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墓园谈话
罗开往前走，只会发生一件事，那就是见到冷殳。冷殳已经在一棵树下等着他了。他依然很憔悴，但是已经能活动自如了。
有时候，是需要一些直觉的，也是需要一些运气的。冷殳的直觉，一直很准；冷殳的运气，也一直很不错。
在逃亡的时候，他第一眼见到罗开，似乎就坚信罗开是唯一能帮助他的那个人。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他和罗开对视过两秒钟。
相信直觉，相信运气，对他们这种人而言，是最愚蠢的。可是这一次，冷殳选择了这条愚蠢的路。当然，他也是在赌。如果罗开真的一个人前来，那么证明，他来伦敦，要的是真相，而不是捉拿凶手。不管如何，冷殳赌赢了。
“天呐，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罗开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意外，是吧？”冷殳知道他会这么说。
是的，任何人都会这么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冷殳能在那样的环境中逃出来。绝对没有人可以，除非他不是人。
“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像你这种人，如果不亲眼看见你的尸体在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你已经死了。”
“可是，我们一直都是个死人。而且，不一定会有尸体。”
“是的，你是这样的人。正是这样子，我才会觉得理所当然。”
“多谢抬举。”
“你有话跟我说？”
“是的，但是，你得证明给我看，你值得我信。”
罗开无奈道：“很遗憾，我无法证明。”
“无法证明，那就不用证明了。”
是的，不去证明，才是最好的证明。
冷殳转过身去：“跟我来，有点事想和你说。”
罗开什么都没有问，就跟着过去了。生活在这种世界的人，似乎说话都变得多余了。有时候一见面，他们就能知道自己和对方在想什么。
小木屋，只有两个人，一个冷殳，一个罗开。
“你远来是客，你先说。”冷殳并没有直奔主题。
“我来只有一个目的，君皇酒店事件的真相。”
“我知道。”
“那你会告诉我吗？”
“当然，但是，我有我的条件。”
“既然是交易，那当然要双方都同意，不防说来听听。”
“我的条件很多，但我给你的，只有一样。”
“有时候，质量比数量更重要。”
“很好，看来我没有找错人。”
“我也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
守墓老人进来了，端着一壶茶，还有一小瓶的酒：“天气冷，喝点东西抗抗寒吧！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冷殳倒了一杯茶给罗开，罗开抿了一口道：“中国的茶，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的了。你们中国人的茶道，我到现在都还不懂啊！”
“茶有茶道，人有人道。茶道弄错了，那倒没什么大事。可是，人一旦走错正道，那可就是回不了头的，是吧，罗开先生？”
“是的，走错了正道，就回不了头了。”
“可是，我没有错。”
“是的，你没有错。”
“那我就不用回头，是吧？”
“是的，你不用回头。”
“可是，这条路，我走不下去了。”
“没有同伴，有些路，是走不下去的。”
“我正在找一个可以信得过的同伴。”
“我也是。”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对视了一眼，会心而笑。
沉默了一下，冷殳终于回归正题了：“罗开先生，有什么疑问的，你就问吧！”
罗开道：“的确有很多疑问，还是你先跟我说一遍吧！”
冷殳道：“那我就慢慢说吧！我的身份，想必不说，罗开先生也都知道了。我们来伦敦，是来执行任务的。可惜啊，出了点意外，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能把你们逼上这条路的人，一定不是简单的家伙。”
“罗开先生可曾听说过黑手套？”
“黑手套？”即便身为中情局的副局长，听了这三个字，罗开的眼神里，也不免有些慌张。看来，对于黑手套，他一样恐惧。
冷殳点点头：“是的，我们就是着了黑手套的道，才会落到这个地步。”
罗开道：“我们派来的驻英领事夫妇，实际上也是来调查此事的。在他们出事前的两天，我们收到了他们传回来的信息。”
“是什么信息？”
“伦敦有变，切以小心。”
“你们早就知道？”
“我们就是不知道，才要来查清楚。”
“所以那一天，你留下了我。”
“那一天留下你，就是为了今天见你。”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我的运气也一向很好。”
冷殳慢慢解释说：“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子。威尔表面是伦敦警局的局长，但是他一手操控着；伦敦乃至整个英国的毒品市场；凯文是行动队队长，他控制的，是整个伦敦的色情行业。”
罗开有点无奈：“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无能为力。我只是美国中情局的人，而他们是英国人。他们的犯罪，不涉及我们，我们没有权利。”
“我知道。不过，要是他们涉及到杀害驻英领事夫妇呢？”
“你确定是他们吗？”
“确定。”
“证据呢？”
冷殳拿出手机，放了一段录音。这段录音，就是他潜入凯文的房间偷偷录下来的。那时候，冷殳故意把凯文放回去，然后才发现了威尔和郑克也是一伙的。
听完录音之后，罗开已经深信不疑了，但他还是叹了口气：“这的确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过，还不足以将他们绳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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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是，他可以证明我们的清白。”
“你们？”
“我们五个人，一个叛变，一个死了，两个下落未明，只剩下我，却背起了所有的罪名。”在这里，冷殳没有把刘文杰说出来。
“我能理解，尊严，很重要。那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赌场被砸，夜店被烧，也都是你做的？”
“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谁。不过我不会说出来的。”
冷殳又把从君皇酒店抢来的录像带播放了一遍，说：“驻英领事夫妇死亡的时间是八点五十五，而我们是九点进去的。”
“带着这两样东西跟我走，我能证明你们的清白。”
“这不是我要的。”
“那你要什么？”
“我要把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全部送上军事法庭。”冷殳的话，是那样的坚决。只有一颗坚定的心，才能说出这样鉴定的话。
“这个很难。”
“我知道，但是，我必须要这么做。”
紧接着，冷殳又拿出了肖恩交给他的那个内存卡：“这里面，有凯文的犯罪证据，是我一个朋友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
“这些可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是的，很重要，比我的生命都还要重要。”
“那你就好好收藏起来，等你伤好了，我再来看你。”
“等不了了，他们不会让我活那么久的。还有你，要是让他们发现了你来过这里，你也一样活不了多久。至少，你不能活着离开伦敦。”
“我有个好地方，没有人会发现你的。”
“最好的地方，就是坟墓。只有死人，才不会被人发现。”
“说得对，只有死人，才不会被人发现。那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会有人到这里。凯文的黑社会手下，还有伦敦警局的警察，甚至是英国的军队，都会出现。当然，我希望你们来得更早，知道吗？”
冷殳的话很清楚，明天，他在这里的消息就会泄露出去。不管是被人发现也好，是他自己把消息泄露出去也好。总之，明天，这里，这个墓园，就会被人包围。如果落到威尔或者凯文的手中，他只有一条路，一条死路。
“那样子你会很危险的。”罗开知道冷殳的意思。
“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是的，没有别的选择。不管是生是死，他都要这么做。
这是一个计划，一个危险的计划，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
冷殳继续说道：“记住这个墓园的地形。明天七点，伦敦警局就会行动。他们来到这里，大概是七点半。具体的时间，我也不好说。但是你要谨记着时间，只要他们到了墓园，我就会往北边走，你就到北边的出口等着我。当然，不是接我，而是逮捕我。这个时间，是三分二十秒。记住，一秒都不能迟。”
“你现在的状态，能躲得开吗？”
“那些你不用管，你只要赶在他们之前抓住我就行了。”
罗开起身：“好的，祝你好运。”
“我也祝你好运。”
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可以预测未来，冷殳也不行。是的，他也不行。但是，明天的事，他一定要做。
明天之后，是彻底坠入黑暗，还是能看见另一个明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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