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火上浇油

 “顾将军，要顾全大局。云南不能乱，”


 段勋在考虑怎么清理会道门，继续加强自己对于四川的控制。而另一边，昆明的气氛依旧很凝重。


 如果大家痛痛快快，要打仗快打仗，不打仗就赶紧和解，那么是最好的事情。如现在这样各方势力都沉默，反而让人担惊受怕。昆明很多人都希望云南快点结束这种情况。


 1917年3月14日，周钟岳代表云南的不少名流，当然更代表昆明政坛的文人阶层，拜访顾品珍。


 军营。


 顾品珍进入昆明，并没有在家里住着，反而是天天都在军营。顾品珍、叶荃都是滇军大佬，从辛亥年开始就在滇军打仗。在滇军都有自己的嫡系部队。


 就算是唐继尧把顾品珍和叶荃他们都一脚踢出滇军，他们两个人照样能够在滇军找到藏身之地，或者说照样可以在滇军指挥一些部队。


 顾品珍是害怕。


 唐继尧这个人手腕很强，不敢说心狠手辣，但绝对是敢下手的主，因此顾品珍进入昆明之后是紧张的。担心唐继尧真的下狠心，真的对自己下手。因此就以各种各样的名义躲到了自己嫡系部队当中。只要情况部队，顾品珍就会逃离昆明。


 虽然唐继尧前段时间跟顾品珍妥协。


 唐继尧愿意给顾品珍云南军务帮办的职务，同意给顾品珍的部队滇军第八师的编制，让顾品珍坐镇大理。不过顾品珍还没有给唐继尧答案。


 因为顾品珍知道唐继尧的意思。


 唐继尧现在左右为难，所以先稳住顾品珍，然后对付庾恩旸。庾恩旸没有和唐继尧公开对抗要打仗，但事情到了现在唐继尧也不放心庾恩旸。


 因此顾品珍左右为难。


 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如果自己和庾恩旸联手是完全可以和唐继尧抗衡的。就算无法取代唐继尧的督军位置，但在云南也能够对峙。


 但顾品珍始终是担心段勋。


 担心段勋会不会趁火打劫。段勋的笑容总是浮现在顾品珍的眼前，让顾品珍无法放下心来。段勋对于云南的野心，顾品珍和段勋接触的过程当中，时时刻刻都能够感受得到。


 但段勋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进攻云南，顾品珍实在是想象不到。所以顾品珍才会犹豫。担心自己和唐继尧只要起冲突，段勋就会趁火打劫。


 “生甫公（周钟岳），现在不是我的问题，是我们督军大人的问题。就算我愿意，督军大人也未必愿意。”


 周钟岳。


 顾品珍对于周钟岳还是很尊敬的。实在是因为周钟岳在云南威望很高。顾品珍还是孩子的时候，周钟岳已经是云南科举当中的解元出身。


 而且云南的现代教育，可以说就是在周钟岳的手中完成的。这样一个在政坛、学界、商界都威望卓著的人，就算是顾品珍这样行伍出身的人，也是非常敬重。


 “顾将军，只要你愿意让一步，督军那边我去说和。”


 “生甫公，矛盾激化到现在哪里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泽普（庾恩旸）那边你认为要如何？”


 说出庾恩旸，周钟岳也是顿了一下。


 唐继尧和庾恩旸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这个事情哪里是中间有人说和就能够结束的。相比起顾品珍，庾恩旸目前重兵在外，这才是最大的隐患。


 庾恩旸一旦起兵，到时候就是大乱子。


 “我相信只要顾将军这边顾全大局，庾恩旸将军那边不会有事情的。”


 不过周钟岳还是劝顾品珍。


 只要顾品珍不捣乱，周钟岳相信唐继尧是有办法解决庾恩旸的问题的，或者说庾恩旸既然忍到现在，是不会随随便便起兵的。周钟岳虽然是传统读书人出身，但却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并不是很在意政治人物的私德。


 自从唐继尧和庾恩旸老婆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之后，很多云南读书人都是唾骂唐继尧，认为唐继尧私德糜烂，没有资格继续当云南督军，没有资格担任云南省长。不过周钟岳却没有那样的想法。


 在周钟岳看来，目前如此混乱的局势，云南需要唐继尧这样有实力、手腕强大的督军。只有这样的人存在，才能够稳定云南，才能够让云南发展。如果云南发生混战，到时候生灵涂炭，这些云南实力派都忙着扩充实力，谁还有精力建设云南。所以周钟岳是依旧希望唐继尧领导云南。


 顾品珍没有立即回答。


 犹豫。


 顾品珍非常犹豫，在考虑自己要怎么选择。


 “踏踏踏——”


 “你们将军在里面？”


 “是。”


 有个人来到门口和卫兵说话，然后紧接着就开门进来。顾品珍从说话的声音已经听出来人是叶荃。也只有叶荃，才会这样无所顾忌，用不着卫兵通报直接就走了进来。其他人要是过来，卫兵直接就拦住了，岂能让人随便进去。


 叶荃的脸上有些汗水，还有些喘气，应该是着急赶来。


 进入屋内，叶荃本来直接想要说什么，但看到旁边的周钟岳之后，立马道：“生甫公（周钟岳），你也在这里。”


 “叶将军。”


 “怎么了？”


 顾品珍疑惑。


 叶荃怎么会这么着急忙慌的来到自己这里。叶荃也不讲究，坐下来直接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让自己平静一下，然后才道：“出大事情了。”


 “怎么？”


 旁边的周钟岳先问了叶荃。


 现在云南能有什么大事情？在周钟岳看来最大的事情就是唐继尧和庾恩旸的矛盾，难道说唐继尧和庾恩旸打起来了？庾恩旸终于忍不住要起兵反唐？


 “唐继虞这个笨蛋，他手底下的李友勋跑了，跑四川去了。”


 “跑四川？”


 顾品珍皱眉。


 李友勋？


 对于李友勋这个名字顾品珍还是很熟悉的，或者说顾品珍和李友勋本人很熟悉。因为李友勋也是滇军年轻军官之一，当年毕业云南讲武堂，也属于顾品珍的学生之一，和金汉鼎他们是一届的讲武堂学生。辛亥年参加了重九起义，后来跟随唐继尧进入贵州，又跟着唐继尧回到云南。


 升官速度不算很快，但也不慢。因为他是唐继虞的嫡系军官，唐继虞本人带兵的时候，李友勋就非常受唐继虞的支持。因为李友勋这个人能力很强。


 李友勋这个云南讲武堂的毕业生，不仅仅是带兵打仗的能力很强，而且训练新兵能力也非常不错。唐继虞的部队，基本上新兵训练都是交给李友勋。当然更让唐继虞喜欢的是，李友勋此人玲珑八面，可以和任何人打交道。平常帮助唐继虞处理生意，还会处理地方事情，政务、生意、军队各方面都非常有一套。所以此人虽然在军队当中的位置不是很高，但却是唐继虞一直都非常倚重的嫡系。


 他怎么跑了？


 跑四川？


 李友勋倒是四川人，是四川三台人。可是因为念了云南讲武堂，所以滇军都把他当成是自己人。和王楷（总司令）一样，滇军并没有排斥他们。


 可是他怎么跑到了四川？


 “他不仅仅跑了，而且他还拿着唐继虞这段时间的文件、来往的电报、账目，几乎把唐继虞的机密文件都带着跑到了四川。你知道他拿走的那些东西都写了什么？里面有唐继虞今年圈定的鸦片种植田地，唐继虞竟然圈定了三十多万亩地种植鸦片。还有和广东那边的鸦片商人来往的电报，以及他这两年鸦片买卖的账册，全都被人拿走了，现在估计都已经摆在了四川督军段勋的桌上。”


 “什么？”


 顾品珍大惊失色。


 怎么发生这种事情。其他人不说，顾品珍可是清楚明白，唐继虞是云南的头号鸦片贩子。毕竟他是唐继尧的弟弟，之前就是滇军旅长，是云南警务处处长。几个月前更是成为了滇军师长，是云南的实力派。在云南和贵州这两省的军警当中，唐继虞不敢说一手遮天，但也绝对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相比起其他的云南鸦片商人，唐继虞的优势太大。甭管是从本地收购鸦片，还是把他们安全的送到广东，唐继虞都比那些普通的鸦片商人有办法。因此唐继虞就成为了云南数一数二的顶级鸦片贩子，在整个云南都大名鼎鼎。他做过多少鸦片买卖，挣了多少钱，旁人还真是不清楚。


 可是这些账册都丢失了，那真的是大事情。


 更重要的是，在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刻，唐继虞还要继续推广鸦片种植的田地，而且竟然是三十多万亩地。本来也没什么，可是这个把柄进入了四川那边，那就问题大了。


 顾品珍突然想起段勋的话。


 要是云南违背“川滇禁烟声明”，那么他是不惜开战的。现在唐继虞把把柄都送到人家段勋手中，段勋会如何选择，顾品珍实在是不敢想象。


 “怎么会跑了呢？”


 顾品珍实在是想不明白。


 他怎么就拿着唐继虞这么重要的东西跑了呢？从昆明到四川，就算是快马加鞭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哪里是那么容易逃跑的。


 而李友勋不可能一个人跑，肯定是带着家人一起跑了。如果有家人，那么需要的时间就更长。而且想要安全的跑掉，那就更不是容易的事情。


 “唐继虞今年圈定三十多万亩地种植鸦片，李友勋就是唐继虞的代表，负责这些东西。消失几天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而且他是唐继虞的代表，手中有唐继虞的令牌。在云南这块地方，他要去任何地方，谁也不敢阻拦。”


 叶荃也是摇摇头。


 唐继虞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顾品珍只能是苦笑，突然想起段勋的话来。原来段勋说的话都是有所指的，段勋都做好了准备。现在回想起当时段勋说过的话，哪里是为了离间自己和唐继尧，而是让自己记住这些话，用在现在的情况。


 段勋肯定是要和唐继尧打仗。


 段勋当时的意思是让顾品珍选择。是选择和段勋合作，还是和唐继尧合作。一瞬间顾品珍的心里惶惶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死的唐继虞。


 只要有了这个借口，段勋部队一定会南下。


 忽然顾品珍想起现在唐继尧的处境。和他最亲密的朋友庾恩旸闹得不可开交，滇军年轻军官又和唐继尧对峙。原来强大的滇军现在闹到了这个地步，变成了一盘散沙。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顾品珍忽然觉得，唐继尧和庾恩旸的流言是谁散布的？一直以来大家都从云南内部着手，看看是谁最得意。不少人都认为是顾品珍这边，或者是整编的时候没能够获得重要位置的将军散布的。


 可是现在顾品珍忽然觉得，最有嫌疑的反而是段勋？


 现在的情况最有益的哪里是自己，或者是滇军其他人，完全是在北面的四川督军段勋。滇军越乱，对于段勋越好。


 “筱斋兄（顾品珍），现在该怎么办？”


 叶荃紧张的问顾品珍。


 顾品珍闭着眼睛想了一会道：“静观其变吧。四川方面很快就会有动作，这段时间你也住在军营。部队高度警备，有任何事情立马带部队撤离昆明。”


 听到顾品珍的话，旁边的周钟岳脸色大变。


 顾品珍这是要防谁？


 很清楚的事情。


 顾品珍叹口气道：“生甫公（周钟岳），现在的情况已经由不得我了。唐继虞丢失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很快全国舆论就会汹涌而来，北京政府那边的责难也会接踵而至。唐继尧的云南督军位置能不能坐稳，已经很难判断。不过为了我云南的荣誉，我滇军的荣誉，我们肯定是要和唐家兄弟划分界限的。不然到时候我们滇军全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外面的人一定会说我们滇军就是中国的鸦片贩子。我们云南不能蒙受这样的耻辱，我滇军的荣誉不能这样玷污。所以，生甫公，请你见谅。”


 之前唐继尧还可以搪塞，说云南鸦片的事情只是自己管理不严。可是随着出这个事情，他再也无法推脱。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顾品珍这个时候当然要和唐继尧划分界限，也算是保住滇军最后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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