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拉拢湘军6

 “鹤龄（李品仙），你想好了？”


 “是。”


 祁阳。


 谭浩明被刘端裳的部队侧击之后，惶惶不可终日。他当时带着四千来人的部队后撤，刘端裳等他走了一半，突然侧击部队的中部和尾部。谭浩明当时正是逃跑的时候，被刘端裳这样进攻，整个部队立马乱套。谭浩明慌乱当中，只顾着自己逃跑。说起来谭浩明的卫队和桂军第一团绝对是桂军第一师的精锐部队，武器装备也都是陆荣廷从日本买的，正儿八经的日式武器。可是谭浩明这个当老大的这么胆小，部队怎么可能有战斗力。一个个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谭浩明到了祁阳一数，跟着自己跑回来的只有三百来人。后来陆陆续续也收拢了一些人，但最后也不过是六百来人。其他部队不是被刘端裳的部队击毙，那就是被刘端裳的部队俘虏，甚至还有一些人一生气就直接带兵投靠了刘端裳。


 看着只有六百来人的部队，谭浩明感觉自己根本无法守住祁阳，因此往零陵后退。可是很快他就接到了宝庆被段勋部队攻克的消息，因此立马又是从零陵往后撤，一直跑到了广西桂林，完全离开了湖南。当初谭浩明出征的时候，可是带着四万粤桂军部队浩浩荡荡的入湘，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是如此的凄凄惨惨。


 以至于当时段勋本来只想要马晓军的模范营，可是大批桂军部队心灰意冷之下都选择投降。因为谭浩明跑的太快，短时间之内永州的重要城市，像祁阳、零陵地区都成为了空城。


 好在李济深进攻宝庆的时候也是伤亡不小，所以当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留在宝庆休养生息。等到李济深派出的人回报那边都是空城，所以李济深准备进攻的时候，却接到了吴佩孚和郴州的湘粤军，主要是湘军部队达成停战协议的情报。


 所以段勋命令部队驻扎常德。


 因此永州才没有打仗。而湘军和吴佩孚达成了停战协议之后，调集了湘军暂编第一师来到永州，防备段勋的部队。虽然暂时性的稳定局面，可是此次护法战争可以说是全面失败。


 特别是陆荣廷的表现，让湘军非常不满意。


 “铁夫（刘兴），你也是……”


 “恩。”


 刘兴点头。


 然后愤愤不平道：“此次护法战争，北洋军两次发动攻湘战役，两次都是我们湘军作为主力，和北洋军厮杀。可是陆荣廷这厮，只想占便宜，却一点都不想卖力。嘴上说的好听，做的却是让人鄙视。看看谭浩明，进入长沙之后只想要发财，哪里想着怎么打仗。这种人作为我们的友军，简直是我们湘军的耻辱。”


 可以说湘军在此次护法战争当中表现还是非常好的。


 北洋军大部分的伤亡，都是湘军造成的。虽然湘军武器装备落后、军饷方面也不如桂军和粤军，可是在战场上的表现远远好于桂军和粤军。


 可惜湘军自己内部先分裂。


 如果不是湘军分裂，以湘军的实力还能够打出更多漂亮仗。


 “反正在哪里当兵不是当兵。那个段勋虽然是北洋军出身，可是名声却很好听。我们什么时候听说过段勋的部队骚扰地方的事情。此次入湘的这么多部队，就属段勋部队军纪最好，名声最好。比我们湘军军纪还要好。看看最近的一些报纸，都在夸奖段勋部队在我们湖南的军纪是怎么怎么好的。反正谁统治湖南不是统治，只要对湖南好，又有什么关系。孟潇（唐生智）的信中可是保证，只要投奔段勋部队，我们都是官升一级。我可不懂什么大义，什么主义。”


 刘兴很直接。


 段勋为什么调唐生智入湘，就是因为唐生智在湘军当中有巨大的人脉。毕竟唐生智是念过湖南陆军小学和武昌陆军中学，目前湘军的中下级军官大部分都是念过这两所学校。不少人都是唐生智的同窗好友。


 在战局开始平稳下来之后，唐生智就开始秘密的联系自己的这些同学。这些人当中刘兴和唐生智的关系最好，一起在湖南陆军小学上学，去武昌陆军中学，最后去保定军校。两个人认识已经十几年时间，十几岁的时候两个人就是同学。


 所以接到唐生智的信之后，刘兴就决定去投奔唐生智。


 在湘军不过就是一个连长，投奔唐生智，唐生智可是保证，只要投奔段勋立马就是一个营长。


 “贵严兄（贺耀祖），我和你不同。桂军那边不重视我们这些军校毕业生，因此我才会参加湘军。可是虽然我在湘军有不少同学，但湘军怎么说也是湖南军队，我毕竟是广西人。毕业这么多年，凭借着击溃张宗昌部队时候立下的功劳，现在才刚刚抹去了代理连长的代理。相比起来段勋的部队是北洋军，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地域色彩，很多地方的军官都在那里。在湘军我看不到希望，我想换换环境对我也不是什么坏事。”


 李品仙很现实。


 李品仙可是参加过武昌起义，而且四年前就毕业保定军校。可是去桂军两年都没有授实职，一怒之下投奔湘军。可是在湘军两年，跟着湘军打过不少仗，立过不少功。可是一直升不上去，让他非常有怨言。在程潜他们进攻岳州的时候，李品仙就已经立下功劳，可是李品仙依旧是代理连长。


 一直到此次湘粤军在湘东反击张怀芝，李品仙的部队再次立下功劳。李品仙才被任命为正式连长。可是这个时候的李品仙对于湘军已经是非常不满意。湘军就是湖南人的部队。升官的时候，上面的将军第一个提拔的永远都是湖南籍的军官，而不是广西籍的军官。


 所以李品仙决定投奔唐生智。


 大家都是老同学，关系也非常不错。树挪死人挪活，李品仙要换个环境。


 “哎——”


 贺耀祖叹口气。


 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虽然目前因为国内形势的变化，湘军算是没有全军覆没。可是目前的湘军部队加起来都不到一万人，在湘南地区苟延残喘。


 湘军巅峰时期也有五六万人，到现在只有七八千人，真的是完全没落。这些年轻军官开始自己寻找出路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想想都感觉悲哀。


 “孟潇（唐生智），还给谁写了信？他们的态度如何？”


 贺耀祖忍不住问了李品仙和刘兴。


 唐生智虽然不在湘军服役，可是他在湘军认识的人实在是太多。贺耀祖都无法预计，会有多少人接到了唐生智的勾引。


 “具体我们也不清楚。不过燕农（廖磊）、翠微（叶琪）都有北上的打算。”


 “大厦将倾。”


 贺耀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李品仙说的这些人都是广西籍的湘军军官，都是因为毕业参加桂军，不受桂军重视所以跑到湘军的。可是湘军毕竟是湖南军队，更器重湖南籍的军官。那么多广西籍的军官当中，只有能力强的人才能够冒出头，或者是运气好的人才能够冒出头。


 就如廖磊。


 此次护法战争，廖磊虽然只是一个连长，但是他的连表现非常抢眼。他的部队作为开路先锋，每次大战都是一马当先。廖磊的表现受到目前湘军高级将领的赞赏，就连湘军暂编第一师师长赵恒惕都听说过廖磊的名字。廖磊在湘军升官就在眼前。


 可是连廖磊都要北上，这问题就太大。


 “贵严兄（贺耀祖），你跟我们一起走吧。现在祁阳地区，就只有你一个团。带着你的团，我们一起北上。”


 “不行。”


 贺耀祖摇头。


 然后道：“湘军待我不薄，谭督军（谭延闿）、赵师长（赵恒惕）、程司令（程潜）都对我不错，我岂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而且护法乃堂堂大道，我岂能投奔肆意破坏国法的段祺瑞。”


 和李品仙、刘兴他们不同，贺耀祖是非常受湘军高层重视的。


 1916年才刚刚从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回到湖南刚刚加入湘军，就是湘军团长。除了清末成立湖南新军的时候有过这样的事情，后来根本就没有这种事情，特别是辛亥革命之后。你一个刚刚毕业军校的学生，凭什么担任团长职务。可是贺耀祖却是打破了这种规矩。虽然是因为贺耀祖是日本士官学校的毕业生，比保定军校的学生更受重视。可就算是如此，要没有湘军高层的支持，贺耀祖也从不可能成为团长。总的来说湘军没有对不起他。


 “切。”


 刘兴冷笑。


 然后道：“贵严兄，什么护法，不护法的，都是糊弄人的。你这么聪明的人也相信这个？”


 “铁夫，你怎么能这么说。”


 贺耀祖对于刘兴的话不是很高兴。不过刘兴并不在意。李品仙和贺耀祖只是武昌陆军中学的同学，但唐生智、刘兴、贺耀祖三个人却是十五六岁开始就在一起上湖南陆军小学，三个人关系非同一般，交情非常深。加上刘兴就是这种性格，因此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避讳，有什么说什么。


 “贵严兄，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中山先生号召护法的时候，他陆荣廷，还有我们湘军谁呼应过，谁支持过中山先生的护法。傅良佐入湘担任湖南督军，免了谭督军的督军位置的时候，我们湘军又有谁出来反对过。可是等到傅良佐罢免了林旅长（林修梅）和刘旅长（刘建藩）职务的时候，他们立马就扯旗造反。还有傅良佐大兵压境，他陆荣廷才派兵援湘。什么护法，都是他们的借口而已。他们如果真想护法，为什么中山先生号召护法的时候，他们一个都没有人响应。为什么傅良佐入湘罢免谭督军的时候，他们没有起来反对。一直等到影响自己利益，他们才拥护护法。”


 贺耀祖很是无奈的看着刘兴。


 刘兴这个人脾气急，在保定上学的时候和唐生智一起揍了教官，被保定军校劝退。要不是后来保定军校网开一面，让他留一级，他就无法从保定军校毕业。


 可是脾气急归脾气急，在练兵、带兵上还是很有本事。更重要的是，很多事情看的比谁都明白。刘兴说的这些贺耀祖岂能不明白，可是贺耀祖只是骗自己，催眠自己而已。


 为什么？


 因为湘军目前正在内讧，权力斗争非常激烈。所以贺耀祖不想掺和进去，反而用自己参加护法是神圣的使命，这种东西来催眠自己。


 可是被人家刘兴一下就指了出来。


 “而且贵严兄，支持护法，你是支持程司令（程潜），还是支持谭督军（谭延闿）和赵师长（赵恒惕）。”


 “铁夫，你这样真的不好。”


 贺耀祖苦笑。


 湘军都已经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可是战局稍缓之后，湘军内部又是掀起了一阵争权夺利的事情。就是谭延闿联合赵恒惕，开始剥夺程潜的权力。


 本来程潜率领湘军，在此次护法战争打的还是非常好。很多湘军将领都是信服程潜的指挥能力，就是和程潜交手的北洋军也都承认程潜的能力。可是国内大势在变，湘军内部的思想也在变。


 大家都承认程潜的指挥能力，之前湘军将领都想打仗，所以他们都支持程潜担任湘军总司令。因为程潜有能力，而且又是主战派，和湘军大部分将领的想法一致。可是战争打到现在，湘军实在是打不起了，湘军不少将领也不想继续打下去。因为继续打下去，湘军就会撤离湖南。湘军在北洋军两次攻湘战役当中损失惨重，伤亡巨大。


 而此时谭延闿出现。


 谭延闿是一个主和派，而且有充分的能力主和。所以在目前都在寻求议和的时候，湘军不少将领当然是支持谭延闿。这让贺耀祖非常无奈。


 谭延闿和赵恒惕对贺耀祖不薄，可是贺耀祖内心当中是更支持程潜的主张，换句话说更支持在广东的孙中山。因此贺耀祖感觉左右为难，所以请战来到最前线，驻扎在祁阳。


 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刘兴直接揭破。


 “我是为你着想。我们湘军内部必然会出现内讧，要么是谭督军和赵师长胜利，要么是程司令胜利。不管谁胜利，以你的身份和的地位，一定会卷进去，到时候你如何选择。其实你又何必如此。以你的才华，去投奔段勋，肯定会受到重用。”


 “但他们是北洋军。”


 “北洋军又如何？”


 刘兴耸耸肩。


 然后很不客气道：“保定军校是不是袁世凯一手创办的，是不是北洋军为了培养自己的军官才成立的军校。我们不一样去保定军校上学。我们是军人，掺和太多政治干什么。而且段勋的军队名声比我们湘军好多了，参加段勋的部队不丢人。”


 “我需要考虑。”


 贺耀祖比较为难。


 和目前要北上的刘兴、李品仙，还有像廖磊他们不一样，贺耀祖是湘军团长。他要是一动，影响力肯定远远超过刘兴他们这些连长级别的军官。


 “有时候考虑太多没什么好处。你难道就没听说过，段勋部队攻克宝庆时候传出来的话吗？段勋公然说，桂军几万人，不如马晓军模范营五百人。这是多么的重视人才。”


 “是啊。”


 李品仙也是帮腔。


 桂军几万人，不如马晓军模范营五百人。这句话传开之后，对于段勋的名声有非常大的好处。什么叫千金买马骨，这就叫千金买马骨。


 所有人都知道段勋对于人才是多么的重视。


 那些自认为自己有才，可是在原来的地方不受重视的人，想要换东家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段勋。


 “这……”


 贺耀祖想了好一会，最后点点头，道：“好。你们立马和想要北上的人联系一下，让他们悄悄地来我的营地。我派人去宝庆，和孟潇（唐生智）联系。万事俱备之后，我们就去宝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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