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七节 我哪有资格评定谁薄情寡义呢

 沈醉望着夜空，脸上带着微笑:“禁闭室那块平常又没人。那天我偷偷地抽起了那根木头，侧身从中间挤了进去；刚好天气闷热，雪雪也没有闭二道木门，在里面看得目瞪口呆——”


 沈醉进去后。栗燕萍惊讶地道:“陈——陈教官，你——这是做什么？”


 沈醉不由脱口而出:“栗同学，我一直很关心你，我这会儿进来就是想陪陪你，说说话。”


 当时沈醉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那句话，而栗燕萍也有些“误会”了，又是害羞又是感动。


 在闭了二道门之后，两人说了整整一下午的话，直到快送饭的要来。那天下午栗燕萍才将自己的过往原原本本向沈醉讲了一遍，沈醉对栗燕萍有了详尽的了解。


 沈醉扭过头来:“麒麟，我再说她的过往，你不会不愿意听吧？”


 黄麒麟拉长声音道:“说吧，这些发生在身边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她能同你说一下午，我还不能陪你说到半夜啊。”


 沈醉笑道:“你呀，怎么也学得油腔滑调起来了！不过到底是好兄弟。”


 他将身子挪了一下，让身子更舒服一些，望着天。


 他说:“雪雪跟我一样，都是湖南长沙人——”


 栗燕萍生于长沙县农村一个挺有名望的大家族中，她的母亲也十分明理，别人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却未有这样的想法。要不这社会，就是开明家境殷实的女子，一般也就是粗学个识字就可以了，普通人家的女子就更遑论了。


 得以有好条件、母亲的支持，栗燕萍这个家中的长女在上完乡里完小后，才能上了长沙城中唯一的寄宿学校。她生长在这个封建礼教很严重的大家族，男尊女卑、夫为妻纲、三从四德的封建礼教束缚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从小也目睹了家族中许多妇女的不幸。栗燕萍有八个姑姑，其中六个年轻时就守寡。按家族的规矩，女子为寡不得再嫁，否则就是伤风败俗破坏了门风。若违反，按族规是要绑到族里祠堂先受审，然后再塞进放有大石块的竹笼里，抬到江里沉下去。这叫“沉猪笼”。以正族风。


 沈醉:“这审不审是个形式，其实结果都是一样。听“沉猪笼”的名字，就可知雪雪她们族里妇女的地位有多低——”


 栗燕萍有个最小的姑姑，最晚嫁出，常教栗燕萍学诗、画画、绣花，栗燕萍最喜欢她。似受姐姐们的不幸相传，她在21岁时也死了丈夫守寡，因没有子女就住回了娘家。不过同她那个姐姐不一样的是，她们都遵守沉重的封建礼教，默默地承受着一日复一日的清灯孤月。而栗燕萍的这个小姑姑则与一个年青人相恋。说她胆大，还是迫于家族的威严，不敢公开提亲，只能偷偷往来。后来，她的小姑姑发现自己怀孕了，就买了许多打胎药来吃。结果被人发现了药，事情败露了。族里的长辈们要审她，不过先要她说出奸夫是谁。栗燕萍的小姑姑不肯说，就被锁在她的屋里每天只给一小餐，要等她忍受不了再执行家法。谁知还没等到那一天，她的小姑姑就因为服了过量的堕胎药大出血，无人救治，死了。


 死后无人过问。栗燕萍去看了自己的小姑姑。推开屋门一看，只见躺在床上的小姑姑身下一大摊的血迹，疼痛盘曲的身子、痛苦扭曲的面容，一双无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在控诉这不平的世界。


 小姑姑的尸身在屋里放了三天三夜无人过问。栗燕萍哀求父母将其安葬。她的父亲是家族中敦厚懦弱不争是非个人，母亲倒很能干。两人都喜爱栗燕萍这个长女。父亲便去向家族中的长辈求情，但未得允许安葬，只让将其草席裹了扔野外任兽类分食。栗燕萍的父亲不敢违拗族中长辈，只好将妹妹用草席裹了，怕泄漏不敢叫下人，自己将其拉到郊外乱葬岗，挖了个浅坑草草地埋了。


 沈醉说:“这件事对雪雪的打击很大。她本身从小就想脱离这个家族的束缚，经此事就更抱定了宁死不回此家族的想法。一个女孩子想要摆脱家族，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学习。雪雪于是更加刻苦学习。她考上了国高，又因爱国转而投考了中央军官学校。这里面半是因为爱国，与别人不一样的半是为了更好地远离开家——”


 说到这里沈醉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谁知她考上了中央军校，却被调到了这里，又因我的原故，使她学那些她厌恶的绑架刑讯暗杀之类。说实话，做为男人我知道这跟上战场打仗一样，是能接受的；但听了她的讲述，我对她很同情——”


 说到这里沈醉叹了一口气:“何况雪雪十来岁母亲就去世了，就更值得同情了。”


 听了沈醉的讲述，黄麒麟在心里也很同情这个叫栗燕萍的女学生。他蓦地想起自己随团去延安视察时所了解到的情况，那里每个大些的村子都办有妇女联合会的组织。中国的每个地方都有妇女受到压迫的情况，一个弱女子是无从反抗这几千年来形成的封建枷锁，可是有了这种“妇联”的形式，组织起来反抗、又有共产党明撤暗存的边区政府撑腰，就可与这种封建礼教相对抗，争取自由了。


 可是这话就是对沈醉也不能说。黄麒麟随手拔下了身边的一根草，在手里捻动着。


 第一天听栗燕萍倾诉长谈了一下午。第二天中午沈醉就偷偷把栗燕萍放了出来，藏在他的宿舍里休息，他去上课了。因为禁闭室是一天只送早晚两顿饭，所以也没人发现。中午沈醉回来给栗燕萍带了米饭，又捅开小煤炉，给她炒了两样菜。这种关心，有着风险，又带着冒险的刺激性，一下加深了两人的关系。


 这以后两人的感情就不同于以往了。


 沈醉说:“麒麟，当时不知是怎么想的，那么大胆。雪雪单纯，觉得冒险还好玩，我是成人了，知道学校的严规，余主任虽是我姐夫，可要让人发现了，不是他是包庇得了我的。”


 “是啊——”黄麒麟拖着长音说:“谁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麒麟，”沈醉叹口气:“你说我和白云感情那么好，都有了孩子，却说断就断了；现在又和雪雪好上了，是不是有点儿太薄情了？”


 沈醉心里的这个秘密只能向黄麒麟倾诉，而他这个苦恼的问题也只能来问黄麒麟。


 幽深的夜空，满天的星斗，轻柔的夜风拂过，令人无比的舒畅；静下心来听还能听到草听被轻风吹过“簌簌”的轻响。


 黄麒麟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我原先也是在心里信誓旦旦地说此生非织云不娶，然而现在却同罗曼结了婚。我哪里有资格回答你这个问题呢？


 黄麒麟仰面望着夜空，轻叹了一声，说道:“沈醉，你说，为什么白天感觉不到有轻风，夜晚却能感觉得到呢？是风儿在夜里才起的，还是白天也有只是我们没有感受到？”


 “这个——”沈醉笑了:“我问你问题，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你先回答我的。”


 “好吧。”沈醉答应了，还真的极认真地思想这个问题。过了片刻他说:“我觉得白日里也应有这轻风的，只是热、忙了这些原因，所以我们感受不到罢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黄麒麟微笑着说:“我这个问题，就是我对你那个问题的回答吧。”


 沈醉思索了一会儿，笑道:“麒麟，你这个回答也太哲学了吧？我答了你的问题，可是我还没想出我问题的答案。”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 ”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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