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分裂2

 “咋个了，不让我说话，那让我来干什么。人家段勋是北洋军，我们是革命军，现在人家来斥责我们是鸦片商人的保护伞，此等耻辱的事情，难道我说不得。”


 范石生脾气倔，还有一丝读书人的脾气。


 当然如果现在的范石生也在滇军高层的位置，可能想的就不一样。但现在的范石生几个月前才是一个小小的炮兵团团长，目前担任旅参谋长而已，依旧属于滇军的中层军官。对于滇军高层想的事情，他根本不理解，当然也不可能理解。他只知道被段勋这样的北洋军如此批评，完全是滇军的耻辱。


 在范石生这样的滇军年轻军官的眼中，他们滇军是革命军，更是再造共和的护国军。相比起北洋军，他们滇军是先进的，革命的，正义的。这是不少滇军年轻军官的想法，在他们看来他们滇军是中国最先进的力量，最正义的力量。正是因为如此，被段勋派来的人这样羞辱，让范石生他们实在是不能接受。


 什么时候北洋军也站在道德高点上指责他们滇军？历来都是滇军批评北洋军落后，批评袁世凯、北洋军独裁，什么时候轮到北洋军这样批评自己。


 更让范石生他们无法接受的是，北洋军的批评他们还只能是接受。因为北洋军的批评句句都打在了滇军的软肋上，滇军的确是大规模使用过鸦片。


 这种感觉让范石生这些年轻军官很难接受。


 加上范石生脾气很冲。


 虽然罗佩金是目前滇军大人物，但范石生一点都不害怕，直接顶了回去，完全不给罗佩金面子。


 “混账。”


 罗佩金暴怒，直接拍了桌子。


 罗佩金本人很有意思。他是云南革命党大佬，当年重九起义的时候，他已经是云南新军的协统。不仅在云南革命党当中地位很高，在军队当中地位也很高。


 可以说云南重九起义的时候，在整个云南比罗佩金地位高的只有蔡锷和李根源。当中李根源是云南革命党的头头，而蔡锷当时都不是同盟会，只是在军队当中威望比较高。因此罗佩金当时是云南的三把手。


 而当时的唐继尧算什么？


 唐继尧仅仅是他手底下的一个营长，在军中比他差了好几个级别。就算是在同盟会内部来说，罗佩金是仅次于李根源的云南同盟会二把手，唐继尧还不够资格和罗佩金相比。只不过唐继尧跟着蔡锷，是蔡锷的嫡系。在云南军政府成立之后，蔡锷成为云南军政府都督，把李根源这位云南同盟会的一把手排除出去，只给了一个参议的虚衔。而大力提拔唐继尧，让唐继尧负责军务部。


 这才有唐继尧的崛起。


 现在罗佩金反而是要听唐继尧的话，成立唐继尧的下属。不过罗佩金并没有感动不适，也没有耍小脾气。相反罗佩金非常支持唐继尧的大西南计划。特别是辛亥年去过一次四川之后，唐继尧和罗佩金都是忘不了四川的富裕。


 大西南，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因此罗佩金一直配合唐继尧的工作。而范石生算什么。当年罗佩金作为云南革命党领导人之一，领导云南重九起义的时候，范石生不过是滇军一个小小的排长。甚至讲武堂的建设，罗佩金也是讲武堂的领导，说起来范石生还是罗佩金的学生。


 可是范石生竟然敢这么说话。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退下。”


 罗佩金是真的生气，手指指着范石生，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不过这句话一下就让在场的好几个年轻军官大怒。旁边的金汉鼎走出来，直接道：“我滇军乃革命部队，拒绝鸦片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什么可以讨论的。满清在光绪三十二年就开始宣布禁止鸦片，难道我们连满清都不如？”


 鸦片。


 民国鸦片泛滥，但其实在法律上鸦片一直是犯法的事情。不要说是民国的时候，其实早在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清朝政府就开始下令禁烟，从此中国大地上，鸦片一直是触犯法律的。


 只不过法律是法律，真实情况则是完全不同。因为清末到现在，中央政府控制力大降，地方实力大增。因此根本管不了地方种植鸦片。


 “就是。如果罗将军认为我们说的不对，那么请罗将军给我们解释一下，我们说的哪里不对。是我们要求禁种鸦片、打击鸦片买卖不对，还是我们在这里发言不对？如果认为禁种鸦片、打击鸦片买卖不对，那么我想要问问罗将军，难道纵容鸦片买卖才是正确的？难道我们滇军真是鸦片商人的保护伞？如果你认为我们在这里说话不对，那么何必让我们过来开会。干脆你决定之后通知我们就好了。”


 项铣也走出来，言辞非常激烈。


 这些年轻军官一个个脾气还是很大，或者说目前热血未泯。


 而他们旁边的几个年轻军官也都是盯着罗佩金，希望罗佩金出来解释。看到这些人，唐继尧心中暗骂罗佩金真是糊涂。甭管是第一个出来的范石生，还是后来出来的金汉鼎、项铣，还有站在他们旁边的王楷（总司令）、杨蓁（zhen）、唐淮源、杨如轩，这些人都是滇军目前的后起之秀。


 他们这些人都是辛亥革命之前的讲武堂学生，加上目前坐镇广东的朱培德，基本上都是同一期的学生。辛亥年他们从军的时候，都是排长级别的军官。可是经过辛亥革命，再经过这几年的锻炼，特别是护国战争表现很好。这些人目前基本上都是团长级别的军官。官位上升比较慢的如唐淮源只是一个营长，而官位升的比较快的如在广东的朱培德，都已经是旅长。


 这些人目前都是滇军非常重要的军官，或者说这些人都是目前滇军的中坚力量。


 这些人可以说，还没有完全理解目前中国的情况。这些人当中，很多人历史上都成为了军阀，不过现阶段他们还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因为他们才刚刚成为滇军的中级军官，想不了那么远。


 轰轰烈烈的护国战争可是刚刚结束。


 因此对于他们来说，这几天是一种耻辱。所有人都在指责滇军，说滇军包庇，甚至是滇军在做鸦片买卖。他们这些年轻军官，从辛亥年开始就为国征战，不知道多少讲武堂的同学战死沙场，保卫了滇军名声。可是现在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心情非常不好。他们都认为这是耻辱，是滇军的耻辱，也是自己的耻辱。


 所以强力主张云南也禁烟。


 可是罗佩金的态度，更是让他们生气。


 “熔轩兄（罗佩金），现在这件事情造成我滇军形象大跌。这是关系到我们滇军的大事情，难道他们就没有发言资格。他们都是我滇军的未来，是我滇军的年轻力量，我们更应该多听听他们的呼声。”


 突然有一个人走出来。


 罗佩金转过头凌厉的眼神看向此人。不过他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道：“辛亥年流传‘滇军精锐，冠于全国’，我滇军是赫赫有名的革命军，辛亥年为推翻满清做出了最大的贡献。此次袁世凯称帝，又是我们滇军第一个发出护国的声音，为再造共和做出了大贡献。这是我滇军将士用生命打出来的战绩和名声，岂容玷污。”


 “筱斋兄，他们年轻，有些冲动。你难道不知道个中缘由，你到底按什么心。”


 罗佩金比之前更生气。


 因为出来说话的是，罗佩金、唐继尧他们在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顾品珍。在他们那一届的士官毕业生当中，顾品珍的位置是升的比较慢的。


 辛亥革命之后，云南军政府成立，顾品珍任参谋部所属辎重弹药部部长。后参加“滇军援川军”入川，任谢汝翼所部第一梯团副梯团长。回滇后，曾任滇军第一师、第六师中将师长、云南陆军讲武学校原讲武堂校长等职。看起来官位不低，但和顾品珍的资历、能力、贡献来说，升官速度是不快的。


 此次护国战争他很积极，但也不过是蔡锷率领的护国军第一军第三梯团的梯团长而已。不过别看顾品珍升官速度不快，但顾品珍在滇军资历深、威望高，是绝顶的大佬人物，号召力非常强悍。


 毕业回国就在讲武堂当教官，后来又担任了云南讲武堂校长，所以和讲武堂很多学生关系都很好。前面出来的几个年轻军官，当年都是顾品珍的学生。


 所以顾品珍在滇军地位不如唐继尧、罗佩金，但论起对滇军的影响力，唐继尧、罗佩金谁也不敢小觑顾品珍。


 因此罗佩金更生气。


 顾品珍想干什么？那些年轻军官位置低，年纪小，不懂现在的情况，你顾品珍难道不清楚。云南地小民贫，如果没有鸦片，那真的就什么都不是。


 “我是为我们滇军好，不希望我们滇军名誉受损。”


 顾品珍一点都不想让。


 “咳咳——”


 罗佩金和这些年轻军官直接对峙，和顾品珍发生冲突，此时唐继尧咳嗽一声。唐继尧的地位还是比较稳固。因为他有资历、有能力，算是比较让人信服的都督。


 “不要吵了。”


 唐继尧这么一说，大家都退回自己的位置。唐继尧扫了一眼这些军官，眼色当中带有狠辣之色。此次护国战争，滇军在四川惨败。不过好在两广地区倒是有了一些进展，不算是做了赔本买卖。


 可依旧让唐继尧很是憋屈。


 想要完成他的大西南计划，四川是最重要的地方，是大西南计划的核心省份。四川有足够的粮食，有足够的人口，更有足够的金钱。在这个当口，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情。


 此时滇军更是不能发生任何的事情。


 “我决定，严查云南鸦片，严查鸦片买卖。”


 唐继尧的话刚落，顾品珍以及下面的年轻军官都走出来，道：“都督英明。”


 看着这些年轻军官，唐继尧心情是越来越不好。以前看着自己手底下这些年轻军官，唐继尧是很得意的。目前中国各大军阀，除了北洋军之外，哪一个军阀手底下有这么多的人才。滇军不缺乏后人，反而这些年轻军官是一个比一个出色，能让滇军继续保持强大的战斗力，不会让滇军没落。


 以前这些人都是蔡锷手中的宝贝。蔡锷一直希望用这些年轻军官来代替一些滇军资历较深的将军。因为那些人资历不比唐继尧低，所以唐继尧控制起来比较困难。在唐继尧的计划当中，滇军这些年轻军官比那些老资历的将军肯定更容易控制，因此一直非常器重他们。


 可是现在看着他们却是非常碍眼。


 刚刚一个个站出来说话，完全是逼迫自己。这哪里是自己的军官。他们再有能力，如果不听自己的话，那么就没什么用。


 不能信任。


 唐继尧看着这些军官，陡然生出陌生感。特别是自己的那个老同学顾品珍，唐继尧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遍。在唐继尧看来，顾品珍不可能不清楚滇军的情况。


 但他还是站了出来。


 要干什么？


 想要笼络那些热血沸腾的年轻军官。如果那些年轻军官真的支持顾品珍，那么还真是一股很强大的实力，就是自己也要忌惮的实力。越想唐继尧就越烦恼。


 一个都没有自己可以信任的。这些人竟然一个都不理解自己的“苦心”，一个个就知道维护狗屁的脸面。


 所谓滇军的荣耀值几个钱？滇军实实在在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一群小毛孩子也想随意的干涉滇军高层的决策，实在是不当人子。


 该死。


 越看越是碍眼，因此唐继尧摆摆手，道：“好了，散会。”


 让大家离开之后，屋子里就剩下了唐继尧和罗佩金。唐继尧脸色阴沉的道：“熔轩兄，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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