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拉拢湘军2

 “邓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几位将军，好。”


 邓汉祥本来一直是段勋的秘书长，不仅负责段勋的日常工作，甚至连督军府的日常工作都是邓汉祥负责。不过自从去年年初派往云南担任川滇禁烟督署秘书长开始，就一直在各地负责具体事务。此次又是担任入湘讨逆军司令部的秘书长。


 从段勋督军府来到地方处理具体事务，从表面上看级别降了。可是邓汉祥心中反而是很高兴的。


 因为这就是重用的开始。


 之前自己只是段勋的一个秘书长，虽然是位高权重，但这个位置已经是到底了。虽然因为邓汉祥的重要位置，所有人都对他客客气气。


 可是邓汉祥自己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在这个位置，那么他永远只是段勋的秘书长。


 像李济深、商震、刘湘、于学忠、万选才、李蔚如这些一线的带兵大将，在战场上走出来的将军，心中是不会服气邓汉祥这样的人。在他们眼中，邓汉祥是段勋的幕僚，是段勋的宠臣。因此邓汉祥明白，想要得到这些骄兵悍将的尊重，让他们听从自己的话，必须要做出一些事情。而且以后想有机会坐镇一方，或者是走向更高的位置，必须要离开段勋身旁才可以。现在段勋把自己外放，就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好的锻炼。


 所以邓汉祥非常努力。


 “邓将军，我们当初在常德签订停战协议的时候，你们可是说过不会进攻我们部队的。可是你们却背信弃义。”


 谈判？


 什么是谈判，谈判就是互相妥协。可是妥协也要看谁让步更多。因此田应诏在邓汉祥刚刚坐下之后，立马发起攻击。邓汉祥见惯了这种场面，因此笑着道：“田将军，你这话我就不能同意了。自从你们的部队退至安化之后，我们的部队可曾攻击过你们的部队？我们是非常尊重协议的，说不会攻击你们，就绝对不会攻击你们。说我们背信弃义，实在是说不过去。”


 “邓将军，说这话就有些过分了。”


 张学济在旁边开口，道：“你们有两个旅的部队在安化北部地区驻扎，还有一个旅的部队驻扎在东坪。整整三个旅的部队，就在安化附近驻扎。邓将军，你可不要说，你的部队就喜欢在安化附近驻扎。那个地方可不是部队驻扎的好地方。段将军，正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如果不是被段勋的部队逼迫，湘西靖国军怎么会从安化撤退到新化。


 是。


 段勋的部队是没有进攻湘西靖国军，但三个旅的部队几乎是围住了湘西靖国军。湘西靖国军想要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也要经过段勋部的防区。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安化继续待下去。可以说湘西靖国军后撤，完全是因为段勋部的逼迫。


 “几位，我们当初签订的停战协议，可是没有规定过我们的部队要驻扎在哪里。我们可是严格的按照协议的内容，在你们部队后撤的时候，一直都是按兵不动的。至于后来我们部队驻扎在哪里，貌似不在协议的内容当中。”


 玩这种谈判，田应诏和张学济他们哪里是邓汉祥的对手。邓汉祥之前就是干这个的，田应诏、张学济他们都是军人，是打仗的。耍心眼，他们几个绑在一起都比不过邓汉祥。


 还是田应诏家学渊源。


 跟邓汉祥刚刚接触，就知道邓汉祥不容易对付。所以立马转移话题道：“邓将军，这事我们就先不说。不知道邓将军今天来我们这里是……”


 “我是代表讨逆军跟湘西靖国军谈判。”


 “什么章程？”


 田应诏很认真的问邓汉祥。


 邓汉祥竖起两根手指头，道：“几位，上面给了湘西靖国军，以及几位将军两条路。”


 “请说。”


 “北京那边的意思很简单。第一条路，就是湘西靖国军自己选择把部队就地解散。当然只要几位自动解散湘西靖国军，上面也不会追究几位的责任。几位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不干涉。”


 “第二条呢？”


 田应诏沉声问道。


 湘西靖国军当中，本来就是田应诏的实力最强，因为他手底下军队战斗力最强。就算是现在部队溃散之后，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可是这里面一大半都是田应诏的部队。


 特别是竿军。


 这是一支非常特殊的部队，是从凤凰县招募的部队。凤凰县人口不多，户口数不到一万。可是这里民风彪悍，因为是汉苗各民族聚集地，所以从清朝开始就常年都有军队驻扎在这里。几百年的惯例，这个很小的一个地方，常年驻扎的部队在三千人左右。


 因此这里出来的竿军，战斗力很是强悍。


 历史上抗战的时候，这一个小小的地方就出来了五个师的部队。以至于后人都说，抗战之后此地家家户户都有烈士。


 田应诏的父亲田兴恕当年就带领竿军加入湘军，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功绩。当年左宗棠收复新疆，田兴恕就带着竿军跟随左宗棠。只不过田兴恕当年处死法国传教士，所以朝廷把他发配新疆，永不赦免。幸亏是跟着左宗棠立下了功劳，所以才得以回到老家。


 有田兴恕打下的根基，田应诏的路子就稳当很多。毕业军校参加辛亥革命，民国成立之后回到凤凰，很容易就召集竿军。现在上头让他解散部队，就是要让田应诏解散竿军。因为这支部队战斗力太强，大家都不放心。


 “第二条，就是不用解散部队。只要田将军（田应诏）、张将军（张学济）、周将军（周则范）三位将军发表通电，表示和护法军彻底断绝关系，不承认‘非常国会’，取消湘西靖国军的番号，拥护段总理。那么上面就把凤凰、永绥、乾州三地作为三位将军的部队驻扎地。”


 “这当然不可以。”


 张学济第一个开口反对。


 大家都是要脸面的。虽然现在湘西靖国军有一些山穷水尽的意思，不得不和北洋军谈判。甚至可以说上一次私自签订“停战协议”都让他们很过意不去。毕竟当时北洋军和护法军还在打仗，私自签署停战协议，有一些背叛护法军的意味。


 可是现在要求发表通电，这是张学济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这种事情他做不了。一旦做了，那么自己就真的成为政治上的婊子。


 “我也反对。”


 周则范也是反对。


 这几个人虽然不能说是很厉害的人物，但也都是湖南有头有脸的。为了保存部队，和北洋军谈和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是让他们直接否定护法运动，直接否定孙中山的“非常国会”，这个他们是真的是无法同意。一旦接受这个条件，那么以后他们还怎么立足于天下。到时候天下人怎么看他们几个人。


 田应诏也是挠挠头。


 田应诏是什么都不想答应。第一条，解散的部队就是自己的部队，是自己的子弟兵。第二条，他也和张学济和周则范想的一样，绝对不能答应。“叛徒”这种罪名可是绝对不能承担。


 特别是护法战争开始之后，虽然几次停战，但大家都是找其他的借口。护法军这边还没有一个人出来说护法不对，不承认“非常国会”的。包括和孙中山抢班夺权的陆荣廷，也从来没说护法是错误的。自己几个人要是敢出头，那么就成了出头鸟。估计是两面不讨好。


 “邓将军，这两条我们都不能同意。”


 田应诏最后狠了狠心。


 不能同意。


 这两个条件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触及他们底线的。


 “邓将军，你我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这两个条件都太过分，我们完全无法接受。你既然是今天亲自过来，我相信你是有诚意的。既然如此，邓将军，你就拿出一个更有诚意的提案给我们。”


 邓汉祥看到几个人的样子，心中好笑。


 什么上面的意思，什么北京政府的意思，其实全都是扯淡的。邓汉祥就是因为知道他们不可能答应，所以说出来的。当然他们如果答应，那么就更好。


 解决湘西靖国军也是一大功劳。


 不过邓汉祥知道，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竿军可是田应召的嫡系人马，让他解散竿军，他怎么会同意。而让他们通电，更是不可能。


 先用一个他们不可能同意的条件，把谈判基础抬高，然后再说说后面的事情。这只是一个谈判的技巧而已。


 “田将军，你应该知道，上面对于你的部队是不放心的。除非你们有明确的表态，上面才会放心。哎呀——”


 邓汉祥做出考虑的样子。


 想了好一会道：“不过也不是没有通融的余地。”


 “邓将军，你说。”


 周则范立马开口。


 张学济也是看着邓汉祥，只有田应诏皱了眉头。张学济和周则范实在是太着急，这种急切的心态怎么谈判。现在湘西靖国军虽然落魄，可是在湘西这个一亩三分地上，几个人还是有影响力的。


 这个时候应该端着，然后和邓汉祥讨价还价。像张学济和周则范这样，只会让邓汉祥抓住主动。


 “段总理给我们将军的命令是，必须要消灭你们湘西靖国军，这是没有什么商量余地的。也就是说，段总理是绝对不允许存在湘西靖国军这个番号的。既然如此，几位不妨就取消湘西靖国军的称号。”


 “邓将军的意思是……”


 “取消湘西靖国军的称号，我们将军给几位的部队一个番号。几位就当是部队被我们将军整编，这样上面也不能追究什么。战争年代这种整编部队的事情很平常。然后我们部队给你们让开一条路，允许你们的部队在溆浦或者是辰溪修养。”


 “邓将军这是要吞并我们的部队？”


 几个人脸色都难看。


 这个条件虽然没有前面的条件那么苛刻，但也一点都不好。说来说去最后还是为了他们手中这点部队。


 “不。田将军，你的部队也不是我们想吞并就能够吞并的，这一点我们清楚。”


 邓汉祥摇摇头。


 田应诏的部队和其他部队完全不一样。那是真正的乡党，那是真正的血脉相连的部队。外来人根本就无法指挥这支部队。其他什么军阀的部队，也无法和这支部队相比。


 田应诏手中的竿军，那可是从他老爸开始就指挥的部队，哪里是其他人想要插手就能够插手的。


 “我们现在只想南下宝庆，不想和几位交手，所以才提出这个提议。这样我们将军也好和上面有个交代。”


 “就没有其他的要求？”


 “有。”


 “邓将军，请说。”


 “军纪，我们将军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部队的军纪。几位的部队接受我们将军给的番号，到时候军队军法处必须是我们派驻的人负责，必须要有一个营的宪兵进驻几位的部队。我们将军对于部队最大的要求就是军纪。拥有我们将军部队的番号，就不能做出损害我们将军名声的事情。甭管这支部队驻扎在什么地方，都不允许骚扰地方，骚扰地方百姓。几位部队需要的后勤物资和军饷，我们将军可以全权负责。除了这个，我们没有其他任何的要求。”


 邓汉祥的话一落，田应诏和张学济、周则范几个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没有想到段勋这边的要求这么低。因为几个人的部队都是湘西本地子弟兵，所以军纪在湘军当中是比较好的。


 而且仅仅是要求遵守军纪，让他们几个人对于段勋部队的印象大好。果然如传闻一样，段勋部队最重视的就是军纪。


 “邓将军，你让我们讨论一下。”


 “好。不过我只能给你们一天时间，因为目前部队一直在南下。一天之后我们的先头部队就会到达新化。”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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