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这一夜是晏青玉恢复记忆之后，躺得最平静的一夜。


 大概是因为他亲眼看到赵宝宸被揍得鼻青脸肿，而裴明庭揍完人之后虽然冷笑着哼了自己一声，但毫发无损。


 裴明庭没有受新的伤就好，其他的晏青玉也不敢想，更不能想。


 他缩在新的营帐里，这里的被褥不如裴明庭那边的柔软暖和，只堪堪抵得住边塞的严寒。


 记起了以前那些事之后，晏青玉的性子便不像先前那么莽撞，毕竟也活了两世。


 他翻了个身，背靠外面，借以维持温度。


 但性格再沉稳，他里子还是那个贪生怕死，贪欢爱享乐的市井小民。


 是前一世的死，让他生生剥离出了一个新的自己。


 听帐外冷风呼啸，他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不知多久以前。


 那一年的冬夜，屋外风雪大作，屋内烛光摇曳，好几次险些被窗沿边漏进来的风吹灭。


 “世子还没有消息吗？”


 他当时的声音也像那夜的温度一样充斥寒意，沙哑低沉。


 穿着黑衣铁甲的侍卫守在门边，冷冰冰地回他：“晏公子放心，世子定会无事的。”


 晏青玉记得，自己就倚在床榻的墙壁边，长久的沉默后忽而淡淡一笑。


 纵使面如金纸，仍能窥见往日俊秀风流的神采。


 “世子……自会无事，太子本就无能，镇南王一家已因勾结山匪而被连诛，凉州铁骑也入世子麾下……”


 说到这里，他笑容一转，嘴角勾起似抿唇忍哭，


 “或许今夜，就是他从青州，重登大殿的光辉时刻。”


 他呢喃着感叹，同时觉得自己的胸膛越发干窒疼痛，忍不住低头狠狠咳嗽了几声，暗红色的鲜血将姜黄色的棉被染得像金秋丰收的大地，在昏暗的烛光下竟生出暖意。


 沈浮怔了怔，短短片刻，脑海飞快闪过很多画面。


 五岁刚进学堂时，旁人都道他是神童，惊才绝艳；


 七岁家乡遭饥荒，他家乃凉州大贾，父亲却为富不仁哄抬粮价，结果朝中来人，虽然散尽家财挽救，终没能救下全家性命，只剩下他一人，被那拿了晏家功绩，却下了诛杀令的恭亲王府带走……


 之后的近十年，他是和恭亲王府的庶子一起长大的。


 那庶子大他一两岁，却对刚进府的他极好，或许是当年他二人都落魄，固有惺惺相惜之意。


 之后的近十年，他越发出众，而那庶子也越发优秀，最后，他帮庶子争到了世子的位子，也是赐封的那一日，他主动拉了世子的手，满心都是欢喜；


 十六岁，他步入蟾宫，心中却念着世子离了自己可还能独挑大梁，于是他放浪形骸，本着若留便留，留不得正好再去与世子共余生的风流想法，触怒天子，被革除功名，他也甘之如饴；


 这一日，他辅佐的世子排除异己，收归军队……世子终于走到了紫宸宫外，只差一步。


 晏青玉眼神颤抖，抬起头，看见门口的两个侍卫见自己吐血却不为所动，心中更为凄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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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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