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云南乱象

 “生甫兄，督军那边什么反应？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云南昆明。


 这段时间云南因为一些流言，弄得紧张兮兮的。昆明更是如此。云南不少人都是在谈论这个事情，大家都紧张的看着事态的发展。特别是云南政坛的一些人，看着现在的情况更是胆战心惊，害怕云南发生内战。


 周钟岳的家里。


 好几个人都在这里。


 王九龄皱着眉头问周钟岳。


 “空穴来风，岂能无因。”


 周钟岳重重的叹口气。


 “如果督军没有事情，那么以他和庾师长的交情，亲赴武定，事情就很容易解决。可是看目前督军府的反应，还有庾师长的反应，事情看起来很严重。”


 “糊涂，督军怎么能如此糊涂？”


 王九龄不停地叹气。


 王九龄是同盟会元老，早在同盟会刚刚成立的时候，王九龄就在日本加入了同盟会。后来回国，参与了云南重九起义。之后担任过云南的禁烟督办，以及云南护国军的后勤负责人，甚至唐继尧已经准备让他担任云南的财政厅长。王九龄现在还担任云南的教育司长。


 王九龄可以说是云南政坛的一员干将，能力非常出色。不管是重九起义之后担任禁烟督办，还是在护国战争担任后勤负责人，又或者现在担任云南教育司长，都是成果斐然，征集显赫。从辛亥革命之后的云南都督蔡锷到现在的唐继尧，对于王九龄都是非常器重。要不然唐继尧也不会准备任命他担任四川的财政厅长。


 王九龄和唐继尧的关系不错。


 唐继尧好色，这一点王九龄知道，昆明政界很多人都知道。不过王九龄倒是没感觉如何，从来不会从道德层面认为唐继尧有什么问题。唐继尧独霸云南多年，在西南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此等人物风流好色一点，女人多了一点，王九龄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情。最起码唐继尧这个人有能力控制云南局势，有手腕让云南稳定，这就足够了。


 而且唐继尧此人能力、野心、视野都是很出色的，在这个年代也算是一时之选，是一位人杰。


 唐继尧控制云南之后，云南很多方面都有很大的发展。辛亥革命之后，唐继尧甚至是提出过滇黔川三省合作成立现代化大学，只不过后来内战频繁，而且滇黔川三省矛盾也不小，所以没能够实现。


 不过董泽（云南大学第一任校长）向唐继尧建议，干脆云南单独创办大学，以此来培养现代化人才。唐继尧非常支持董泽的建议，就让王九龄和董泽负责筹建大学。


 这个和王九龄的理念不谋而合。


 在目前的中国，敢于一省单独创办大学，绝对是少之又少的。而唐继尧在云南这么贫困的情况之下，还能够支持云南创办大学，王九龄是非常佩服唐继尧的。认为唐继尧有魄力，而且也重视教育。唐继尧这样的人正是动荡中的云南需要的那种人物。


 至于唐继尧的那点个人花边新闻，王九龄认为没什么事情。自古以来英雄配美人，好色的英雄人物比比皆是。只要能够做好自己的工作，那么这不是什么大事情。反正王九龄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唐继尧太过分。


 玩女人玩到了自己手下大将的老婆，这简直是昏庸无能。庾恩旸那是什么人，那可是滇军名将，手底下有近万人的滇军精锐部队。庾恩旸从辛亥年开始带兵打仗，绝对是身经百战，能力非常出色。在滇军都是资历很深、威望很高的将军。你玩女人玩到他们家里去，到底想干什么。


 “生甫公（周钟岳），现在怎么办？我可是在外面听说，督军大人和顾品珍将军已经闹翻，双方关系非常不好。这一次又跟庾师长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们云南会不会要打仗？”


 董泽紧张的问周钟岳。


 董泽本人对于唐继尧也没有太多的反感。董泽早年留学日本，辛亥年回国参加了辛亥革命。在云南的时候，蔡锷对于董泽颇为器重，云南都督府还保送董泽去美国留学。


 民国元年（1912年），董泽到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政治和经济。民国四年（1915年）回到云南，参加了护国运动。担任总司令部秘书，唐继尧对他也是颇为器重。


 对于他提出的云南单独办一所大学，唐继尧也是非常支持。


 因此董泽一直也是非常支持唐继尧的。他不希望云南动荡，因此很是紧张的问周钟岳。在这三个人当中，周钟岳和唐继尧的关系最深，在云南威望最高。早在十七岁的时候，周钟岳参加科举，就拿到了乡试第一名，为解元。不过因为当时科举没落，要废除科举，因此他留学日本。进入早稻田大学攻读法政。


 1907年回国之后，在云南两级师范学堂担任教员、教务长。短时间之内两级师范学堂就成为当时云南名气最大的学校。因此接任云南教育司，在这个位置上，周钟岳提出了独立教育经费，增设师范学校，巩固普通中学，增设中等专业学校实验地点，以及第一次确定要在云南推广小学。


 云南的现代教育就是在周钟岳的手中完成的。


 因为周钟岳在云南教育界的名望，所以云南出现什么事情都是请周钟岳出马。包括食用盐加价，米粮进口要求把钱打入昆明指定银行，辛亥年发生了英法“隆兴公司”攫取云南七府矿权及英占片马两桩外交大事，云南省财政厅长吴琨与美国矿业公司代表安德森订立勘矿条件草案之时，都是周钟岳出面和人谈判。为云南这边争取了巨大的利益。这不是一个死读书的书呆子，在外交场合、商业谈判的场合都是侃侃而谈。各国的律法、政治、经济，周钟岳都有涉猎，甚至很多法律条文周钟岳能够倒背如流。


 而且他还抽时间写书，特别是辛亥革命之后蔡锷聘周钟岳为“光复史局”总纂，希望周钟岳好好地写云南革命史。周钟岳仅仅利用几个月时间就写下了云南各县的革命史，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民国二年（1913年），周钟岳更是担任了滇中观察使，负责滇中四十一个县。在这里他大力禁烟，开始完善此地的政府机构，成果非常好。周钟岳负责的滇中，成为当时云南经济最好、治安最好、禁烟效果最好的地方。


 1914年，周钟岳跟着蔡锷进京，全国经界局秘书长，写成《经界法规草案》一书，编辑《中国经界纪要》、《各国经界纪要》二件。


 后来护国运动，他又南下入云南。


 而且别看周钟岳这么厉害，今年也不过是四十岁而已。而且历史上周钟岳也是非常厉害，后来一直做到了云南省长。周钟岳此人的脾气也是比较火爆。


 护国战争结束之后，梁启超在南京演说的时候，说了一句“护国之役，吾所指使也，云南何有焉？”。梁启超的意思很简单，护国战争是我梁启超指示自己的弟子蔡锷做的，你们云南有什么功劳？其实是抬高蔡锷在护国运动中的功劳，间接的抬高梁启超率领的进步党的功劳。然后主要是贬低唐继尧在护国运动的功劳。


 梁启超这话刚出，周钟岳立马就写了一份《云南护国首义之历史谈》，里面不仅高度评价滇军，还直接表示护国运动的最大功臣是唐继尧，而不是梁启超和蔡锷。


 在《云南护国首义之历史谈》当中，周钟岳一句一句都和梁启超对峙，表明唐继尧，还有滇军在护国战争的作用。周钟岳火爆的性格，这个时候最为明显。因为周钟岳和蔡锷的私人交情非常好，好到周钟岳可以跟着蔡锷入京，后来又跟着蔡锷离京南下。但当周钟岳认为梁启超贬低滇军，贬低唐继尧的时候，依旧是不顾自己和蔡锷的交情，反而是高度评价唐继尧的功劳。然后跟梁启超大打笔仗。在护国战争结束之后，梁启超威望大涨，唯一跟他这样硬撼的只有云南周钟岳。


 这就是周钟岳。


 他不会以私人交情来处理事情。他认为正确的事情，他就会去做。前段时间周钟岳刚刚高度评价唐继尧在护国战争当中的功劳，可是现在周钟岳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帮助唐继尧。


 “生甫兄（周钟岳），我云南不能打仗。一旦我滇军内讧，到时候四川那边就会趁乱攻入我云南。”


 王九龄很是担心。


 不仅仅是担心滇军内讧，更担心四川的段勋。唐继尧和顾品珍内讧，又或者和庾恩旸内讧，那都是滇军自己的事情。可是段勋这个人却是北洋军，和滇军完全不是一个系统。


 “就算我滇军内讧，也轮不到他们四川干涉吧？”


 董泽疑惑的道。


 周钟岳叹口气，道：“如果我滇军内讧，四川肯定是会趁乱打劫的。而且借口都非常好找。”


 “鸦片。”


 王九龄苦笑着说话。


 王九龄作为辛亥年之后，担任过云南禁烟督办的人，内心深处是非常反对鸦片的。辛亥革命之后，云南有段时间禁烟效果非常好，王九龄包括坐在中间的周钟岳都有很大的贡献。只不过王九龄已经不是那种热血的青年。作为护国运动的时候，滇军的后勤负责人，王九龄比谁都明白云南的贫困，比谁都明白唐继尧的无奈。


 云南这么穷，养这些军队，不种鸦片怎么办，不卖鸦片怎么办。


 如果不是云南用鸦片换取军饷，护国战争怎么打得起来。当时的云南穷的叮当响，连开拔的军饷都是滇军几个主要将领卖房卖地筹集的。后续的军饷更是天文数字，云南哪里能够拿得出这么多钱。唐继尧也是无奈之下才会拿鸦片当做是军饷。


 不过在王九龄看来，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只是一个小小的污点而已。毕竟护国战争不打起来，怎么再造共和。相比起再造共和的天大功劳来说，鸦片这点事情，在王九龄眼中无足轻重。因此王九龄是理解唐继尧的无奈，虽然不赞成云南大肆种植鸦片，但也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就从道德上指责唐继尧。


 可是自己理解唐继尧，不代表这不是借口。


 四川这几个月下来，天天在报纸上指责滇黔两省纵容鸦片，贩卖鸦片。只要有机会，他们就可以用鸦片开战。现在滇黔两家联合起来才能够对抗四川，要是滇军内讧，到时候怎么抵挡四川部队。


 “是啊。因为鸦片的问题，督军和那些年轻军官结怨，现在又出来这样的事情。”


 周钟岳很是同情唐继尧。


 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点背的事情，而且都是在这段时间集中爆发。唐继尧这几年统治云南，威望还是很高。滇军不少将军，包括那些年轻将领对唐继尧还是很信服。特别是护国战争之后，唐继尧在云南的威望也是直线上升。


 可是为什么护国战争结束短短几个月之内，滇军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生甫兄，你和顾将军也熟，等他回滇就劝劝他，这个时候让他大局为重。还有滇军那些年轻将领，也劝劝他们。云南不能乱，甭管如何，督军大人在云南还是比较称职的。”


 王九龄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希望周钟岳出面。


 周钟岳苦笑。


 在和平时期，周钟岳当然面子大，很多滇军将领也愿意给周钟岳面子。可是涉及到一些具体事情，或者说涉及到这些滇军将领的利益，这些滇军将领又怎么会听自己一个书生的话。特别是进入民国之后，将军的权力膨胀，文人地位下降很多。


 不过想到云南现在的情况，随时有可能爆发混战，这不是周钟岳愿意看到的。因此周钟岳还是点点头，道：“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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