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雨飘摇的小村庄
朝堂之外有江湖，江湖之外有世俗。在江湖中因为鼎天神教围捕剑凌云一事而引得江湖中暗潮涌动时，贫苦百姓所处的俗世却对这些事情没有太多的兴趣，因为不管朝堂也好、江湖也罢，最终也只不过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距离易园约莫两天行程的地方，有一个十分平凡的小村庄，村庄里的村民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时代都是在为生计而奔波劳碌。若是往常时段也就罢了，可受朝堂动乱和义军同朝廷较量的影响，给这个平凡的小村庄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也许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他们的苦难吧。
这个小村庄叫拾家村，村里只住着拾姓人家。在村庄正中心的位置，有一间看起来颇有年份的青瓦房，房子的主人叫拾守诚，是一位十分朴实的中年汉子。拾守诚已经当了十年村长了，十年间虽无太多建树，但至少保村子安稳无虞。直到收到元军发布的征兵令，打破了村庄的安稳。拾守诚看着征兵令久久无言，只得无奈地长吁短叹，一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看着拾守诚焦虑不安的样子，一个中年美妇挺着孕肚缓缓走了过来。只见中年美妇身着浅色麻衣，面容姣好，明眸皓齿，指如鲜青葱白，修长而又适度，虽已有身孕，但在一颦一蹙间仍有许多风情。中年美妇正是拾守诚的妻子晏姝华，晏姝华本是邻村军头晏正宏独女，因晏正宏同拾守诚的父亲拾泽中在战场上互相有着过命的交情，遂两家相交甚厚，一来二去定下了结为儿女亲家。
元朝的兵役制度要求十五岁至七十岁的成年男子必须服兵役，其中对汉人的管制较为严苛，对汉人士兵定立了军籍，实行汉军军户签发管理，且严格规定凡被定入军籍者，不得改为其他估计，即“天下既平，尝为军者，定入尺籍伍府，不可更易。”时值汉军军户，常被元军称为民户，并将民户分为上、中、下三级九等，对于军户男丁不足者，同时补充实行正贴户制度，即二、三户或四、五户合出军一名，出人当兵的户就是正军户，又称“军头”，其他各户出钱资助，称为贴军户。
按照汉军军户管理制度，拾守诚子承父业，是为新一任军头，按照制度，之前元军征召平判时就该入军作战，但其儿子拾仁担忧老父身体，留下一纸书信，便偷偷替父从军去了。初始时还传回一两封家书，再后来便杳无音信，直到三年前才传回来拾仁阵亡的消息，随同而来的还有半贯钱是为抚恤金。
初闻噩耗的拾守诚夫妇，痛心疾首，晏姝华更是整日以泪洗面，直到两年后，夫妇俩才逐渐走出痛失爱子的阴影中走出来，逐渐有了中年育子的想法，几个月前晏姝华的肚子总算有了动静，夫妇俩还没高兴多久，一纸征兵令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拾守诚的头上，寒冷彻骨。
晏姝华：“诚哥，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发愁呢？”
拾守诚：“哎！华妹，朝廷的征兵令又来了，说是南方一带又有了好几股叛军，要求各汉军军户应征入伍，违令者军法从事，且将家人充为驱口（奴隶）。”
霎时间，晏姝华有些惊慌了起来，颤声道：“这——怎么又来征兵，这是诚心不让人活啊！想我那苦命的仁儿……”说罢，又啜泣了起来。
拾守诚：“哎，华妹，你别这么激动，小心动了胎气。征兵令来了，我作为军头和一村之长，为了大家考虑，我是不得不带领村内其他军户共同应征，我个人的生死倒没什么，主要是放心不下你和我们这未出世的孩儿啊。”
晏姝华：“诚哥，其他贴军户中还有成年男子，我们出钱做贴军户吧，怎么也该轮到他们出人当兵了吧，何必非要你自己去啊？”
拾守诚：“华妹，不是我不明白你说的这个道理，只是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这样做，如果我这样做了，无异于是当一名逃兵，流水的王朝，铁打的兵，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虽然元朝的苛政猛于虎，但至少还是能够免于外辱，百姓能够有一定的生存空间啊。”
晏姝华：“我不管，家国天下我不懂，我只是不想失去丈夫，只是不想我还未出世的孩儿没了父亲！”
听到晏姝华近乎于歇斯底里的话语，拾守诚内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是啊，姝华只不过是想要自己不去送死，为人妻者，相夫教子无外如是。
拾守诚沉默了良久，最终做出了决定：“华妹，对不起。我明白你的好意，但你也能够设身处地想想，不仅仅只是你一人有这样的想法，若人人都这样做了，保全了小家，那国家该怎么办？若国家分崩离析，那战火将会连绵不断，最终想保全小家谈何容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啊。”
晏姝华：“可是——哼，反正我把话撂这儿了，如果你非要应征入伍的话，那我就回娘家去，再也不回来了，反正你这一去九死一生，留我一个人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说罢，晏姝华便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看着晏姝华回屋收拾东西，拾守诚稍稍松了口气，观她有些许松口的语气，随即说道：“华妹，你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也好，放心吧，我可不敢死呢，你和那未出世的孩儿都还在等着我，我会尽力保全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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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拾守诚的话，晏姝华顿住了，心中明白丈夫已经做出了决定，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快步来到拾守诚身旁，随即紧紧抱着拾守诚，趴在拾守诚肩膀哭了一阵。许是情绪发泄了出来，晏姝华说道：“那你千万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
如此的场景在拾家村多户人家上演者，元朝统治者哪里会知道底层百姓的家国情怀，统治者们还在繁华的大都里，享受着歌舞升平和忙着权力倾轧。
是夜，有两个陌生人骑马进入了拾家村。只见两名有些许平凡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刻意放慢了骑马的速度，缓步进入村庄。
其中一青发夹杂些许白发的老人向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说道：“师兄，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在这户小村庄停歇一晚，你不累，马儿也累啊。”
白发老者说道：“观此处距离易园不过两日之遥，歇息一下也好。只是不知道凌云那小子能不能支撑住啊。”
原来这白发老者正是一剑门掌门剑逍遥，而和他随行的老者则是他的师弟剑北辰。
剑北辰：“师兄，我收到线报，鼎天魔教对凌云那小子目前是在围而不攻，想必围捕凌云是假，真实目标可能是冲着我们一剑门来的。”
剑逍遥：“哦——那可就有意思了？天刹皇这老匹夫看来是皮痒了，忘记了老夫的剑锋了。”
剑北辰：“师兄，虽然你的实力强大，但我们也万万不可轻敌，天刹皇敢明目张胆地引我们来，必是有所准备，说不定还有很多后手，不得不防啊。”
剑逍遥：“我又何尝不知道他有倚仗，但我却不能置凌云小子不，任他刀山火海，我自一剑斩之。”
剑北辰：“师兄，是否需要我请十大执剑长老前来助阵？”
剑逍遥：“不必。十大执剑长老需要坐镇门派，师弟，你要明白，我们的敌人不只是在江湖武林，更大的敌人是朝廷，朝廷现今是伯颜把持朝政，他可是极度仇视汉人和江湖武林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江湖武林进行清洗。”
剑北辰：“师兄顾虑的是，我们确实需要早做准备。”
剑逍遥：“师弟，这次救出凌云小子后，不管结果如何，回到一剑门就关闭山门，隐世不出吧。”
剑北辰：“啊？师兄缘何如此？”
剑逍遥：“正如你所说，天刹皇肯定准备了很多后手，别的我不怕，江湖事江湖了，谁胜谁负怨不得人，可只怕天刹皇会做出疯狂的举动，那样整个江湖武林可能会万劫不复……”
剑北辰：“嗯，不过天刹皇应该不至于这么疯狂吧。”
剑逍遥：“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我们修剑者，剑心澄澈则剑锋无敌，修心即修剑，修剑亦修心。”
剑北辰：“师兄，师弟受教了。”
剑逍遥：“师弟，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何这么看好凌云那小子嘛。其实从他入门时，我就默默观察着他了，这小子剑心坚定，是个修剑的好苗子，而且性格也像剑一样，颇具剑骨。”
看着剑逍遥对剑凌云赞不绝口，剑北辰满头黑线，随即腹诽道：“说这么多，说白了不就是剑凌云像师兄年轻的时候嘛。”
见剑逍遥还在滔滔不绝，剑北辰不得不打断道：“师兄，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找户人家借宿吧。”
剑逍遥有些不悦，随即说道：“我看村中央那户青瓦房不错，还亮着灯，我们就去那儿借宿吧。”
刚刚准备往前走去，忽的剑逍遥停下了脚步，随即朝身后不远处看了看，说道：“师弟，这个小村庄可能会有些麻烦了。”
剑北辰看着剑逍遥的严肃的样子，随即俯身侧耳听动静，剑北辰蹙起眉头，说道：“有些许杂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不似官兵，应该是一伙强盗。”说罢，剑北辰作势欲起身上马。
剑逍遥：“师弟，老百姓生活本就困苦，既然刚好让我们遇见了，你就去把这伙强盗打发了吧，若是识趣，则略施惩戒，若是不识趣，则直接让他们有来无回吧。”
剑北辰：“放心吧，师兄。我先去了，你先和这户人家主人商量下借宿的事情，我去去就回。”
剑逍遥不紧不慢地向拾守诚家走去，走到大门处，叩了叩门。
听到敲门声，拾守诚龙行虎步地走到了门口，说道：“何人叩门？我们已准备安歇了。”
剑逍遥：“主人家，叨扰了，老朽和师弟远道而来，路过贵宝地，想借宿一宿，望主人家行个方便，不胜感激。”
见老人须发皆白，且颇具仙风道骨，拾守诚向晏姝华说明了情况，随即夫妇二人将剑逍遥迎了进来，拾守诚主动将剑逍遥的马牵到牛棚处暂时安置起来。
剑逍遥一边感谢，一边观察起来，见晏姝华怀有身孕，随即说道：“相逢即是有缘，老朽身无长物，仅有一份手抄，便赠予尊夫人，以抵借宿费用吧。”
晏姝华连连推辞，说道：“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夫妇并非贪图您什么东西，您安心住着就好，东西我们是不能收的。”
拾守诚从牛棚回来，接话道：“是啊，老人家不必如此。正如您所说相逢即是有缘，那我们招待一下您也是应该，不需要您的什么回报。”
剑逍遥有些许被这纯朴夫妇打动，随即像一名长者，同拾守诚夫妇闲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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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守诚：“老人家，看您的样子，是江湖高人吧？”
剑逍遥笑了笑说道：“哪里哪里，老朽只是一个不服老的老头儿罢了。”
拾守诚：“老人家还没吃饭吧，这样我请内子准备些吃食。对了，老人家，怎么没看到您的师弟和你一起呢？”
剑逍遥：“哦，他有点儿事需要处理，应该随后就到。不管他了，他忙完会来找我。”
“阿嚏！”正在距离村庄五里远的地方，剑北辰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随即不紧不慢的擦拭了剑身收剑入鞘，一阵掌风带过，将周遭的尸体掩埋，随即理了理衣衫，翻身上马往拾家村行去。
剑逍遥正和拾守诚闲聊着，像一家三口一样拉着家常，也知道了拾守诚要应征入伍的事情，也不免为这个小家庭感到些许担忧。
拾守诚倒是十分豁达，热情地拿出珍藏的清酒，备好饭菜款待剑逍遥。
“嗯？是酒香啊！”人还位置，声音却远远传来，是剑北辰来了，不过这家伙和之前的稳重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剑逍遥十分无奈地向拾守诚夫妇介绍起剑北辰，直言道剑北辰有些贪杯。
剑北辰完全沉浸在美酒中，浑然没管其他，几人一起有说有笑推杯换盏，好不惬意。
夜沉如水，此时的苍青山有些许沉闷和压抑，似乎在昭示着什么。山洞中，剑凌云吃着鼎天魔教送来的吃食，浑不在意的修养着，在不久前，他的剑一总算取得突破，实力已经取了长足进步，鼎天魔教的目的他已经知晓，他紧了紧手中的佩剑，眼里一抹强烈的战意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平静。
在距离拾家村不远的飞云山，有一伙强盗聚集，是为飞云寨。匪首名为燕飞，坊间传是伯颜心腹褚卫军首领燕者不花的私生子，因地位低下，被燕者不花安排专门从事清除异己的工作，他以聚匪为盗作为伪装，先后多次击杀了朝廷官员，尤其以不遵从伯颜一方的汉人官员居多。
在飞云寨大堂的头把交椅上，坐着一名长相俊美的阴翳青年，此人眉间透着些许杀气，但不多时杀气被很好的隐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犹如读书人般的书生意气。这个青年正是匪首燕飞，为人喜怒无常，除了暗地里击杀汉人官员以外平日最喜劫掠汉人村庄为乐。今天刚刚从大都回来，本以为在为父亲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能够被父亲所接纳，不曾想只换来了父亲的羞辱谩骂。
“燕飞，注意你的身份！你只不过是本官一时酒醉，不曾想被你那汉人母亲趁虚而入的产物，你的骨子里流着汉人的血，你只配做我的一条狗，做狗就得有做狗的觉悟！”燕者不花的话语犹在耳畔。
燕飞阴沉着脸回到飞云寨，随即安排飞云寨四当家外出劫掠村庄，以供自己享乐。不成想已至深夜，四当家还未回寨，连同一众兄弟无一人返回。燕飞的怒火难以平息，加派探子寻找四当家下落。
“报！大当家，探子回禀，已找到四当家他们的下落。”山寨一名小头目说道。
燕飞强忍着怒火道：“说！”
小头目战战兢兢说：“禀大当家，探子在距离拾家村五里的树林发现了血迹，随即在林间发现……”
燕飞眉毛一挑：“说！”
小头目连忙跪下颤声道：“发现——四当家他们全部被人杀害，而且还是一剑毙命。”说罢，小头目连忙头伏地。
燕飞顿了下，气急反笑：“呵呵。好得很啊，竟然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来挑衅我飞云寨。田忠，你带人去好好查一查，限你尽快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相信会有很多兄弟争着坐你三当家的位置。”
田忠有些许苦涩，连忙领命去办。
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头目，燕飞笑了笑，随即说道：“你怎么还不滚？”
小头目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道：“大当家，没有得到您的指令，小的不敢妄动。”说罢头伏地更紧。
燕飞笑了起来，说道：“看来你很怕我！我很可怕吗？”
小头目感觉快要窒息，转而连忙道：“不——不是怕，小的只是崇敬大当家，对大当家佩服得五体投地，愿意为大当家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燕飞心情稍缓，随即道：“有意思，你起来吧，从今以后，你就是飞云寨四当家，报上你的名字。”
小头目如蒙大赦，随即激动起来，连忙说道：“谢大当家，谢大当家，小的王顺愿永远追随大当家，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
燕飞没在多说什么，随即吩咐王顺下去，自己则回到了密室，闭门不出。
田忠火急火燎带着人往拾家村的方向赶去，满脸都是厚重的杀气，不知道他们这一去将会给拾家村带来怎样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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