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章 五块钱一斤
很快的,李枕“不能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比制出了猴瘟方子还要轰动乡里,明里暗里传得是沸沸扬扬。
其他几个皇子都拿着食疗药材上门慰问了。
我也受了池鱼之殃,许多人看我的眼神突然夹了一丝怜悯,就连姑姑也心事重重的看着我:
“乔乔呀,你是打定主意跟随十三殿下了吗?”
我扑哧一声,刚吞下的花生豆都险些笑出来。咳咳咳,清了清笑嗓,手上继续归置零碎物品,等下就要搬去温室殿了。而嘴上,自然要开解姑姑一番:
“您怎么也听信这些谣言。”
“再者说,我与殿下还在互相了解的阶段,说旁的都尚早。”
姑姑有些意外,连五官都挤到了一起:“还在了解的阶段呐!你姐姐跟陛下认识的晚,这都已经成亲了。”
“姑姑!古语说,君子难进易退。慢慢进入一段关系对彼此都负责。再者说,既然有互相了解的机会给到我们,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姑姑听罢,泛起了慈母笑,看表情是对我放心了。
归置完了东西,大箱挨着小箱,今天就要离开住了四年多的寝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我仰头四顾,好深深的记住这里,记住曾在这里发生过的一言一笑。
当目光滑到屋墙外的银杏树,不及我给出反应,来为我们搬家的小宦官就启口了,“徐二姑娘不必多虑,这两棵树也随咱们过去。”
吭叽,我连忙揉揉鼻尖,把笑容吞了回去。
在我们搬家的时候,李枕正在书房里等阿盾回话。
四月二十一日,南羌世子就要归国,今日则正式通知昙园相关人等,作好出行准备。
阿盾回来的颇快,
“殿下,奴才去宣过旨了,他们各个平静,好似早有准备。还有,薛园主和李学士在今日一早提交了辞呈。”
李枕默然,低声说道,
“往常里,我们三个无话不谈,亲如手足。而今他们两个倒更靠拢些了,把我挡在了外头。还有乔乔,仿若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昙园里难道真有秘密?”
“就算有秘密,也是出在那个小女婴身上。”阿盾幽幽一句。
“此话怎讲?”李枕斜睨他道。
“殿下……,有件事,奴才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如实说来。”
“嗯,正月里,乔姑娘中毒的时候,奴才不是刚好每晚在外追踪气味线么。有一天晚上,奴才远远瞥见乔姑娘也在夜游。那应该是她病的最重的一日,但她化回了原身,尾巴上还带着只小白兔。”
“这……”
“一猫带着一兔,沿着墙头从旧宫城而来,然后往永巷去了。”
“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当时奴才并未多思,也不知那猫就是乔姑娘。直到后来第二次撞见她夜游,才确定是她。”
“那你怎么现在才说?”
“因为奴才没当一回事,妖胎们夜晚乱逛实属平常,只不过她尾巴上带着的小白兔是个婴灵。现在看来,没准就是白姓宫女诞下的小女婴。”
李枕凝起眸子:“哟呵,我家乔乔还有送人投胎的本事啊!”
阿盾嘿嘿一笑:“妖胎们的本事都多,看能开发出多少了。只有奴才的红红是个懒蛋小狐狸,不学无术的,只对吃穿上心,倒显得更加可爱了。”
李枕笑了:“你的懒蛋小狐狸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前前后后跟着表姐,嘴皮子功夫一套一套的。”
阿盾叹道:“嗐,好人练嘴,坏人布局。当然了,这‘好人’‘坏人’只是比喻。”
“你的意思是,他们三个布了一局?”
阿盾顿了顿,“据奴才观察,布局的只是薛园主,李学士像是半路掺和进来的,而乔姑娘,不好说……”
“你呀。”
李枕站起身给了阿盾一个栗子。
阿盾立马会意,讨巧的解释道:“殿下莫要误会,奴才不是指乔姑娘对您有二心,否则也不会进献猴瘟方子给您呀。而且,那回鲜花宴后,还是乔姑娘提醒殿下说,薛园主此人不简单,至于后来为何帮着薛园主,奴才委实看不透了。也许,谁都有自己的秘密吧。”
李枕负手望着门外蓝天。
四月下旬的天幕像丝绸一样柔,微荡着渺渺云丝,心苼也随之荡漾涟漪:
“薛大哥……”
“他究竟是谁呢?”
“相交五载,他却从未说过自己的出身。”
“眼下商道合作谈妥了,稳婆案又卡住了,稳婆脖子上的致命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妖市无端歇业,妖族有如逃匿一般搬走,薛大哥也递了辞呈。莫非这当间真有什么联系?”
“阿盾,派探子继续打探。你随我往宫正司一趟。”
李枕更衣完毕正要出门,有一宦官来了。
一见面就施了大礼:“十三殿下,大殿下请您过府一叙。”
“大哥他怎么了?”
“唉哟十三殿下,大殿下他整日幽禁府中,郁结满怀,您就去看看他吧。”
前文说过,十王宅是诸位成年皇子的住所,处于宫城南边的永兴坊和兴宁坊。
当下只住着大皇子和二皇子。
二皇子乃上一任贵妃所出,子凭母贵,又最得皇上喜爱,早早的封了襄王。
而大皇子乃是贤妃所出,当年贤妃沾惹了玉公主之案,便被太后处死了。既幼年丧母,失了教导,又被太后厌恶,被父皇不喜,自己也一贯不长进,因此犯了贪渎之罪惨遭幽禁,迟迟没有被释放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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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成年的皇子还有一个,至今未出宫开府,是为三皇子。他虽为中宫所出,却不堪大用,因为幼时一场大病,便瞎了双眼。
这个瞎眼皇子至今还破例养在中宫,日日得皇后亲自照拂。
其下就剩四皇子,九皇子,十三皇子,和一个老幺十五皇子。
其他的,或因病或因意外,早早夭折了。
李枕刚到大皇子府,大皇子就拉着个苦瓜脸一把鼻涕一把泪:
“十三弟呀,还是你顾念手足亲情,旁的几个,没有一个愿意来的呀。”
“大哥,我也是乔装来的,走的角门,要被父皇知道了,肯定要拿我是问。我不能留的太久,您有什么话抓紧说,莫再哭哭啼啼了。”
大皇子抓着李枕袖子,哭的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十三弟呀,为兄冤枉啊。”
“都说我贪污,可是哪一任盐铁使不从中渔利一些呢,这不是惯有的规矩么,怎么到我这儿就不灵了呢。”
“还说我豢养门客,结交妖道。我这爹不疼娘不在的,多交几个朋友不成吗?”
“还有,最离谱的一点是说小皇姑的死跟我有关。说我派出小宦官利用老鼠会的功夫,接近小皇姑暗中行刺。”
“证据不明不白的,用几双破鞋就把罪名安我头上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在父皇心中,我还没有几双破鞋可信啊,天可怜见的!我这是什么命啊!”
一通委屈哭诉把李枕给逗乐了。
强压住了笑声,极力言归正题:
“大哥,贪渎确有其事,已然定案。暂且不论是不是潜规则,但日后可戴罪立功,求得父皇饶恕。您有伤心的功夫,不如想想该怎么立功啊!”
“至于门客,说白了属于幌子。大哥定然是得罪什么人了,或者悖逆了圣心,适才叫父皇不得不敲打你。”
大皇子瘪着嘴:
“是,我承认我不会来事,不善打点,可朝局也太诡谲莫辨了,各个都是老狐狸,我实在不是对手啊。至于父皇,他不是敲打我啊,他是嫌弃我,所幸把我关起来,眼不见为净。”
李枕蹙眉:
“您瞧您这话,哪有一点为人臣子的样子。”
“说到小皇姑之死,大哥果真无辜?若是无辜,为何凶手留下的气味会通到您府上?”
大皇子懵查查一眨眼:“气味?还通到我府上?咋了,你养狗了,鼻子这么灵的?”
“您先别管我是不是养狗了,反正跟着凶手的气味走,就通到您这儿了。”
大皇子抓耳挠腮,抽抽着鼻子:“而今连一只狗都要诬陷我,我不活了呀,呜呜呜呜呜。”
李枕快笑疯了,抹了一把脸平定平定心绪,“大哥您快捋捋是怎么回事吧,要不然谁都帮不了你。”
“行,行,我捋,我捋总成了吧。”
“天老爷的,这得从哪儿开始呢。诬告我的那个小宦官确实是我府上的,也曾是我的亲信之一,脑子活泛,爱给我出各种讨喜的馊主意。前年的时候,听说妖市出售没人认领的妖胎,论斤卖的,五块钱一斤。”
李枕爆笑,啊哈哈哈,五块钱一斤!跟抛售货底儿似的!
大皇子一咂嘴:
“你别打断我呀。有些人下了定金订购妖胎,但到了该接的时候没来接,可不就成货底了么,所以就清仓大甩卖。”
“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感觉新喜,要不咱也赶赶流行,买点回来。于是就去了妖市一趟,在围圈里挑了几个。还别说,各式各样的都有,怪有意思的。别看只是五块钱一斤,核算下来总共买了几百斤,也没少花钱……”
哈哈哈。
“我挑的几个是女妖胎,养在跨院。”
“平常里也都挨个宠幸了,什么黄鼠狼啊,刺猬精啊,咱都不怕。可唯独有一个迟迟没敢碰。”
李枕强压住笑一挑眉:“这个是啥?”
“是蛇!”
“蛇诶!”
“这玩意看看行,尖脸细腰,婀娜多姿的,可真的要碰就发怵,我硬是给她搁置好久,几次壮了壮胆还是萎下来了。说句题外话,我落荒而逃的时候是真佩服许仙!他是真男人啊,不挑肥拣瘦,能行旁人不能行之事,敢于天下先!”
“原本呢,搁置就搁置着呗,万一我哪天又能行了呢。”
“结果这小宦官就给我出了个主意,他说,殿下啊,宫里头也得有几个自己人吧,不如您施恩于小蛇女,把她安排进宫里当值,那么许多事情也里外有个照应。”
“我一听,主意不错。”
“随后就恩威并施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看小蛇女的态度很是忠诚于我,这才把她安排进了宫正司。”
李枕抬手打断:“宫正司?”
大皇子点头:“对。十三弟,安插眼线这种事情人人都会干的吧?你不会也跟他们一样挑为兄的刺,找为兄的茬儿吧?”
李枕摇头:“不会不会!大哥是实在人,安插个人进宫也是出于自保嘛。”
大皇子接着叹了口气:“说归这样说,可到底小蛇女也没有给我探查过什么消息来,反倒和那宦官沆瀣一气,反过头来咬我一口!这对狗奴才!”
李枕静默了片刻,难不成阿盾嗅到的凶手气味是小蛇女留下的,所以能通到大皇子府上,但不是说,更像是个男子的气味么……
于是问道:“小蛇女最后一次回来府上是什么时候?”
大皇子锁起眉头,扳着下巴:“咝,好像是大年初三,回来给我拜年来着。那天她一身儿便服,穿的跟个低等官婢似的,兴许是为了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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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枕摇头,觉得时间对不上,老鼠会是元月十三开的。
跟着问道:“后来可有回来过?”
大皇子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回来过,但我没见过。当主子的,哪能时时刻刻注意到奴才们的一举一动。”
李枕又问:“大哥可知二人背叛旧主的原因是何?”
大皇子眯起了眼睛,深沉极了。
半晌了,九不搭八,一断一续的说道:
“这个狗奴才叫云宝,不是从内侍省出来的,是我从贱市上买来的,后来才净了身。难道他怨恨这桩事?”
“可也是他自己同意的呀……”
“还有,去逛妖市,是他提议。买下小蛇女,也是他撺掇的。”
“如今这么一串,倒像是故意为之,两个人早就认识。”
李枕把说到的关键点默默记下。
“还有旁的吗?大哥缘何买下云宝?”
大皇子一拍大腿!
“嗐!五年前的国子监殴师案你可记得?”
李枕点头:“记得,国子监祭酒下值之后走在街上,遭到一帮生徒的殴打。这祭酒大人,既是老太傅,又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当时真是轰动京城啊。”
大皇子叹气:
“那时父皇命我主理这桩案子。原本大家都没当回事,只以为把殴师之人擒拿归案,稍加处罚便罢,毕竟各个都是官贵子弟。”
“不成想父皇一道圣旨,所有涉案人员,不分主犯从犯,不分错误大小,一律杖杀。”
“消息一出,四座哗然,叫人惊掉下巴。”
“其中有一个被处死的叫做云上洲,与我也有些交情。而云宝就是他的书童。”
“事发后,云公子被杖毙于京兆府大门外,他的书童也被变卖到了贱市。因着顾念旧交之情,便把这云宝买回来了。”
李枕一嗤,
“成了,我已猜着三分。”
“这云宝憎恶你擒获了他的主子。”
笃笃笃,守在门外的阿盾轻轻敲门,时候不早了,殿下该回去了。
李枕站起身,“大哥,今日所言,你万勿再告诉旁人。对了,那个小蛇女叫什么名字?”
“古弦。取自‘古弦弹不尽,冷冷绕一肩’这一句,本是浑笑蛇是冷血动物。平素里,称她小苦来着。”
小苦。
李枕默念着这个名字,又叮咛嘱咐了大皇子几句。告别之后,抄起小门,悄咪咪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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