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议和2

 “段勋要议和？”


 三原。


 胡景翼被陈树藩羁押了三个来月的时间，这一次重返三原，陕西靖国军的头头脑脑几乎是一个不落都来到了三原。于右任和张钫身为陕西靖国军的总司令和副总司令坐在上面，下面全都是陕西靖国军的将领。


 从陕西靖国军第一路司令郭坚开始，往下樊钟秀、高峻、曹世英、卢占魁这些陕西靖国军各路司令悉数到齐。再往后才是陕西靖国军高级军官，如岳维峻、焦子静、刘允丞、冯毓东、李云龙、邓宝珊、杨虎城、田玉洁、董振五、麻振武、党玉琨这些人。


 因为胡景翼在陕西靖国军的地位很是特殊。既是陕西靖国军的总指挥，又是陕西靖国军第四路司令。胡景翼的陕西靖国军第四路，更是陕西靖国军的主力部队。


 正是因为胡景翼如此特殊的身份，陈树藩才会冒着被人唾骂的风险也要羁押胡景翼。


 “是。”


 大家叙旧情之后，胡景翼就说出了他此次的目的。


 议和。


 胡景翼说完之后，场面立马就安静下来。因为陕西靖国军，他是很多支部队的联合，并不是一支部队。所以陕西靖国军看似用的是一个旗号，但部队都是各自作战，需要的时候才会偶尔配合。于右任和张钫这两个陕西靖国军总司令和副总司令，也就是能够召集大家开会，却无法插手他们部队的事情。包括胡景翼这个陕西靖国军总指挥，对于各部队的人事问题根本插不上手。


 陕西靖国军各部队的来源不同，都是独立成军的。


 郭坚虽然辛亥年崛起于蒲城一带，但其实他的很多士兵来源凤翔。是郭坚和耿直两个人在凤翔驻扎期间招收的军队。耿直在进攻大荔的时候牺牲，郭坚就成为这支部队的领导人。其他樊钟秀的部队是陕北出来的，高峻和曹世英的部队来源白水和澄城一带。


 不说这些陕西靖国军各路司令的部队，就算是他们下属的部队，也都是各有各的出处。就如杨虎城的部队是来自李子高的保安团，后来参加一代刀客大佬王飞虎的部队，担任严飞虎团的营长。在护法战争爆发之后，杨虎城就带着这个营反出王飞虎团。还有李云龙的部队是，以临潼刀客组成的部队。


 正因为各支部队都是独立成军，所以各部的想法也不同，利益也不同，需求也不同。


 所以大家在瞬间都沉默。


 “段勋想要怎么议和？”


 于右任开口问胡景翼。


 陕西靖国军内部并不是没有支持议和的。陈树藩从来都没有放弃议和的道路，几次派人和陕西靖国军接触。希望能够和陕西靖国军停战议和。


 因为自从陕西靖国军闹事之后，陈树藩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他并不想和陕西靖国军继续打下去，毕竟往根上找的话，大家都是辛亥年反清出身，都是陕军。何必打生打死，所以陈树藩几次派人和陕西靖国军接触，想要跟他们议和。


 陕西靖国军内部也有很多人是支持议和的。


 可是于右任不一样。


 于右任是孙中山的人，来陕西之前是接受孙中山的命令入陕的。当时的孙中山已经很狼狈，在广东被自己亲手打造的“非常国会”赶了出来。


 可就算是如此，孙中山也没改他一贯的主张。


 武力。


 用武力推翻北洋政府。


 孙中山非常反对北洋政府和护法军议和，一直都是抨击广东军政府。甚至北京新国会的出现，也成为孙中山抨击的对象。不过孙中山现在学聪明了，抨击北洋政府的时候，一口一个北洋政府丧权辱国，批评段祺瑞对待外国政府卑躬屈膝。不再是谈什么护法之类的话。


 于右任作为孙中山的人，当然也是反对议和的。


 虽然陕西靖国军目前有些困难，但并不是说打不下去的地步。并不需要议和，所以对于陈树藩几次议和的要求，于右任都是强硬的拒绝。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胡景翼既然能够离开西安，而且给段勋带话，那么胡景翼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胡景翼肯定是支持议和，而且和段勋私下有了一些交流。不然以胡景翼的身份，段勋岂能轻易放他出来。胡景翼也岂会甘愿给段勋当信使。


 这就不由得于右任不重视。


 说句实话，虽然于右任名气更大，现在又是陕西靖国军总司令，在地位上高于胡景翼这个总指挥。但论对于陕西靖国军的影响力，于右任绝对是比不上胡景翼的。


 看看今天来的这些战将，有一半都是胡景翼嫡系的军官。剩下一半的一半，也是曾经在胡景翼手下当过兵的。就连高峻、曹世英他们的部队都自成体系，但辛亥年的时候也是在胡景翼手下打仗的。


 论资历，胡景翼在陕西靖国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陕西靖国军虽然号称是拥有三万来人，其实很多都是虚的，也就一半人有战斗力。其中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只有两个，一个是郭坚的第一路，一个就是胡景翼的第四路。


 特别是胡景翼的第四路，那是正规军出身。早在护国战争的时候，胡景翼的部队就参与活捉陆承武的行动。后来又担任陈树藩旗下团长。


 而且陕西那些战斗力强的部队，在护法战争爆发之后全都过来依附胡景翼。目前胡景翼这边拥兵六千多人，是陕西靖国军最精锐的部队，武器装备也最好，部队军官素质也最好。


 往下是樊钟秀和曹世英的部队，他们的部队早年也都隶属于陈树藩，也是正规部队。不过这两支部队都和胡景翼关系很深。


 因此胡景翼在陕西靖国军的话语权很重。


 “段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双方在临潼召开一次大的谈判会议。不要派什么代表，也不要中间人。段将军和陈树藩带着他们那边的人，我们这边也是我们这些人参加。双方就直接开始谈判，大家亮出条件，有什么说什么，”


 “哦？”


 于右任有些不敢置信。


 这哪里像是两支部队谈判，完全像是哥老会这些老大谈判。他们谈判喜欢本人亲自去。可是一般部队打仗，或者说两种政治势力打仗，议和的时候都是派遣代表参加。


 这样才有转圜余地。


 要是双方大佬直接见面，最后没能够谈出结果，反而打起来那样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临潼？”


 坐在胡景翼对面的郭坚，一脸的书生气。光是看他的长相，绝对看不出来此人就是辛亥革命以来，陕西历任都督和督军都最讨厌的人。


 他就是陕西靖国军第一路司令郭坚。


 辛亥革命之后，陕西都督张凤翙恼怒郭坚的部队骚扰地方，一怒之下撤了郭坚部队的编制。郭坚跑去河南转了一圈，陕西“反袁逐陆”的时候，又是回到陕西，参加了驱逐陆建章的行动。


 等到驱逐陆建章之后，陈树藩成为陕西督军。郭坚竟然和新来的陕西省长李根源打的火热，让陈树藩大为恼怒。利用张勋复辟的机会，让郭坚带领部队出击。等到郭坚带部队进入山西之后，立马宣布郭坚是叛逆。和阎锡山合伙，差一点让郭坚死于山西。


 死里逃生回到陕西之后，郭坚这样的脾气怎么能忍。立马就举起了反旗，正好呼应孙中山的护法运动，顺势就举起了陕西靖国军的牌子。


 郭坚可是最为桀骜不驯的。


 目前于右任、张钫他们跟郭坚说话，都会非常注意。因为郭坚此人非常傲气，如果有句话说错了，郭坚一定会炸毛。


 “临潼现在可是在段勋手中。笠僧（胡景翼），你不会忘了你是怎么困在西安的了吧。怎么刚刚回来，就一点都不吸取教训。”


 郭坚直接嘲讽胡景翼。


 胡景翼当初就是为了策反姜宏模和刘天佐，亲自去见姜宏模，才被陈树藩扣押。在场的这些人当中，也就只有桀骜不驯的郭坚才会这么讽刺胡景翼。


 其他人，包括于右任、张钫他们都不会这么跟胡景翼说话。


 “郭司令，我们司令就算去了一趟西安，也能够平平安安。换做是某些人，估计是走不出西安。”


 敢讽刺胡景翼，胡景翼手下大将岳维峻立马回击郭坚。


 胡景翼部的不少军官都是看不起郭坚的。虽然郭坚部队的战斗力很强，可是郭坚部队收留了一堆的土匪，军纪差的让人发指。岳维峻是胡景翼的好友，更是胡景翼的左膀右臂，所以并不惧怕桀骜不驯的郭坚，立马是回击了郭坚。


 “哼，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活命投靠别人的。”


 郭坚部的党玉琨冷笑。


 自从胡景翼被囚禁在西安之后，在陕西靖国军内部是有这种传闻的。也就是胡景翼准备投靠陈树藩，因此党玉琨才会这么说。


 郭坚部队成分很杂，有土匪，有刀客，有哥老会。


 党玉琨此人就是刀客出身，后来投奔了郭坚。党玉琨因为是刀客出身，作战非常勇猛，打仗不怕死。因此郭坚很是器重党玉琨。不过党玉琨这个人好色残忍，他的部队军纪在郭坚部队当中算是非常差的一个。


 “砰——”


 可是党玉琨刚刚这么说，坐在胡景翼下面的李云龙站起来，直接把前面的桌子踢翻。然后从腰里掏出手枪，往前走一步道：“党拐子，你是不是想死。”


 李云龙是临潼刀客大佬。


 本身脾气不算很好。早年在临潼截了军火之后，就起兵反清，后来投奔了在凤翔的郭坚。可是李云龙看不起郭坚部队军纪太差，看不起郭坚部队一群土匪。所以就脱离郭坚，投奔了胡景翼。


 对于胡景翼，李云龙是非常崇拜的。


 书生出身，却一声胆气。不似其他的陕军将领，一个个都是草莽出身。自从投靠胡景翼之后，李云龙从胡景翼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岂能任由党玉琨侮辱胡景翼。


 李云龙这样，岳维峻、董振五、邓宝珊、冯毓东这些人都是怒目而视。侮辱胡景翼，等于就是侮辱他们这个团队。就连高峻、曹世英、樊钟秀他们都是瞬间皱眉。如果胡景翼真的投靠了陈树藩，或者是段勋，那对于陕西靖国军的打击是无与伦比的。这种事情岂能乱说。


 郭坚心中也是恼怒，党玉琨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算那么想，也不能那么说。


 你党玉琨是什么身份，也敢这样说人家胡景翼。就是郭坚讽刺胡景翼，也不会拿这种事情说胡景翼。可是生气归生气，郭坚是什么人。就算我们这边做错了，可是胡景翼你那边的人这是想干什么？


 怎么？


 要和我火并，我怕你不成？


 所以郭坚抬头扫了一眼胡景翼下面的那些军官，并不惧怕他们。


 “好了。”


 张钫看到双方剑拔弩张，忍不住拍了一下椅子。实在是太过分，开会这些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连手枪都掏出来了。张钫是早年的陕军名将，在座的这些人大部分当年都是张钫的属下。


 可是张钫大喊一声，却丝毫没有缓解紧张的局面。那些人根本就不搭理张钫，胡景翼这边的军官和郭坚那边的人依旧是对峙着。


 还是胡景翼轻轻的摆摆手，胡景翼这边的人才都坐了下来。可是他们依旧是瞪着郭坚那边。郭坚那边的人，也后退回到自己那边。胡景翼轻轻的咳了一声，让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才道：“段将军保证，对于此次双方会面他会通电全国。而且他还会邀请记者参加，监督此次谈判情况。如果此次会议出现任何问题，他就宣布下野。”


 “出尔反尔的事情多了。”


 郭坚依旧是不服气。胡景翼没有搭理郭坚，而是看着于右任道：“右任公，我相信段将军。而且他都已经表现出如此的态度，我们难道还要扭扭捏捏不成。谈判而已，谈成就议和，谈不成就继续打仗。”


 “大家觉得呢？”


 这事情于右任无法决定。


 刚刚的情况于右任看在眼里。连张钫这个陕军的老上司，在这里说话都不好用。对于陕西靖国军的年轻将领来说，张钫已经是过去式，谁也不会太在意张钫。反而是胡景翼、高峻、曹世英这些人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给张钫足够的面子。


 张钫不顶用，于右任更是如此。


 于右任是名气大，是陕西革命党当中名气最大的。可是于右任毕竟是文人，和这些军人原来就没有关系。能让于右任担任总司令，就是看他名气大而已。如果于右任分不清轻重，随意干涉这些部队的事情，早就被他们赶走了。


 所以于右任立马问了大家的意见。


 “我认为可以议和。我们可以听听段勋的条件，同样我们也可以提条件。就如胡司令（胡景翼）说的那样，谈不拢就继续打。”


 高峻支持议和。


 “我也认为可以谈。只要临潼安全，那么跟段勋见见也没什么。段勋此人名气这么大，名声这么好，我早就想会会段勋这个人。既然是段勋，我想应该可以坐下来谈。”


 曹世英也是支持议和。


 这一年多以来，双方打得很热闹。虽然陕西靖国军到现在依旧有三万来人，但能够作战的也只有一半人马。这一年和陈树藩交手，陕西靖国军这边的伤亡也是很大。


 而且这一年来也无法补充一些弹药，继续打下去会非常艰苦。


 谈谈无妨。


 “是啊，谈吧。”


 樊钟秀也是点头。


 于右任看着这些人的表态，知道议和已经是大势所趋。毕竟这几个人手底下的军队是陕西靖国军一大半。于右任心中并不愿意，但和张钫对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无奈。


 陕西靖国军毕竟不是于右任和张钫能够控制的。因此于右任还是道：“既然如此，我们谈吧。不过谈之前，段勋必须要保证大家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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