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入黔

 “大哥，你看呢？”


 贵阳。


 王文华从上海回到贵州之后，发现贵州局势已经越来越混沌，根本看不清未来。而王文华能做的就是牢牢地控制自己手中的军队，当然现在贵州各方势力都是紧握手中军队。因为大家都明白，在目前这样的乱世当中想要生存，没有比手中的军队更可靠的。


 可是王文华回到贵州没有多久，就接到了段勋的命令。段勋以川滇黔三省剿匪司令的身份，给黔军各部下达了命令。首先把黔军分为四路军队，王文华担任黔军总司令，刘显世、袁祖铭、熊其勋各自担任黔军副司令。


 王文华的黔军第一师为第一路军，刘显世的贵州游击军为第二路军，袁祖铭的黔军第二师为第三路军，熊其勋的黔军独立旅为第四路军。


 命令王文华带领第一路军往东过福泉、镇远、青溪入湖南芷江，进攻湖南宝庆，配合傅良佐的行动。命令刘显世带领第二路军南下进入兴义，配合滇军进攻滇南。命令熊其勋的第四路军担任贵阳城防部队，熊其勋担任贵阳城防总司令。


 然后要求贵州督军袁祖铭北上进入重庆，参加川滇黔军事会议。而袁祖铭的第三路军放在黔西，保证四川军需物资进入贵阳的通道。其实说是这样，段勋的军需物资并不是从黔西运来。反而是从重庆南下进入叙永，接着进入遵义。最后从遵义进入贵阳。


 因为这一路都是段勋的部队，可以保障军需物资的安全。段勋怎么会相信袁祖铭，军需物资也不可能从袁祖铭的防区经过。不过命令还是要这样下的。


 本来段勋虽然职务很多，可是管不到黔军头上。因为段勋的职务当中有四川督军、四川省长，只是负责四川军政事务。然后就是西南禁烟督办，这只是监督西南五省的鸦片情况的。而前段时间担任的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更是只负责岳阳以西的长江段而已。


 这些都和黔军不发生关系。


 可是此次段祺瑞为了镇压护法军，为了武力统一全国，任命段勋为川滇黔三省剿匪司令。这个任命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让段勋指挥川滇黔三省军队，给了段勋充分的权力。这样段勋的资格就足够了，段勋是有资格指挥川滇黔军队，只要他们还认北京政府的话，就必须要接受段勋的指挥。


 因此段勋是堂堂正正的给黔军部队下命令。


 “果严（王文华），你我都是中华革命党的党员。此次总理号召护法，我们可不能做出不利于护法的事情。我反对我们的军队进攻目前的湘军。”


 王文华接到命令之后，和自己的几个嫡系军官开会。这里面包括自己的哥哥王伯群，自己的妹夫何应钦，以及王文华嫡系将领李雁宾和谷正伦。


 因为段勋的意思太明显。


 这就是典型的“驱虎吞狼”之计。想让自己和湘军打仗，然后自己在背后占领贵州，想要渔翁得利。这样的计策实在是太明显。可是王文华却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


 “我知道。”


 王文华点头。


 在今年年初去北京之后，王文华和孙中山在上海见过面。当时孙中山对于王文华是高度评价，认为王文华是“西南后起之秀”，亲自帮王文华办理加入中华革命党的手续。


 现在孙中山号召护法，而且湖南那边已经成立了“湖南护法军”，王文华并不想跟他们作战。从感情上王文华更支持孙中山，从利益方面来说，王文华也不能听从段勋的命令。


 “可是我们要怎么应对段勋的命令。”


 “要钱，要武器。跟段勋要东西，不给东西我们就不出发。”


 王伯群给王文华出主意。


 部队出征，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北洋军出征的时候，都需要上面给出发费用。没有这笔钱，很多部队都按兵不动。现在王伯群就给王文华这样的意见。


 目前王文华下属近六千人，想要让这么多的部队出发，段勋最起码要出好几十万的开拔费。有了这笔钱，就足够部队好长时间的军饷。


 “大哥，段勋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看看他写的，等我们的部队到了镇远，他会在那里给我们的部队补充半年的军饷和武器弹药。”


 “果严（王文华），如果这一次我们退出贵阳，那么贵阳就要落入戴戡的手中。落入戴戡手中，等于就是落入段勋的手中。”


 王伯群很是着急。


 现在段勋和戴戡合作，一旦王文华的部队离开贵阳，那么戴戡在贵阳地区实力大增，谁也无法和戴戡争锋。加上段勋的支持，很快贵阳就不再是王文华的地盘。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现在抗命，段勋的大部队就会往贵阳而来。说句实话，贵阳局势复杂，熊其勋的独立旅一直听命于戴戡，鼎卿（袁祖铭）在黔西更是虎视眈眈贵阳。我没有胜算，实在是太混乱，我们内部又如此不团结。”


 “大哥。”


 何应钦站出来。


 何应钦对于戴戡是非常生气。因为明明开始的时候，王文华和戴戡合作对抗刘显世。可是一转身，戴戡就跟段勋合作，来坑王文华。


 不讲义气。


 “敬之，你有什么要说的。”


 “大哥（王文华），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贵阳是多事之地，我们留下来也做不了什么。我认为我们应该退出贵阳，离开之前和段勋讨价还价。就算他说让我们去镇远领军饷和武器，可是我们手中现在没钱，段勋最起码应该给一点开拔费。只要拿到这笔钱，我们就赶紧离开贵阳，去黔东地区。”


 “然后呢？”


 “响应护法。现在我们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只要护法运动能够和两年前的护国战争一样，能够在全国掀起护法高潮，那么我们就有机会重新回到贵阳。”


 以退为进。


 留在贵阳也无力回天。不如离开贵阳，和护法军会合，争取一个好名声，或者说争取政治上的主动。目前的中国只有两股力量，要么是投靠北洋军，要么是投靠南方军队。


 王文华明显是抗拒段勋，不愿意投降北洋政府。既然如此，只能是选择和南方护法军站在一起。在两大势力争斗的时候，想要左右逢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只能赌。


 赌护法军和当年的护国军一样最后胜利，那么作为护法军的一部分，王文华也有可能重新回到贵州。这是唯一一个机会。


 “师长，我赞成敬之（何应钦）的意思。”


 谷正伦大声说话。


 “他段勋想要吞我贵州，我们岂能束手就擒。我们就在贵州号召护法，和他段勋好好的打一打。北洋军有很么了不起的，两年前我们出征湘西，也是击溃了北洋军三个混成旅。北洋军吹的厉害，难道我们就害怕他们不成。”


 “好。”


 王文华虽然是书生带兵，但豪气不减。去北京的时候，受到段祺瑞的冷落，一怒之下就直接离开北京。王文华并不是一个容易低头的人。


 段勋是强大。


 段勋的部队人数的确是比黔军多很多，可是那又如何。护国战争的时候，北洋军的部队更是护国军的好几倍，可是护国军一样打的不错。


 特别是自己带领部队出征湘西，部队一个个悍不畏死，可是一举击溃了北洋军三个混成旅。打的北洋军部队溃不成军，连他们的司令都自杀身亡。难道自己现在就胆小了？


 其实现在的黔军，比护国战争的时候，武器装备更好、战斗力更强。段勋又如何？不行大家就打一仗，看看到底是谁厉害。没打过，谁能够说黔军就打不赢段勋。


 “云鹘，你看呢？”


 王文华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李雁宾的身上。


 在这里唯一一个非贵州人。其实有些时候也不怪这些军阀喜欢使用自己的族人和师生、同学、同乡。因为这样组成的部队他的凝聚力很强，忠心成都很高。


 就算部队的战斗力不强，可是部队一般都是败而不溃。


 看看王文华部队的军官就知道。


 大部分贵州籍的军官，还是支持王文华，愿意追随王文华的。可是那些非贵州籍的军官，如卢焘、胡瑛这些人，虽然一直也是王文华的嫡系。可是他们并不是很想介入贵州这些实力派之间的内讧。


 刘显世和王文华内讧的时候，他们倒是支持王文华。可是当王文华和袁祖铭之间闹矛盾的时候，争权夺利的时候，他们这些非贵州籍的军官大部分都是保持中立。这些人的部队划给袁祖铭，他们就跟着袁祖铭。如果当初刘显世把他们划给王文华，那么他们就跟着王文华。这就是这些外来军官的选择。


 唯一鼎力支持王文华的，就是这个当年的滇军军官李雁宾。其实李雁宾和戴戡的关系是非常好的，当年一起并肩作战过。护国战争的时候，戴戡、李雁宾都是一起策动唐继尧支持护国战争的。不过他进入黔军之后，反而是一直支持王文华，认为贵州的未来在王文华身上。他这些日子一直对王文华不离不弃，王文华不在的时候，帮助王文华稳定部队。也是目前王文华黔军第一师参谋长，兼任第一旅的旅长，也算是黔军的大佬之一。


 “师长，应该响应护法。只有响应护法，我们才能够得到护法军的支持，不再是无根飘萍。而且有了政治口号，部队才不会迷失方向。”


 “恩。”


 有李雁宾支持，王文华也决定了。


 段勋不给自己活路，自己也算是逼上梁山。虽然王文华一直对于孙中山有好感，可是让他豁出去支持护法，还真是很难做到。所以一直到现在王文华还是沉默。


 可是段勋一步一步的逼自己，自己也只能是寻找出路。


 “大哥，舅舅那边怎么选择。”


 本来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因为外人的逼迫，算是重新走到了一起。虽然依旧有些不合，但比起以前好了很多。因此王文华问王伯群，刘显世现在干什么。


 刘显世从一个贵州督军，现在被段勋打发到兴义，绝对是贬了又贬。按照刘显世以前的脾气，肯定会不同意。


 “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他的部队早就开始准备好行装，只要拿到需要的军费，他们就会南下兴义。”


 “舅舅就没有任何的反对？”


 “没有。他很平静的接受了段勋的命令，要求也不多。只要求段勋划拨二十万的开拔费，他就离开贵阳。”


 王伯群摇头。


 王文华皱眉，实在是不明白刘显世到底想干什么。刘显世这样在贵州当了那么多年贵州都督、贵州督军的人物，被段勋这样赶走，竟然没有反应。反而是一反常态的平静接受，实在是想不通。


 “兴义是滇黔桂三省交界处，正好和陆荣廷的桂军、唐继尧的军队接壤。说不定督军是想要去兴义重整旗鼓。”


 何应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何应钦此人稳重，而且脑袋瓜灵活。因此王文华才会不管刘显世的家族和何应钦家族是百年死敌，依旧是重用何应钦，还把自己妹妹嫁给何应钦。


 王文华一听何应钦的话，点了点头，道：“估计是如此。到时候只要舅舅在黔西南发难，我们在黔东，以及有桂军和唐继尧的部队支持，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云鹘（李雁宾），你们去召集部队，做好离开贵阳的准备。”


 “是。”


 李雁宾、何应钦、谷正伦都是立正接受命令。


 王文华扭头看着王伯群道：“大哥，你去找戴戡。告诉他，我的部队需要军费，我也不要多，跟舅舅的部队一样，只要给我二十万就可以。只要军费下拨，我的部队立马出征。”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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