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火中取栗 第九十一幕 是通知，不是请求
看着现在正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罗杰开始在脑海之中回想这个人的资料来——冯格瑞，蒋光头的同乡，北伐的时候投入到老蒋的幕下，因为口才了得所以经常作为老蒋的说客往返于大小军阀身边，最近随着老蒋地位的逐渐稳固，他的官位也是越做越大，不过因为他除了口才和忠心之外没有其它长处，所以一直都不在老蒋和核心圈子内，和其他那些耳熟能详的蒋系人物比起来只能算是一只籍籍无名的小虾米。而且，由于最近老蒋愈发强势，所以派冯格瑞去办的事情大都是些得罪人的买卖，于是和官位的越做越大成正比的是他的名声也是越来越臭，几乎被非蒋系的军阀都当成了黑乌鸦，丧门星，被戏称为“逢割瑞”，意思是只要“逢”见他冯格瑞，那么什么祥“瑞”就都给“割”走了。
而现在，这个家伙就坐在罗杰的面前，而且，对于这个家伙想要说什么，罗杰心里头早已经有数了。
“呵呵，罗先生，今日是令女满月之日，这里是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说着，冯格瑞将一块丝绸包裹的小物件递给了罗杰。
罗杰接过物件来摸了摸，凭感觉应该是一块玉佩，想必这老蒋送东西应该不会太过吝啬，于是便笑着收进了抽屉里：“冯先生可是蒋先生手下的得力干将，但凡蒋先生有什么事情需要和我们这样的边地大员们商量第一个肯定想到的是您。这种信任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冯格瑞苦笑一声，说道：“罗大帅您就别讽刺我了行不行？我的名声是个什么样子我自己还能不清楚么？现在外面都喊我是乌鸦嘴，就是比这难听的也有的是，要是这算是羡煞旁人的话，那我宁可去羡慕别人。”
罗杰耸了耸肩：“那么，这一次冯先生过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喽？”
冯格瑞倒也不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罗大帅是个聪明人，这一次我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想必也能猜出一二来了，所以我也就不再兜圈子了，实话实说吧。
咱们民国多年混战民不聊生。现在好容易国家算是统一了，眼看着百姓也逐渐能够过上好日子了。不过，要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政府就得出力啊，农田水利荒废多年需要修缮，道路平整河道疏浚，灾荒的救济等等，这一样样一件件全都需要钱啊。
可是咱们民国的财政是个什么状况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穷啊……穷的都能饿跑耗子了。可就这样，咱们的财政还需要养那么一大堆的军队。当年北伐需要武力是不错，可是咱们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吧？这军队用完了就得裁撤。否则咱们的财政养不起啊！”
“也就是说冯先生这一次来是通知我要裁我粤省的军喽？”罗杰冷笑道，“那么到底是怎么个裁撤法冯先生能否给我罗某人说道说道？”
仿佛没有看到罗杰的表情和眼神一般，冯格瑞眉头一扬，脸上反倒没了刚才小心翼翼的的样子，而是变得有些意气风发自信满满来：“说起来也真是有些对不住罗先生，您也知道，这第五军本来就是一个绿林军，当初也是个滥竽充数的队伍，所以啊。按照裁军计划这样战斗力低下的队伍都是要大裁的，第五军最后会缩编成一个独立旅。而第四军么，虽然是赫赫有名的铁军，但是现在啊情况不一样了，军这个编制实在太大，国家负担不去，之前的裁军会议已经有了决定，所有的军一个不留全部裁掉。第四军因为战力强，所以按照最顶格的待遇来，缩编成一个师。”
“好家伙，冯先生这可真是狮子大张口啊，原本粤省就两个军的编制，现在您一张口就给咬去大半，只剩下来了一师一旅。真是厉害啊！”罗杰冷笑道，“对于这个决定——我同意。”
“罗先生稍安勿躁。万事好商量，我刚刚所说不过是计划而已。还没有正式命令，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等等！？您刚才说得是……您同意！？”
“没错啊，我同意。”罗杰一脸无辜的看着冯格瑞，意思好像是很怀疑他是否听力有问题一样。
“……您同意……”冯格瑞一头黑线的盯着罗杰，他没想到面前这个掌握粤省的一方大员居然这么轻易的就同意了蒋先生那苛刻的裁军计划，这让他准备好的说辞完全没了用武之地，他活了这么多年，像这样的状况倒还是头一回撞见，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只是那么一脸不解的默默看着罗杰。
就他的经验而言，但凡是个军阀甭管大小，小到一县的保安团，大到西北的冯将军、阎将军手底下的大军团，甚至就是自己的大东家蒋光头那都是视军队为命门的，谁要是敢跟他们提裁军，那简直就是和挖了自家祖坟一般，苦大仇深不共戴天啊！
每次他跑到别人的地盘上去通知裁军的事情的时候不是费尽了唇舌？甚至很多时候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就是因为没人愿意裁军啊！可面前这个家伙倒是爽快，连讨价还价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就同意了，如果别人不知道还以为这罗杰是蒋先生多嫡系的老部下呢！
其实，对于老蒋的小算盘罗杰哪里能不知道？现代的各种资料文献上面可是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一次的所谓裁军根本就是老蒋仗着自己有中央的名义打压别人，发展自己的手腕罢了。
看看老蒋都裁撤得谁的军队就知道了，除了自己动不了的东北军之外，其他大大小小的派系有个一算一个。全被他老蒋惦记着呢，要么就是明目张胆的裁撤，要么就是耍阴谋诡计制造矛盾，让两个军阀之间相互消耗好让他渔翁得利。而至于他自己的队伍，不但一个没裁，反而还增加了！唯一区别便是变了变名字，换了换番号罢了。
不过，能够成功混到让老蒋入了法眼，需要他费神去对付，去裁撤的人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么？显然不可能。所以老蒋的裁军提议自打提出来之后就没人理他。除了那些个实力不行只能认命的以外，根本没人执行他下达的裁军命令。而且，老蒋这一系列咄咄逼人的攻势还直接导致了几个月之后的中原大战。
那为什么别的军阀对于老蒋裁军那么的反感而罗杰却是如此爽快就答应了呢？原因很简单——屁股决定脑袋。
其他军阀之所以在意正式番号的问题是因为有了这个番号他们的队伍名义上就成了国家的队伍，是要由中央拨款的，而且还有了名正言顺的名头，正可谓是名利双收。有了正式番号，不管是招兵还是拦将都要轻松许多，再加上还有中央拨下来的军费，虽然七扣八扣少了不少。但多少也总好过花自家的钱吧？
说白了，其他人如此看重正式番号。不愿意被裁撤掉这个正式番号的原因便是一为钱，二为名，如此而已。
但罗杰不同，别人是眼巴巴盯着老蒋发下去的军费过日子，可他罗杰压根就看不上人家七扣八扣发下来的那点钱，就那些，还不够他部队训练报销的子弹费呢！对他罗杰来说，所谓的军费不过是个笑话，他也从来就没指望过。他的部队领的饷银全部是由罗杰他自己支付的。而这一点每一次发饷的时候军官们也会反复向士兵强调，给他们算算账，算算他们吃掉的饭菜值多少钱，他们身上的行头值多少钱，他们的武器装备值多少钱，他们训练消耗的子弹值多少钱，他们的待遇到底要比民国其他部队高出多少等等等等，然后再让他知道知道老蒋到底拨了多少钱。两相比较之下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们粤省的队伍之所以能够天天见肉，训练时子弹管够，那全部都是罗杰罗大帅自掏腰包，跟楠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所以，钱这一条根本卡不住罗杰。
至于名，罗杰现在还却名声么？光是一艘“琼崖号”就足以让他名字响彻民国大地了，他的队伍待遇好也早已经是妇孺皆知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扯着正式部队这个虎皮了，甚至于。在粤省根本没人愿意进第四第五两个正规军去，反倒是罗杰自己编的粤省地方部队被挤破了头——因为觉得顶着这两个正式番号的部队在名义上还会被老蒋指手画脚。哪怕仅仅是名义上的命令，那也让罗杰感到不爽。
所以，在粤省稳定之后，罗杰干脆又来了一次军事改革，将粤省的部队分成了三个档次——预备役部队，国防军部队以及民国卫队部队。
其中第四第五两个军的正式番号全部都是最低档次的预备役部队，相当于正规军的培训所，一旦士兵训练出了个样子便会被调走，只有那些最没出息的才会被留在这两支队伍里面做大头兵。
国防军部队是第二档次的部队，在第四第五两个军的训练中合格的军人大都会被调到这个档次的部队里面，而民国卫队则是从国防军之中优中选优，抽调组成的精锐部队。这两档次的部队全部都是粤省的地方私自编练部队，也就是所谓的“黑户”。
以前罗杰需要正式番号作为自己的虎皮，但现在不同了，他反倒是觉得有这种在名义上需要受到老蒋节制命令的部队是个累赘，一旦战争爆发老蒋命令你这支部队上前线去当炮灰你是奉命还是不奉命？抗战御敌罗杰没意见，但是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部队被老蒋拉出去当炮灰那他就谢敬不敏了。
由此可见罗杰对于这种正式番号有多么不待见，如果不是觉得粤省这么大一个地方没有点正式番号的队伍太过说不过去，他甚至连这一师一旅的番号都不打算留下的，在他看来，还是直接全部裁撤个干净最痛快，对罗杰来说中央名分连个屁都不如。
冯格瑞和罗杰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做了半晌。最终还是冯格瑞先开口了。
“罗先生高义啊，之前我和其他人说的时候不知道费了多少唇舌他们也不听，只是一个劲的推脱推脱，全然不会替党国考虑一下，满脑子只是盘算着自己家里的小九九，和他们比起来，罗先生才算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啊！”
罗杰浑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冯先生，这些溜须拍马的话咱们就甭说了吧，我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蒋先生的裁军要求。那么算不算给其他人做了好的表率？”
冯格瑞点头道：“自然是得，如果您都算不上表率，那么谁也没资格了。”
“既然我成为了裁军的表率，那么是不是帮了蒋先生的忙？”
“那是自然的。”冯格瑞继续点头。
“既然我帮了蒋先生的忙，那么是不是应该给点奖励才算是合情合理？”罗杰微笑着说出了话里的重点。
冯格瑞此时冷汗都流下来了，心里想着“怪不得刚才那么爽快就答应了裁军的要求，原来这里等着呢！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些什么要求，要是太过分的话也不知道回去改如何向蒋先生交待。”
一边想着，冯格瑞一边问道：“那么罗先生想要一些什么奖励呢？”
罗杰也不急着说话。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着的民国地图上面，用手指一划拉。说道：“这里，闽省和赣省我要了。”
“您……您说什么！？”
冯格瑞差点没被吓得背过气去，他口才是好，可是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啊！？好家伙，他那边的蒋先生也才敢缩编他两个军的番号为一师一旅而已，可就这他罗杰就敢张口要两个省！？还是这么明目张胆一点隐晦一点委婉都不带的直截了当提出来？
“我说我要闽省和赣省，这次听明白了么？”罗杰又好心的重复了一遍。
“这这这……这话是怎么说的啊！？”此时的冯格瑞哭的心都有了，以前他自认为在那些个军阀那里将所有推脱裁军的手段全部都见识过了，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意见遇到的那简直就是小儿科！
“你以为我罗杰要这两个地方就仅仅是为了裁军这么件小事么？”罗杰冷笑道。“这只不过是个添头罢了。”
“添头？”冯格瑞一头的雾水。
罗杰点头道：“没错，就是添头。你们蒋先生现在那么放肆的裁军得罪了不少人吧，听说西北方面的老冯和老阎对他可是很不满啊，就是我旁边的邻居桂省的帮子人也不怎么安分，这眼看着大战在即你们蒋先生是想要在添上我罗杰这么一个敌人呢还是想要我保持中立？
如果蒋先生觉得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的话，那么我罗杰也只好自己派兵去将这两省给收入麾下了，不过到时候会不会一不小心打过界去楠京城逛一逛那就不得而知了；而如果他想要让我保持中立置身事外的话。那么就直接同意我对这两省官员的任命吧。”
对于目前老蒋和西北方面的龌蹉冯格瑞还是知道一二的，他也相信战争即将爆发，而此时的老蒋也将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能够稳住罗杰这个怪物的话自然是好的，可是赣省和闽省的代价是不是太过巨大了一点？
虽说这两个省一项不是他老蒋的传统势力区域，闽省主要是陈铭枢和闽系海军在掌握，而赣省则基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势力。都是些小势力纵横交错。可虽说如此，但是这两个省却是将老蒋的势力和罗杰的势力给分割了开来。成为了一个事实上的军事缓冲区，一旦让罗杰事实上控制了这两个地方。那么罗家军的兵锋可就是直接抵在老蒋的心窝上了！
这个要求，显然不是他冯格瑞能够做主的！
罗杰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有为难他，便说道：“冯先生，我知道事关重大你难以决断，所以你大可以回去和蒋先生商议一下然后再给我答复，不过请您记住，我刚刚说的不是请求，也不是要求，而是通知，不管你们那边是个什么章程，今年年底之前，闽赣二省将姓罗。”
冯格瑞的心里已经欲哭无泪的，只能再心中默默的呐喊着“我只是来裁军的啊！？怎么就能捅出这么大个事件来呢！？我招谁惹谁了我！？”
最后的时候，冯格瑞还试图为自己这边争取更多的利益，将罗杰的中立表态变成盟友表态，回去也好有个交待：“罗先生，两省之地就换来一个中立？您可是一贯的正直啊，捍卫党国正统的事情不能不帮，假如冯阎桂真的叛乱的话，您怎么着也得起兵平叛吧？”
谁知道那罗杰竟是丝毫也不给面子，直接摇头道：“你们有你们的仗要打，我罗杰也有我罗杰的仗要打，没工夫陪着你们这些人瞎扯淡！咱们啊，还是各自打各自的吧！”
“您也要打仗？打谁啊？”
“打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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