六十三 总结
“唉哟，怎么一来，就瞧见这梨花带雨的美景呢。”
升降机复又上来一年青男子，笑看着陈红红。
这花痴当即就不哼唧了。
男子头梳单髻，配一祥云乌木簪。双目炯炯，眉分八彩。古铜肤色，轮廓硬朗。通身一袭暮山紫，这种紫色，是傍晚落日里雾气蒸腾的山色。
袍子并非是李枕所着的襕衫，乃是更加轻便的窄袖骑装。搭配此人此色，全然合宜，浑透着意气风发的硬汉模样。
李枕带着我们起身：“九哥，怎么现在才到。”
原来是九皇子李绥。
诛杀吏部尚书之夜，便是他二人领兵授命。
九皇子爽利一摆手，叫我们快坐。接过宫人递上的热帕子焐了焐手，又抹了一把两腮的风尘：“嗐，京城因着猴疫，封空严重。我从西城门进宫，硬是花费了两个时辰。”
李枕笑道：“两个时辰，那马儿岂不是在路上散步来着。”
“关卡层层，差不多了。”九皇子的一双眼睛亮如探灯，说话的时候闪个不停。一看便知，是生辰八字里火气极旺的那种。心主火，目属心嘛。
李枕问：“今次父皇派你去西山巡防，可有什么收获？”
九皇子道：“还不是为着查询猴瘟起源。西山深处有个淮家村，前日被斩首的淮院使就是这淮家村出来的，他可是这村里百年来唯一一个入仕的。”
李枕啜了一口酒低声道：“向来都是秋后问斩，今次定了罪就速速决了。这翰林院，最初只不过是各类艺人供职之处，后来改为了御前秘书机构，负责草拟些机密诏制。不成想，两袖清风的淮院使居然是太后一党。对了，他女儿原先不是做过九哥你的伴读吗？”
九皇子点头：“是的，可怜淮姑娘了。本是水边一青芽，而今没为低等官婢，也算是明珠暗投了。”
李枕噗嗤一笑，盯着他九哥。
“水边一青芽，九哥惯会比喻的。青芽盛时，绿影婆娑哟。”
九皇子把目光挡了回来，笑岑岑的。
“你莫要说我，小弟妹一眼瞧去，便知灵心慧性，又若一只猫精般，明面上再被驯服，也总剩三分野味。”
……
我唰地红了脸，又心鼓咚咚，他看人太毒辣了。
李枕赶忙护着我：“你少打趣我们了！成日里朗朗硬汉一个，说起浑话来谁都比你不过。说说淮家村吧，怎么查猴瘟查到那里去了？”
九皇子一抬眉，大口咂吧着菜，仿佛在咂吧着这两日的劳苦。
人也是饿了，猛下了几筷子，才一噎一噎的说道：
“淮家村盛产猴子酿，特供宫中。”
“也一贯捉些山猴，卖给这些个豪门贵胄食用。”
“最爱吃猴脑的，左相当属第一，便也是宫外第一个病的。”
“宫里呢，虽说太后是头一个，可查过了，病发之前是见过淮院使的。”
“但凡沾了淮家村的人和物什，都没个好儿，这不就捋到源头了。”
说罢了，一搁筷子，雪白的锦帕就抹上了嘴，“行了，先垫垫得了。我特意过来是为了跟你说一声，收购商道的事情你速速拿个主意出来。明日大朝会，这差事交给谁，父皇会正式定下。听说老四也想拿到手，你可莫要被人捷足先登了。”
李枕留他：“这就走了，锅子还没上呢。”
九皇子一摆手：“什么天气了，还吃锅子。”
“今岁阴阳不定，我瞅着天上还憋着一场大雪呢。”
“行了，你们玩吧，我还要赶去给父皇复命呢。”
我们把九皇子送走，回身又拥在了炉边。还别说，三月下旬了，这风还飕飕的，直往人领口里钻。
李枕的宽阔臂膀拥着我：“小猫咪可是冷了？”
我学着适应这种感觉，“还好还好，现在不就不冷了么。”
“嘻嘻”，他一点我的鼻尖。
红红在对面又呲起了满口白牙，“哎哟哟，要不我俩也走？”
我伸手牵她：“好啦。红红，我想问你件事。”
“你问。”
“嗯……，晒衣场火起那晚，我见你冲在前头，一副焦躁的模样。是不是那日的大火烧掉了你什么宝贝东西呀？”
她顿了顿，凝了眉头。
“乔乔，你是想问晒衣场的那间小庑房吧。我听颜风仪说了，那间屋子里头的破鞋成了指证大皇子的证据了。”
李枕接过话头：“陈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对小庑房比较了解，不妨把实情说出来。”
红红嘴巴微嘟，略有怯意的看着李枕。
阿盾斡旋道：“陈姑娘莫要担心，咱们殿下只是看中手足罢了。大皇子被幽禁府中，不得自由，虽说有的事情他确实做错了，但该澄清的也要澄清一下。你作为乔姑娘的好友，有这层裙带在，殿下也会愿意照拂于你的。”
红红叹口气，半天了终于挤出一段话：
“那地方冷僻破旧，没人爱去的。我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把收集来的旧物藏了进去。虽说是旧物，但我爱惜的很，每回过去都留意着地上的脚印，还留了许多记号，就为了知道有没有人动过我的东西。……那么可以确定的是，在起火前的三日里，那地方基本只有我一个人去过。”
李枕点头：“那最后三天呢？”
红红答：“最后三天有一个宫正司的小小女官频繁出入。不知道她的名字，唯记得她下巴瘦削，跟个锥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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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就是蛇女小苦。
其实，我也想去找小苦一趟，想问一问她，这宫城里还有没有别的蛇妖，竟敢在那晚出来吃人。
问罢了红红，李枕这里算是多了一份口供。再者前番幽禁大皇子，更多是太后的旨意，当下的情况来看，说不定大皇子很快就能自由了。
趁阿盾跟红红讲笑话的时机，我对李枕附耳道：“殿下，关于收购商道，我倒有些想法，但不知怎么样。”
他闪着眸子：“说来听听也好。在这种时候，我就特别羡慕能出宫开府的皇兄们，身边能养上不少幕僚智囊。”
我试着把话说囫囵了：“嗯，收购太难，何不以租赁开始。租金多少，回扣多少，只管商议。或与羌族谈一谈股份制，朝廷入股几成也好。如此一来，既能打着羌商旗号，我等也渗透进去了。吞并太难，徐徐图之呀。”
李枕听罢，思忖了片刻，然后一勾我的鼻子。
“行，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逐渐渗透，怀柔手段，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看来今晚要熬个大夜，汇总一份文书上去了。”
小聚在暮霭落下的时候结束了。
今日既是小聚，也是开会，算是对前些日子的小小总结。
回去的路上，我用肩头撞了撞陈红红。
“红红，李学士油盐不进的，要不你算了吧。”
她还是嘟着嘴，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旋即咳了一声，哼，我知道李学士的弱点在哪里了！乔乔，你就等着看吧，他想离京？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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