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钢铁梦想

 “任先生，鄙人段勋。”


 任鸿隽一直在观察。


 其实任鸿隽来到段勋这里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因为任鸿隽从来到段勋办公的地点，就能够感受到段勋真的是军人出身。虽然但懋辛跟任鸿隽解释，这里未来会是西南边防督署部门。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建设，所以看起来只是临时性的军队指挥部一样。但任鸿隽依旧是对于这里印象不好。


 因为段勋目前的办公地点就像是军营一样。来来往往都是一群讲究，每个门口都有军人把守。


 这不是任鸿隽心目当中段勋应该有的形象。因为在任鸿隽看来，段勋虽然是行伍出身，但毕竟后来担任过四川省长，现在又是川滇黔藏四省边防督办。


 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军人。


 可是依旧弄得这里这么像军营，总是感觉别扭。等见到段勋本人，任鸿隽才知道段勋比自己还要年轻，而且明白自己还真是冤枉了段勋。


 将军？


 根本看不出来。


 穿着一身灰褐色的长褂，脚下也只是很普通的布鞋。如果别人不说，段勋就像是一个在乡下教书的教书匠的感觉。


 “段将军。”


 任鸿隽只是简单和段勋打招呼。


 段勋也没有在意。


 和这些读书人接触，什么样性格的人都有。不过对付这些读书人，段勋是越来越有心得，越来越有手段。有些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读书人，他们会不自觉的表现出要依附段勋这样强者的想法。对于这种读书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们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而且对他们不能太过分，但也不能太客气。太过分会伤他们的自尊，可是太客气会让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反而适当的鞭策，适当的压力，加上合适的舞台，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很受重视。


 有些很是清高，不屑于做官的读书人，就要捧他们，给他们足够的面子。面对他们千万不能甩脸子。不然这些人会天天骂你，在他们那些读书人圈子当中用嘴骂你，在报纸上用笔骂你。这些人是最难以应付的。现在的情况，段勋又不能枪毙他们，也不会暗杀他们，只能是任由他们骂自己，让你非常头疼。


 还有一些读书人最感兴趣的就是做官，最感兴趣的就是升官发财。这些人你就要诱惑他们，用官位诱惑他们。对于他们讲太多没用，他们都不在意那些，也不在意你的态度。他们只在意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对于他们没有比实实在在的利益更有用的。


 同样也有一些读书人，他们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抱负。这样的人就不能跟他讲太多利益方面的东西，要跟他们多讲理想，多讲革命。


 各有各的不同。


 对于任鸿隽，段勋不会轻易下判断。可是大致还是能够知道的。此人不是官迷，不然早年间作为大名气的四川革命党，有很多机会可以当大官。此人也不是那种装清高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辛亥革命的时候给孙中山当秘书，也不会留美学习化学，拿到哥伦比亚大学的化学工程硕士。


 这是一个有理想，而且也想做事情的人。


 那就好办了。


 跟他谈理想，谈革命，而且还要顺着他的想法谈理想。不切实际、没有内容的空洞理想和革命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们这样学技术的人，谈的都是科学，谈的都是可能性。


 “任先生，你刚刚回来，估计都没有回家看过。本不应该打扰你，可是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你，这个关系到我四川未来的发展，因此只能是邀请你来我这里。”


 “段将军，请说。”


 任鸿隽不是那些清高的读书人。


 既然是留美归来，就是为了回到祖国一展才华的。甭管任鸿隽是不是喜欢目前中国的现状，也甭管任鸿隽是不是喜欢段勋这样的军阀，现实注定他必须要在这些军阀手底下吃饭。


 这一点任鸿隽清楚。


 他不会因为看不惯中国的现状，也不会因为看不惯遍地的军阀，就和那些清高的读书人一样归隐山林。那些归隐山林寄情于山水的读书人，并不是任鸿隽要效仿的人，也是任鸿隽并不喜欢的一群人。任鸿隽是一个要出世的人，是要用自己的才华建设祖国的人。所以看到段勋的态度不错，自己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任先生，这是我们四川初步的一点矿物勘探。当然更详细的还需要进行仔细的勘探。不过从我们初步的一些了解来看，我们四川是有不少铁矿的。因此我想我们四川是不是能够建造钢铁厂，能够成立和汉冶萍公司那样的铁厂。”


 “有更仔细的资料吗？”


 说起正事，任鸿隽也是变得很认真。


 段勋拿出来的只是很简陋的勘探资料，光是这些无法证明什么。卢作孚立马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交给任鸿隽。任鸿隽接过来一看，有一些铁矿石的分析资料，以及一些储量的估算。


 这都是翁文灏他们的功劳。


 不过翁文灏他们毕竟人少、时间短，只有重庆那边他们是进行了比较详细的勘探。其他地方只是按照书本记载的情况，进行了一些初步的勘探。


 也已经勘探出了不少铁矿。


 看了一会之后，任鸿隽道：“段将军，按照这些铁矿石的分析，四川是可以打造钢铁厂的。从铁矿石的成分分析，并不比大冶铁矿那边质量差。只是这个储量都是估算的，并不是很准确。将军应该派人仔细勘探一下，好估算出比较准确地储量。”


 “能建钢铁厂就好。”


 对于钢铁，段勋一直都是梦想不已。


 什么是工业国。


 没有钢铁，叫什么工业国。钢铁是工业国的基础。当然段勋也没有想过弄出多大的钢铁厂，只要能够自己用就可以，大家完全可以慢慢发展。


 “段将军，建设钢铁厂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钢铁厂是必须要有足够的配套厂，如钢铁厂的周围必须要有足够钢铁厂用电需要的发电厂，还要有煤矿厂，水，各方面配套设备都必须要跟上。而且钢铁厂的投入是一个天文数字。”


 任鸿隽看段勋频频点头，立马告诫了一下段勋。钢铁厂可不是光有铁矿石，能够开采铁矿石然后高炉炼铁就可以的。配套的发电厂、煤矿、运输都要跟上。因此任何钢铁厂的周围，都会是一大批的配套工厂一起出现才可以。


 “有困难不怕，大家只要咬咬牙挺过去就可以。任先生，你能否来负责我四川钢铁厂的负责人，帮我们打造属于自己的钢铁厂。”


 “段将军，很是抱歉。”


 “任先生，请不要推辞。我这边很多人都是行伍出身的大老粗，做不了这种技术工作。想要建造钢铁厂，还是需要任先生这样懂技术、懂科学的人。”


 段勋总是要为未来考虑。


 钢铁厂是必须要建的。可是建立钢铁厂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总不能段勋上下嘴皮碰一碰，就能够出来一个钢铁厂。毕竟自己可是从来没有建造过钢铁厂。


 所以这方面是需要专门人才的。


 任鸿隽就非常合适。


 此人虽然是学化学出身，可是早年间是革命党的一员干将，甚至还担任过孙中山秘书。如果不是学习化学，此人完全是可以从政的料。


 也就是说此人是少见的懂技术、懂管理的人才。


 “段将军，我虽然是学习化学的，但对于钢铁厂并不熟悉。因此我可以给将军介绍一个人。”


 “谁？”


 “周仁。”


 段勋和但懋辛都是面面相觑，并不曾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看两个人都是一头雾水，任鸿隽给两个人介绍道：“将军，他是我在康奈尔大学时候的同学。我是学习化学的，周仁则是学习机械工程的。早在三年前他就在康奈尔大学拿到了机械工程的硕士学位。他在美国的时候，参观过美国不少钢铁厂。他在康奈尔大学的成绩也是非常出色，对于钢铁厂了解很多。他在美国是有机会攻读博士，而且美国的摩尔公司对他也是重金聘请，可是他都推辞之后回国。将军如果能够请的他出面负责钢铁厂，一定会是事半功倍。”


 “他现在在哪里？”


 有如此的人才，段勋当然欣喜。


 以后中国要发展，那就不是一两个钢铁厂能够满足的。光是特大型的钢铁厂，估计都要组建十几个。加上其他大型钢铁厂，估计全国要组建好几十个。


 需要的人才从哪里来。


 当然是要培养，从第一个钢铁厂建设开始，慢慢的培养骨干力量。这个叫周仁的，竟然非常熟悉钢铁厂的业务，那就是自己目前最需要的人才。


 “我来之前还和他在上海见过面。他回国本来就是想要服务于中国的钢铁发展，所以接洽汉冶萍公司，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能去成。因此目前在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任教。”


 “大材小用，大材小用。”


 段勋真是叹口气。


 如周仁这样的大才，回国之后竟然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是去高等师范学校任教。当然也不是说任教不好，只是周仁这样的人才应该在一线工作，而不是在学校，简直是白白的浪费了周仁此等大才。可惜，真是太可惜。


 “任先生，既然任先生如此推崇周仁先生，可否给他写信，就说我想邀请他入川负责我四川钢铁厂的建设。什么条件他都可以提出来。”


 “我可以帮将军写信。”


 “感谢任先生。不过我还是想要拜托一下任先生。”


 “将军，请说。”


 “我还是希望任先生来全权负责四川钢铁厂的建设，我再聘请周仁先生担任钢铁厂的总工程师。两位既然是康奈尔大学的同学，配合上肯定不会出现问题。我要是派人负责，还需要和周仁先生磨合。”


 任鸿隽想了想，还是点头道：“感谢将军的信任，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谢任先生。”


 段勋很高兴。


 任鸿隽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单单负责技术领域。这样有政治才华、管理能力的技术人才，应该有更大的舞台才对。如果这次四川钢铁厂的事情，任鸿隽能够办的很好，那么未来这种大型项目就可以让任鸿隽来负责。


 “将军，既然如此，我再给将军推荐一个人。”


 “请。”


 “将军，我在康奈尔大学有过一位同学叫杨铨（杨杏佛），他是哈佛的工商管理学硕士毕业生。曾经在汉冶萍公司待过一段时间，对于钢铁厂的运转非常熟悉。”


 “好，那就太好了。任先生，我这里总是苦恼人才的问题。既然任先生有这样的同学，我全都欢迎。既然这位杨先生是哈佛的工商管理学硕士，又在汉冶萍公司待过，正好可以让他担任我们四川钢铁厂的厂长。任先生你可以全权负责钢铁厂的建设和与钢铁厂配套的其他工程。”


 段勋现在的情况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只要是人才，都往四川引过来。


 “咚咚咚——”


 “将军，发生了大事情。”


 董宋衍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来到段勋前面，也不管段勋有没有客人，直接道：“将军，雅安电报：藏军大军进攻昌都边军，昌都边军缴械投降，昌都陷落。”


 “什么？”


 一直和任鸿隽谈笑风生的段勋听到这句话立马是站了起来。


 脸色立马变得凝重。前段时间藏军一直不安分，在川藏边境闹事。已经和川藏边军打过好几次，不过段勋并没有在意。因此这种冲突在川藏边境是非常平常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藏军突然攻陷了昌都，这就不是小事情了。


 “叫人，开会。”


 “是。”


 段勋走了两步，想到还有任鸿隽，因此回头道：“任先生，军情紧急，怠慢先生了。”


 “将军，军国大事更重要。”


 任鸿隽理解段勋。


 毕竟西藏出事，直接就是四川的责任。段勋是四川督军的时候必须要管，现在段勋作为川滇黔藏四省边防督办，西藏的事情更要管。


 “作孚（卢作孚），你替我招待一下任先生，也跟他讨论一下成立钢铁厂前期需要做什么准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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