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控制陕西2

 静。


 针落可闻。


 因为大家都是措不及防。


 明明今天的会议是剿匪会议，也就是围剿陕西靖国军的会议。段勋把在西安的政界、商界、学界、军界的大佬聚集起来，就是要搞动员会。让大家不要拖后腿，给大家介绍一些情况，让大家都配合。


 来之前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段勋现在说什么？


 什么鸦片泛滥？军纪很差？甚至里面还用了什么“兵匪一家”、“骇人听闻”这样的词语。这个和围剿陕西靖国军有什么关系，一个个听着都莫名其妙。


 甚至有些眼力劲的人，内心已经大为震惊。


 鸦片？


 今年年初陈树藩可是公开给下面的各个县政府下达了种植鸦片的命令，强制性的要求某些鸦片产地，必须要有一半以上的地方都要种植鸦片。


 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钱。


 还有镇嵩军。


 至于军纪很差，说的是谁？陈树藩的部队还是刘镇华的镇嵩军？这么想，几个脑袋瓜转的快的人脸色大变，可谓是大惊失色。


 段勋要干什么？


 段勋的目的是什么？


 “砰砰砰——”


 会议室再次嗡嗡的，这一次敲桌子的是熊克武。熊克武也是多年在高位的，扫视一眼，会场很快就静了下来。段勋等大家先消化一段之后，继续道：“我想今天在座的不少人都听过我段勋的名字。我段勋这辈子最讨厌的两个东西，一个就是鸦片，另外一个就是军队没有军纪。作为军队祸害地方，忘记军人使命的。”


 “我在川滇黔三省，为了禁烟枪毙了几千人。洪宪之役（护国战争）我镇守泸州，攻下纳溪的时候，现在的湖南督军，也是第二路司令张敬尧的第七师劫掠纳溪。我当场就枪毙了张敬尧第七师几十个官兵。今年湖南战争，我部和吴佩孚、张敬尧的部队联合拿下长沙，张敬尧的第七师、赵倜的豫军、陈光远的赣军在长沙劫掠，我部又在长沙枪毙了几百人。”


 杀气腾腾。


 随着段勋说话，在场的不少人还真是想起来了。当年段勋入主四川之后，大力禁烟，枪毙很多人。甚至以鸦片为借口进攻云南，驱逐了唐继尧。


 以及军纪问题。


 目前中国军队当中，说起军纪，谁不知道段勋部队的军纪是第一位的。就是吴佩孚、冯玉祥他们的部队在军纪上都比不上段勋。


 可是段勋到底要干什么？


 怎么说陕西也不是段勋的地盘，段勋顶多就是接受命令入陕围剿陕西靖国军的。陕西内部的事情，段勋是没有资格插手的。


 “贺耀祖。”


 “将军。”


 “你来给大家念念，什么叫惨无人道，什么叫骇人听闻。”


 “是。”


 贺耀祖本来是站在一侧的，听到段勋的命令，立马是走了过来，站在中间道：“民国六年（1917年）十月十七日，陕军第三旅李凤一部纵兵劫掠阳平韩村，打死打伤三十多名村民，奸淫妇女十七人，年岁最少的只有十一岁。”


 “民国六年十月十九日，陕西靖国军郭坚部劫掠临晋，打死打伤十四人。郭坚部营长杨锁头在临晋强纳两个妾。”


 “民国六年十二月月三日…………”


 “民国七年（1918年）二月二十二日……”


 段勋来西安都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段勋的部队在西安周围更是待了快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在这里这么长的时间，可不是天天吃喝玩乐的。


 段勋入陕就不是为了吃喝玩乐的。


 不过整体来说，还是入陕的时间有些短。因此调查最多的就是凤翔的事情。因为陕西靖国军第一个扛起大旗的就是郭坚此人。


 郭坚是在凤翔起兵的。


 因为郭坚早年就在这里待过，这里有很多郭坚的嫡系人马。郭坚在讨伐张勋的时候，被陈树藩摆了一道，差一点死在山西。是当时陈树藩部队王飞虎团当营长的杨虎城让开一条路，郭坚才能够活着回到陕西。郭坚回到陕西之后，就响应了孙中山的护法运动，起兵反对陈树藩。


 因为郭坚在凤翔起兵，所以1917年年末到今年（1918年）的前几个月，陈树藩的部队和郭坚的部队在凤翔交锋多次。和羌白一样，双方军队的军纪差到了极点。他们双方在凤翔不仅天天打仗，还天天祸害凤翔。


 甚至郭坚的部队在这方面军纪更差。


 以至于凤翔都有民歌流传：“民国六年把年过，凤翔山川大难到，郭坚官兵似虎豹，一进村庄打三炮，门油漆、墙海漂，屋里挖成胡基窖，吓得媳妇裤裆尿，吓得姐姐井边坐。”


 可以看出凤翔的百姓对于郭坚是多么的痛恨。


 郭坚如此，陈树藩的部队也好不到哪里去。郭坚部队是杂牌军，需要自筹军费。因此动不动就劫掠地方。而陈树藩这边的军队，他们是靠陈树藩拨款的。


 他们为了跟陈树藩报功，就常常做杀良冒功的事情。一出手就会屠了一个村，在凤翔血债连连。


 随着贺耀祖一笔一笔的说出来，下面不少人都是目瞪口呆。特别是西安不少名流，他们虽然听过部队军纪不好，可是一笔笔真的说出来，那绝对是骇人听闻的。


 陈树藩坐在旁边，感觉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因为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段勋的意思。段勋到底要干什么？段勋的目的是什么？段勋到底是冲着谁来的。这么一想，陈树藩忽然就觉得今天的事情还真是有些问题，段勋现在一切的表态都有问题。


 人只要开始有怀疑，那么就会变得非常敏感。


 陈树藩这段时间几乎已经完全放下了原来的戒心。因为段勋的部队往大荔集结，一副要进攻郭坚的样子。甚至昨天刘湘还来了电报，请示什么时候开始进攻郭坚。段勋当时就表示，让他做好准备，三天之内就会下命令。


 不仅仅是刘湘那边，目前驻扎在凤翔的袁祖铭也来电报，表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段勋也给他下命令，让他做好进攻淳化、邠州的准备。


 段勋做的这一切，都在表明段勋即将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为围剿陕西靖国军的军事行动。因为段勋是用西安的电报局收发电报，所以陈树藩非常清楚其中的内容。段勋这些行动，弄得陈树藩完全相信，段勋是真的要搞定陕西靖国军，而不是有其他的想法。


 而且陈树藩是真的相信。


 因为段勋和自己都是段祺瑞的人，段祺瑞派遣段勋进来，肯定不会是对自己不利。如果段祺瑞连自己这样忠心耿耿，为段祺瑞奔波的人都对付，那么以后谁还听段祺瑞的话。


 所以真的是慢慢的放下了戒心。


 可是今天的会议实在是太诡异，让陈树藩立马是敏感起来。


 陈树藩忍不住看了看会场，看了看会场的军队。这么一看，陈树藩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之前没有发现，可是现在才看到，今天会场这些扛枪的，全都是段勋的人。自己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带着自己的卫队的。可是现在才发现，会场内完全没有自己的卫队身影。


 这些人去了哪里？


 砰砰砰。


 陈树藩总是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很是害怕，心脏是砰砰的跳。


 “民国七年（1918年）7月17日…………”


 安静。


 整个会场只有贺耀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段将军，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贺耀祖还没有念完，有个人就站起来，直接问段勋。段勋看是谁这样打断贺耀祖的话，看到说话的人之后，段勋很肯定的道：“郭厅长，我段勋以我的人格保证这些事情的真实性。而且因为时间太短，很多还没有来得及统计。要是给我时间，我可以把这一年当中发生在凤翔、渭北、同州地区的事情都可以整理出来。”


 开口的是郭希仁。


 清末的陕西咨议局副议长，辛亥革命之后的军政府高等顾问和总务府参政处负责人，辛亥革命之后的那一段时间，陕西省政府的政务都是郭希仁负责。因此当时陕西政坛都称呼郭希仁为“郭丞相”。


 此人是文人，本来是属于陕西立宪派，在学界名气很大。后来又参加了同盟会，甚至一度担任过陕西同盟会的负责人。之后浮浮沉沉，特别是陆建章督陕之后，郭希仁去欧洲考察欧洲的水利。回国担任陕西水利局局长，一直致力于陕西的水利建设。


 郭希仁反对陕西打仗。当陈树藩和陕西靖国军打起来之后，他还代表陈树藩去陕西靖国军那里，想要给双方牵线，希望双方能够坐下来谈谈。


 可是失败。


 郭希仁虽然是同盟会出身，可是却没有参加陕西靖国军，还是回到了西安。陈树藩为了拉拢郭希仁，就任命郭希仁兼任陕西教育厅厅长。


 郭希仁在目前的陕西政坛、学界都是顶尖的人物。而且在陈树藩、陕西靖国军甚至北京不少学界大佬，都能够扯得上关系。是一个陕西地区名望很高的人。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郭希仁听到段勋的肯定，忍不住喃喃自语。


 读书人。


 很多都是非常感性的。可能他们的做法让很多人感到这些人虚伪，可是他们的的确确会有一些悲天悯人的想法。听着贺耀祖读出来的一个个惨案，郭希仁这些教书的人，怎么会不感到惊讶。


 不仅仅是郭希仁，其他的一些学界名人也都是震惊不已。


 段勋对还站在那里的贺耀祖做了一个手势，贺耀祖就收起手中的文件，悄悄地退了下去。段勋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郭坚道：“郭厅长，我听闻你有段时间是担任过陕西禁烟局局长，为陕西的禁烟做了大量的工作，做出了很大的成绩。”


 “是。”


 “可惜，郭厅长早年的工作都化为乌有。我的部队两个多月之前进入西安，在周至、户县、兴平等地，看到的都是一望无际的鸦片种植地。一眼望去，这几个县城的土地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农作物，反而全是鸦片。”


 对于这个郭希仁没有说话。


 因为这个事情郭希仁是知道的。陕西并不是一个富裕的省份，可是陈树藩和陕西靖国军已经打了一年时间，双方部队有过好几次几万人的混战。


 这种规模的战争，在此次护法战争只有湖南出现过。


 为了在湖南打仗，段祺瑞、段勋、曹锟、陆荣廷这几方面投入的军饷，加起来超过一个亿。陕西这边就算花的再少，双方没有上千万以上的投入，是根本不可能打一年时间，打这种规模的战争。


 段祺瑞控制北京，和日本借了上亿的资金。段勋控制川滇黔、曹锟控制直隶、陆荣廷控制两广，一个个都是有钱的主。可就算这样，军饷对于几个人来说都是非常头疼的事情，都需要千方百计的筹集军饷。


 连这些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是陕西？


 一个贫穷的省份，哪里来的钱，能够养活这么多军队，能够支撑一年的战争。


 只能是种鸦片。


 郭希仁虽然反对，可是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介书生能够改变的。陕西这边鸦片种的是越来越多，这一点郭希仁非常清楚。看郭希仁沉默，段勋厉声道：“我段勋眼里可揉不得沙子。敢于祸害地方的，敢于贩卖鸦片的，有一个算一个，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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