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拉拢2

 “我给你们的那本书你们感觉如何？”


 陕军大部分将领都是草莽中人，是陕西刀客出身。本来陕军还有大批哥老会出身的人，可是都被张凤翙和陆建章清理了，因此现在陕军大部分将领都是刀客出身。不少人连书都没怎么读过。而一些原来的读书人，在陕军多年之后也是沾染不少草莽之气。


 最典型的就是郭坚。


 郭坚是读书人，学生年代就开始混江湖。


 可是因为长期和陕西刀客在一起，慢慢的就沾染草莽之气，做什么事情都按照江湖中人的想法，江湖人的规矩来。好处是郭坚非常讲义气，只要是投奔他，只要是拿他当兄弟，郭坚就会掏心掏肺的对你好。郭坚在陕西被很多人都誉为是义薄云天，只要别人不负你，他就不会出卖兄弟。正是因为郭坚如此的名声，因此陕西那些刀客、哥老会，乃至于土匪都非常愿意投奔郭坚，愿意奉郭坚为老大。但也因为如此，郭坚部队鱼龙混杂，军纪是陕军部队最差的。郭坚也从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读书人，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江湖草莽。


 其实胡景翼的部队也有这个问题。


 大部分将军都是陕西刀客出身，文化基础差，考虑的也仅仅是怎么打仗。真正能够考虑军队的命运，考虑未来国家问题的人是少之又少。


 特别是基层军官。


 胡景翼的部队，基层军官出身读书人，或者出身军校的非常少。说句不好听的话，不管是护国战争还是护法战争，那些大道理他们其实什么都不懂。护国，护法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那些国家大事，他们知道什么。他们之所以跟着胡景翼、郭坚他们起兵打仗，参加护国和护法，更多的是为了跟随他们认定的老大。陕西部队充满这种刀客文化。


 可是胡景翼从来都是不甘心做一个草莽中人，更不甘心自己的部队只是一个草莽部队。胡景翼是有抱负，是一个有政治抱负的人。所以他不希望自己的部队，也跟郭坚部队一样，沦落为土匪部队。


 因此胡景翼在自己的部队是非常喜欢培养军官。特别是当年冯玉祥跟随陆建章入陕之后，冯玉祥独树一帜的练兵方法，超出其他部队一等的军纪，都对于胡景翼的触动很大。当中冯玉祥非常重视自己部队官兵的文化水平，会不停地做扫盲工作。因此胡景翼也是如此。


 胡景翼也跟别人学习，只要有时间就组织军官接受学习。而且也会时常跟他们讨论国家局势，让他们拓展视野，不要变成一个草莽部队。这也是胡景翼的部队在陕军实力最强的一个原因。


 此次段勋给他一本书，胡景翼回家之后是粗略的读了读。因为时间不够，所以没能够细读。而且并没能够完全理解，甚至前面的一些东西，胡景翼都需要琢磨很长时间。可是越读，胡景翼就觉得段勋的想法越不错。


 如果说之前段勋说的是国际局势，那么这本书里面写的就全都是中国如何发展。从政治制度、经济发展、军队发展，每一个都写得非常清楚。


 特别是工业的介绍，让胡景翼是大开眼界。


 其实胡景翼是看不太明白这本书里面关于工业方面的介绍。因为胡景翼本身也不懂工业，可他却是支持中国发展工业。


 因为胡景翼在日本看过工厂。


 看过日本的兵工厂，看过日本的造船厂，看过日本的钢铁厂，知道了为什么日本比中国强大，也明白工业的重要性。相比起日本的工业，中国差了太多太多。胡景翼是军人，比谁都明白日本的枪炮比中国的好，日本的军舰把中国的好。中国输给日本不是运气不好，而是实力不足。因此胡景翼知道一点，那就是中国要战胜日本，必须要发展军事工业。可是如何才能够发展工业，胡景翼不是很懂。胡景翼只是以为，工业就是不停的建工厂。


 可是看到段勋写的关于工业的分类和中国工业的发展计划，才明白工业里面也有这么多的学问，并不是拼命建工厂就可以的。工业是一门学问，工业发展更是一门学问。书里面还仔细分析了中国工业的优劣问题，写出了应该先发展什么工业，后发展什么工业。


 胡景翼不敢确定里面写的是正确的，但胡景翼能够从里面的文字感受到段勋对于工业是有很深的研究。光是这一点，就让胡景翼不得不叹服段勋。


 因此胡景翼把书刊印了几份，交给自己部队的主要军官，也让他们看看。


 然后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岳维峻回去读了一天的书之后，并没有看出什么东西。因此胡景翼和几个主要军官见面的时候，问大家这本书的看法，岳维峻第一个开口道：“师长，写的太杂，都不知道写了什么。只是前面写的什么政令、军令的统一，那不就是段祺瑞‘武力统一’的翻版吗？”


 “呵呵。”


 胡景翼没有接话。


 岳维峻是一个猛将，打仗还不错。但更远的东西，他是想不到的，也不愿意想的。对于自己的爱将，胡景翼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并没有说他。


 不过不是没有失望。


 岳维峻是胡景翼部队的二把手，胡景翼被囚禁在西安的时候，部队就是岳维峻率领的。可是岳维峻竟然对段勋写的这本书没有丝毫的兴趣，只是看到了段勋说的那句全国军令、政令的统一。就算段勋写的不好，也不至于看了这么点就没有兴趣。


 段勋的这本书，里面的东西很多。毕竟段勋这本书写的几乎是建国刚略和中国工业发展计划，比孙中山写的那份建国刚略和发展计划还要详细，还要出色。胡景翼看完之后是受益匪浅，可是岳维峻看样子完全不在意。


 难怪自己手底下的将军们，对于岳维峻是越来越不服气。岳维峻在胡景翼的部队是有资历、有威望，可是这段时间胡景翼部队的很多中上层军官不服气岳维峻。


 自己手底下的其他将军都在发展，可岳维峻这些年却没有发展。


 “师长，这是从哪里来的书。”


 岳维峻没看明白，也不喜欢看这种书。也不在乎胡景翼的态度，直接问了胡景翼。对于自己的爱将和好友，胡景翼没有任何隐瞒道：“是段将军亲手写的书。”


 “段勋写的？”


 冯毓东很是惊讶的问道。


 冯毓东读这本书非常有感触，应该说受益匪浅。陕西的这些革命党虽然也是追随孙中山，可是远离孙中山本人，一直是单独行动。甭管是护国还是护法，陕西都是北方唯一响应的省份。而且辛亥革命之后，陕西片刻也没有安稳。也让陕西的革命党都很迷惑，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冯毓东也是如此。


 冯毓东读过很多孙中山的文章，总是希望从中找到一个救陕西的路。救中国，冯毓东还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或者说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冯毓东只想救陕西。


 可是一直没有找到，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救陕西。至于救中国，冯毓东就更没有头绪。可是段勋的这本书却非常明确的指出了一条道路。


 段勋在书中严厉的批判目前各省自治的思想。段勋认为地方自治思想的出现，是因为国外列强为了自己的利益扶持国内军阀，国内军阀为了维持自己在地方的统治，所以支持这样的思想。然后分析辛亥革命之后，国内战争不断的原因，就是因为中国的政令、军令的不统一。


 一个一个的分析。


 相比孙中山那边的什么共和、民权、自由这样的口号，段勋这边都是把事情拿出来进行分析，分析原因、过程到解决的办法。


 让冯毓东是大开眼界，也有很多感触。


 可是冯毓东是真没有想到这本书是段勋写的。虽然段勋的政令、军令的统一，和段祺瑞的“武力统一”有些差不多意思，可是绝对不一样。


 这一点冯毓东可以肯定。


 “恩。段将军亲自交给我的。”


 “没想到。”


 冯毓东连连摇头。想了想道：“未曾想到段将军还是文武全才，理论大家。看这本书之后我有很多疑问，很想和段将军当面谈谈。对了，段将军给你这本书，他是什么意思？”


 “段将军是希望我接受他的番号。不是陕军番号，而是隶属于段将军的番号，接受他的指挥。”


 “不就是想吞并我们部队吗？”


 岳维峻冷笑。


 什么接受段勋的指挥，就是段勋想要吞并胡景翼的部队。目前来说，段勋虽然压制陕军很厉害，但并没有完全吞下陕军。


 因为陕军不少部队依旧是自行其是，依旧是自成体系。


 可是投靠段勋就完全不一样。陕军部队的人事问题必须要听从段勋的命令。而且目前的陕军，战斗力最强、影响力最大的就是胡景翼的部队。


 如果胡景翼投靠段勋，那么陕军部队接受段勋的整编，也就是成为段勋的部队是指日可待。


 段勋想的太好。


 “师长，你是怎么想的。”


 李云龙开口问胡景翼。


 李云龙是真正的草莽中人，是临潼刀客老大出身。不过李云龙这个人很上进，虽然这些年一直带兵打仗，但从来没有忘记过学习。正因为如此，李云龙开始是投靠郭坚的，可就是看不惯郭坚部队的土匪习气，所以才离开了郭坚，投靠了胡景翼。


 李云龙的脾气是很大的。


 但脾气大归脾气大，却是一个胸有丘壑的人物，是一个有自己目标和理想的人物。


 李云龙和胡景翼一样。


 对于段勋的这本书也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但前面的一些东西他是看懂了。对于段勋分析的目前中国一些问题，李云龙还是非常赞同的。


 “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怎么说呢？”


 冯毓东开口。


 不过说话却是有些缓慢，顿了片刻继续道：“对于段勋本人，我是没有任何意见。我认为段勋的确是一代豪杰，有能力、有胸怀、有格局。看看这本书就知道，段勋通篇说的其实都是如何架构国家秩序，如何治理国家，如何发展国家经济，如何让中国能够真正的独立，如何让中国和列强平起平坐，写的都是大格局、大思维。我想在当今各大实力派当中，还没有人能有如此的胸怀和格局。就是北京那边，也没有几个人想的这么多。我想段合肥执政这么多年，估计都没有想过这些。可是段勋目前还只是一个地方军阀，还没有进入北京，还没有接班段祺瑞的位置，就已经开始考虑这些事情。此等格局，必非凡人。在此乱世，必然是一个人物。”


 胡景翼暗暗点头。


 冯毓东说的很不错。虽然民国之后，中国有一个正统的北京政府。但其实说白了中国依旧是一个战乱的国家，一个群雄逐鹿的年代，是一个乱世。


 胡景翼是一个将军，没想过自己也去逐陆中原。


 既然如此，他当然是希望投奔明主，做一番大事业。而胡景翼见过的人当中，真正能做大事情的，只有孙中山和段勋两个人。


 孙中山能说，能宣传，能吸引一批又一批的人。但缺点就是奋斗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一个稳定的根据地，连老巢广东都被陆荣廷占领。因此孙中山那边的很多计划、很多目标都只是空中楼阁，只是在纸面上。虽然吸引很多人，可是胡景翼这样的将军，却是有很多忧虑的。


 相比起来段勋是有能力、有实力，手握二十万军队，坐镇西南。加上在北洋军的关系，是非常有可能入主北京，未来执掌北京的。这也是胡景翼犹豫的原因。


 “可是……”


 冯毓东又是停顿了一下。


 叹了口气，才道：“段勋毕竟是出身北洋军，还是段祺瑞的嫡系。因此他怎么都和北洋军是分不开的，和段祺瑞是分不开的。我们如果真的投奔段勋，以前我们做的事情就变得毫无意义，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才好。”


 一种无奈。


 真的是如此。


 护国战争最起码可以说是反对称帝，反对复辟。可是后面的护法战争，以后怎么说。陕西靖国军的口号是“讨段驱陈”，接受整编变成陕军第一师还不说，还要彻底投靠段勋。那么和投靠段祺瑞又有什么区别。这是一种名分问题。


 不说别的，以后怎么写历史。


 怎么写护法战争的历史。


 “子明兄（冯毓东），我胡笠僧不是那种贪图虚名的人。”


 胡景翼笑着摇头。


 虚名累人。


 胡景翼是一个很务实的人，不会关心那些外在的虚名。而且乱世当中，要那些虚名有什么用。只要能够建功立业，能够青史留名，不比一时的虚名有用很多。


 “师长，那我说两句。”


 “宝珊（邓宝珊），就你平常话多，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师长，身处乱世，我们如果不自立，那么必然是要选择一方。当今中国我们能选择的不多，段祺瑞、冯国璋、曹锟、张作霖、孙中山，我们能选择的是谁？”


 邓宝珊没怎么说，就说了这么几句话，让胡景翼已经笑着点头。


 大家都听懂了。


 的确。


 这就是乱世。


 能选择投靠的势力也就是这么几个。这里面段祺瑞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怎么都拉不开脸面。而冯国璋已经是垂垂老矣，身体情况非常不好。曹锟名气不好，北洋军内部都说曹锟是“曹傻子”。至于张作霖在东北，实在是太远。也就剩下孙中山。


 但孙中山说句不好听的，现在连栖身之地都没有。


 和他们相比段勋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条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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