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四川力量2

 军人？


 四川陆军速成学堂毕业？


 当段勋来到会客室看到张斯可的一瞬间，完全是傻眼。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军人出身，曾经真的当过兵，真的参加过护国战争？反正段勋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此人曾经是军人。


 穿着一袭长衫，戴着一副眼镜，手中还有一个手杖，穿着一双布鞋。来找段勋，来到段勋的川滇黔藏四省边防督署，竟然是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头部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在那里品茶。


 而且段勋一看就知道，张斯可喝的茶不是自己这边招待客人的茶，而是他自己带来的茶。也不是用茶杯喝茶，而是直接用碗喝茶。


 完全是在自己家的风范。


 看的段勋真是无奈。


 段勋混到现在这个位置，见识过无数人。有谄媚的，有清高的，甚至有鄙视段勋的，不给段勋面子的，可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悠闲自在的。


 不过段勋没有生气。


 因为张斯可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和周围非常吻合。就像张斯可本该就是这样。段勋实在是无法想到，张斯可曾经被自己俘虏过，也想象不到这才两年多的时间他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变化。


 “咳咳——”


 杨维在旁边轻轻的咳嗽一声。


 张斯可这才抬头，然后把茶放在桌上，慢慢的站起来，对段勋抱拳鞠躬道：“资中散人张斯可见过段将军，见过杨省长。”


 “张先生，客气。”


 段勋简单的寒暄两句之后，就坐在一边。看着对面的张斯可道：“张先生，不知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


 “给将军送钱。”


 “给我送钱？”


 段勋和杨维对视一下，都不是很明白张斯可的意思。来的路上，杨维更仔细的给段勋介绍了张斯可这个人。此人是资中人，他们家在资中也算是一方富豪。可是虽然家里富裕，但总不能给段勋送他们家财产。


 而且张斯可家里是富裕，可是那点钱放在段勋这里什么都不是。因为到了段勋这个级别需要的就不是几万，十几万的钱。而是需要几十万、几百万，甚至是上千万、几千万。


 张斯可家里的那点钱，段勋还真不放在眼里。


 “将军，听闻西藏出问题，我蜀中上上下下的人都非常愤怒。我重庆富商汤子敬汤老板愿意出资三十万支持将军。而且只要将军同意，汤老板愿意动员我四川富商们最少给将军筹集两百万的军饷。”


 “三十万？两百万？”


 “是，将军。”


 段勋瞬间颇为惊讶。


 三十万。


 四川不是北京，不是天津，更不是上海。虽然四川也有很多富豪，但能够直接拿出三十万的绝对少之又少。不要说拿出三十万，家里有三十万的都是四川富豪。


 而且到了三十万这个级别，段勋也不可能无视。


 更让段勋惊讶的是，汤子敬竟然跟段勋表示，可以动员四川富商捐助两百万。两百万房子段勋这里都是非常大的数目，有两百万段勋甚至可以打造一个师的部队。


 此人能量不小。


 “汤子敬，汤子敬……”


 段勋念叨汤子敬的名字，杨维立马插口道：“将军，汤子敬原来号称‘汤十号’，因为他手底下当时有十大商号。有钱庄、有布店、有盐号、有山货店、有丹粉作坊、有银行，个顶个都是重庆最好、最强大的商行，所以叫‘汤十号’。除了这个称号，他还有一个称号叫‘汤半城’。汤子敬是重庆最大的房产商人，他在重庆投入大笔资金购买房产，建设房产，他的房产遍布重庆的大街小巷，重庆人说重庆一半房子都是这位汤老板的，所以都叫他‘汤半城’。”


 杨维很聪明。


 看段勋的样子就知道段勋对于汤子敬不是很熟悉，所以立马给段勋介绍这个汤子敬。段勋听完之后大为惊讶，重庆原来还有如此富裕的人。


 可是不对啊。


 如果汤子敬真的如此富裕，自己不可能完全不知道。汤十号，汤半城，这都是什么样的实力才能这么叫。看到段勋皱眉，杨维继续道：“不过在民国五年，就是将军成为四川督军之后，不是在我们四川发起了禁烟运动吗？正好这个汤子敬的商号也参与经营鸦片，他旗下的房产不少都租给别人经营，里面就有为数不少的鸦片馆、赌场。因此那次禁烟风波当中，虽然因为汤子敬本人并没有牵涉鸦片买卖，可是汤子敬的商号、房产被牵扯不少，汤子敬在重庆中心拥有的房产几乎都被我们没收。还有牵扯进鸦片的商号，也被我们没收。这个行动极大地影响了汤子敬的钱庄和银行，声音一落千丈，后来被西南商业银行收购。现在我们在重庆的西南商业银行大楼，原来就是这位汤老板的永美厚银行。现在这位汤老板手中，只剩下一个钱庄和两个布店以及丹粉作坊而已。”


 这就对上号了。


 俗话说得好，破家县令，灭门知府。中国千年的官本位国家，政府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绝对不是民间富豪可以对抗的。如汤子敬这样的大富豪，也因为触犯段勋的政策，短短两年时间当中资产不停地缩水。


 这还是段勋没有针对他的结果。如果段勋真的针对他，几个月之内让他成为乞丐都有可能。


 “张先生，既然这位汤老板现在生意不好做，何必又出三十万。我接受他的这份拳拳爱国之心。”


 “将军，汤老板是真心实意的。”


 张斯可不紧不慢的道：“他要用三十万，让四川所有人都看看，他是支持将军的，他也是爱国的。”


 段勋一愣。


 段勋能够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也不是白坐的。张斯可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从他的话里话外段勋还是听到了话外音。再想到这个汤子敬还经营过盐号、山货店，可是现在没有了这些，段勋想的就更多。


 毕竟段勋已经把川盐、四川土特产都垄断起来。


 然后分给各大商户经营。很显然汤子敬没有分到这块蛋糕。如果汤子敬分到了这块蛋糕，那么生意也不可能说难做。


 三十万？


 给四川人看看，自己是支持段勋的。其实哪里是给四川人看，是给段勋手底下的人看。他是想用三十万，希望段勋高抬贵手。毕竟汤子敬这个人曾经是触犯了段勋的规矩。除了这个，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将军，其实除了汤老板，还有不少人希望为国出力。汤老板愿意和他们一起给将军此次出征筹集军费，希望将军接受他们的爱国之心。”


 “张先生，这样。我考虑一下，然后给你答案。”


 “那我就等将军的答案。”


 张斯可对段勋微微弯腰，慢条斯理的收拾自己带来的茶，然后在走了出去。段勋看着张斯可的背影皱了皱眉，问杨维道：“这个汤子敬最近在干什么？”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重庆市政府应该清楚。”


 “那就问问怒刚兄（但懋辛）。”


 段勋很是重视这件事情。毕竟汤子敬可是给段勋保证，会给段勋筹集两百万的军饷。段勋虽然现在是西南霸主，可是两百万的资金对于段勋依旧是非常大的数目。


 段勋不可能不重视这件事情，因此立马派人请但懋辛来这里。


 “汤子敬？”


 但懋辛听到段勋问自己汤子敬的事情，所以立马道：“此人了不得。我最近刚刚听说，此人在汉口、上海地区获利几百万。”


 “哦？”


 “将军，自从段总理和日本大规模借款的事情被媒体披露之后，各地反对段总理出卖主权给日本的声音此起彼伏。特别是段总理用日本的借款打造参战军之后，这种呼声越来越高，国内的反日情绪也是越发高涨。汤子敬在汉口、上海、苏州等地都有商号，本来做的都是日货的生意。可是他在段总理和日本借款的事情披露的时候，用自己手中的日货换取国货。当时来说日货更贵、质量更好，远比国货更好卖。所以当时汤子敬用日货换了大批的国货，囤积了大批国货。然后汤子敬和上海总商会一起呼吁抵制日货，支持国货。短短一年之内他的日货换国货计划获得巨大成功，中间赚取了巨额的利润。很多人都说这一下他就赚了几百万。”


 “奇才，真是奇才。”


 段勋都忍不住赞扬汤子敬。


 此人真是了不得。


 难怪之前能够成为重庆有头有脸的人物，成为重庆数得上号的富豪。脑袋瓜就是灵活。一下就看到了中国政局的变化，看到了市场的趋势。


 利用国人排斥日货的机会，大肆赚钱。


 普通的商人只能看到一些行业的价格问题，可是真正的大商人都是把经济和政治结合起来一起分析。就如汤子敬这样的大商人，可以预测中国政局的发展，可以预测政治带给经济带来的影响。


 “他既然在汉口、上海那边很能挣钱，可是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是段勋疑惑的。


 毕竟上海、汉口那边比重庆交通、经济各方面都好很多。能在那里挣钱，怎么又回四川，还要“贿赂”自己。


 “毕竟那里不是家乡，而且他在那边属于客人，没有四川这边的人脉关系。听闻他此次发财，也惹得当地不少人眼红。特别是当地军队，以要打仗的借口让他筹集军费，让他非常苦恼，所以他还是想要回到四川发展。而且目前我们重庆规划的工业园区，一半土地和房产都是汤子敬的。”


 “哦？”


 段勋这才有些明白。


 汤子敬这是看上了工业园区的项目。而且汤子敬还真是了不起，之前说汤子敬有个外号叫“汤半城”，段勋还以为是夸张。没想到重庆目前要打造的工业园区，一半的土地和房子都是汤子敬的。光是这些就能够看出汤子敬在重庆房地产的地位。


 “将军，汤子敬此人给我们市政府提出了一揽子的合作计划。他的意思是他可以免费把土地和此地的房产都交给政府处理，可是他希望由他来承接工业园区的设计和建造工程。”


 “他想全包了？”


 “是。他的计划书当中，他要在工业园区旁边建造一个新的自来水厂，工业园区需要的电线，工业园区内的公路和周围需要的公路，以及工业园区所有的厂房，还有工业园区的住宅区，他都愿意一手建造。”


 “你们的想法呢？”


 段勋不得不感叹汤子敬此人的大手笔。


 打造一个工业园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就算以政府的实力，现在打造工业园区都是有一些力不从心。段勋几乎需要调集所有的资源，才能够打造出一个工业园区。可是汤子敬却敢大包大揽。


 就算只是为那些工厂建造厂房，建造一些政府大楼，以及规划一些其他基础设施，打造这个工业园区也需要投入上千万，甚至几千万资金。


 一个商人就敢包揽这样的工程，实在是大魄力。


 “将军，实话实话我认为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合作方案。在城市的规划上、在城市的建设上，汤子敬有很多经验。目前重庆不少街道和房子的建设，以及重庆的政府部门的工程，汤子敬当年都亲自参与过，他在这方面有充分的经验。如果他真的能够承建工业园区的建设，会让我们省很多精力、很多资金。我们甚至可以派人跟汤子敬学习，也可以监督工程进度和质量。”


 “他有这个实力吗？”


 这是段勋非常疑惑的。


 这个项目段勋都因为资金问题很是头疼，汤子敬能做得来？


 “将军，他已经给我们一份计划书。只要我们同意他接手，他就把他手中的钱庄、布店都出手。汤子敬此人虽然这两年受到很大打击，但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资金实力还是非常雄厚的。他在计划书当中表示，前期启动资金他本人就可以拿出六百万。而且我们建造的工业园区，是一边造一边就有工厂入驻，他一边就可以收到厂房的钱。当然他计划书当中，资金来源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他还会从银行贷款，以及还有很多人都参与进来。”


 “都是谁？”


 段勋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有魄力，往这里面投钱。


 “都是这两年不如意的。自从将军打击鸦片，把烟茶，以及四川土特产开始控制之后，以前靠着这些发大财的不少商家都开始没落。因此他们希望跟着汤子敬大干一番，想要从这次的工业园区的项目当中彻底翻身。也希望用这个项目跟政府机构搭上关系。将军，你可不要小看这些人。这里面不少人都曾经是四川的盐商、茶商、山货商人，一个个巅峰时刻都是有几百万资产的人。这些人合作起来，拿出千万以上的资金应该不是问题。”


 段勋点点头。


 如果真的能够把工业园项目交给这些人，那么段勋这里可以省下大笔资金。而且这个项目只要开始启动，那么影响的产业链就不是一个两个行业。


 从木材厂还是水泥厂、发电厂、自来水厂、钢铁厂、灯泡厂都要跟着发展起来。什么是产业链，这就是产业链。而这些产业链一旦发展，那么带给重庆的发展就会非常迅猛，也会给段勋创造很多的就业和税收。


 “他有什么条件。”


 “他希望将军能够把川盐、川茶、四川土特产的生意上，对他网开一面，让他也能够参与进来。他本人多年做这些生意，在其他省份有很多销售渠道。只要我们把这些东西对他放开，汤子敬短时间之内重新翻身是轻松的。”


 “其实我对他都不熟悉，说限制他更是从何说起。”


 段勋苦笑。


 其实段勋都不怎么认识这位汤子敬，要不是今天他要给自己三十万，段勋都不认识他。段勋每天忙得都是大事情，哪里有空专门限制他。


 “将军，虽然将军没有亲自开口，可是下面的人可不敢对他网开一面。虽然他的渠道最好，人脉最广，可是他当初涉及到的可是鸦片。不仅是他的商行，当初开设烟馆、赌场很多地方都是汤子敬的房产。在我们四川谁不知道将军最痛恨鸦片，当初因为鸦片的事情枪毙了上千人。因此下面的人谁也不敢在这些生意上照顾汤子敬，谁也不敢给汤子敬这方面的批条。所以汤子敬的盐号、山货店，以及以前销往各地的茶店、酒庄都只能是低价出售。不仅仅是汤子敬一个人，当初鸦片牵涉了我四川近四分之一的商号和商人。这些人这两年都是这样的情况。他们目前都希望将军能够网开一面，也给他们这方面的生意。因此此次才会如此卖力。”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段勋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


 想了想道：“如果真的可以，只要符合条件，就给他这方面的批条。其他人也是如此，不要老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至于工业园的项目，和汤子敬好好谈一下。如果他真的有能力、有财力接手这个项目，可以大胆的交给他处理。我们毕竟在这方面没有经验，派人和汤子敬好好学习。以后不管是成都、重庆还是万县，随着人口增多、经济发展，城市肯定是要扩建的。学学别人的经验，对我们有好处。而且如果他们接手，我们可以省下大笔资金。”


 “是。”


 “庾恩锡现在可是在万县？”


 “对。”


 “我听闻他对于万县码头和城市的改造工程做的非常不错？”


 “是，将军。他在这方面非常有才华，解决了很多城市发展当中的问题。我虽然没有完全看到后来的情况，但他开始的计划书是我批准的。”


 段勋点点头。


 然后对但懋辛道：“我把庾恩赐调到重庆，就让他参与重庆工业园区的涉及和建造工程。让他好好学学，以后一定能够大派用场。”


 “是。”


 汤子敬的事情谈完之后，段勋又想到了张斯可，对杨维道：“莘野兄，你告诉张斯可。那些商人的拳拳爱国之心我完全感受到了。我想让张斯可出面担任入藏部队支援基金负责人，负责大家对于入藏部队的捐款。每个人都必须要记录下来。下周开始所有的四川报纸都要留出一个版面，专门刊登这些为国捐款的爱国商人的名字。”


 “好。”


 “你再问问张斯可，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


 段勋对于张斯可印象非常不错。虽然来段勋这里没说多少话，但却让段勋下决心用汤子敬。而且听闻张斯可此人和四川退隐的政客、将军，还有很多四川富豪都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段勋的幕府也需要张斯可这样的人，可以随时了解这些人的动向。段勋需要他们的时候，张斯可还可以出面调解。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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