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归国富豪

 “黄老板，国内局势纷杂混乱，是不是有些后悔了。”


 1919年6月11日，上海。


 史量才在自己的别墅招待一位很特殊的客人。如果两年前成立的“福布斯”杂志现在就有一个世界富豪榜的评选，那么眼前这位绝对是一个能够进入这个榜单的一位大富豪。来自印尼的一代糖王黄奕住。


 黄奕住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富豪。


 有段时间甚至是和其他华侨糖商一起垄断了东南亚的蔗糖。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的时候蔗糖价格直线上升。不过因为战争的原因，前两年又开始价格一路走低。此时黄奕住凭借着雄厚的资本，囤积了大量的蔗糖。而从去年开始，蔗糖价格是翻倍的涨。几下之间黄奕住就挣了几百万英镑，控制了东南亚非常多的蔗糖产地，成为了东南亚名副其实的第一糖王。


 史量才是比较疑惑的。因为黄奕住可是南洋华侨的一面旗帜，是南洋最富裕的华侨富商。此人资金之雄厚，外人很难想象。


 可是这样一位大富豪，竟然把自己在印尼的很多生意结束，把自己在印尼的不动产生意交给了妻子，还有女婿他们，自己则是带着大笔巨款回国。


 “怎么会呢？”


 今年已经五十一岁的黄奕住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五十来岁，因为整个人都是精神抖擞，就像是年轻人一样有干劲，有活力。他推了一下眼镜，对史量才道：“我此次选择回国，有很多人都问了我这个问题。我的不少朋友都劝我说，国内局势动荡，不如留在南洋。可是我告诉他们，我是中华民国的国民，怎么能够忍受在别人的地方上寄人篱下，忍气吞声。我中华地大物博，只要我们下决心建设国家，国家必然会得到发展。天下事事在人为，我相信我们国家一定能够发展。”


 “黄老板，好气魄。”


 史量才竖起大拇指。


 “不，我此次是真实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寄人篱下，什么叫没有国哪有家。你可知道荷兰人在印尼做了什么？他们竟然要求我们这些华侨商人补交各项税收，跟我要1500万盾的税款。岂有此理，我们一直是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该交的税款可是一分都没少过。可是荷兰人竟然还弄出了什么‘战时所得税’。如此肆无忌惮的要抢走我们的钱财，可是我们又有何办法。钱多了有什么用，没有国家，我们在那里依旧是没有地位，依旧是被人宰割的对象。荷兰就是一个欧洲的小国家，可是一样对我们这些人是呼来喝去。此等耻辱，我岂能在那里继续生活。”


 黄奕住很是悲愤。


 目前世界上，黄奕住这个级别的富豪又有几个。黄奕住此次光是带回国内的资金就有两千万美元，那可是将近五千万银元的。


 这只是黄奕住带回来的资金。


 黄奕住在印尼还有很多产业，虽然处理的差不多了，可是依旧有很多不动产产业没能够处理。不仅在印尼，黄奕住在菲律宾和当地的华侨富商合作成立了“中信银行”，黄奕住一个人就投资了一半资金。包括在其他东南亚地方，也有黄奕住很多产业。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面对荷兰人，面对荷兰殖民政府，黄奕住根本没有反抗余地。荷兰政府就要你的钱，你还能怎么的。而且荷兰殖民政府开口就要一千五百万盾，换成国内也是上千万两银子。黄奕住匆忙的处理印尼的产业，很多产业都被人低价给买走了。而出钱买走黄奕住产业的，很多都是荷兰商人。就这一年当中，因为荷兰人的咄咄逼人，黄奕住在印尼损失了千万美元的资产。


 悲愤莫名。


 自己拼死拼活，在欧战期间用出色的眼光、惊人的手段挣了一大笔财产。可是荷兰人随便一句话，就让自己损失了大笔的财产。


 黄奕住如此的富豪，面对荷兰一个欧洲小国家，却丝毫没有办法。


 黄奕住想了很多。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已经这么有钱，可是面的荷兰人，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荷兰人就能够肆无忌惮，直接明抢自己的财产。黄奕住是真的想了很多。


 最后黄奕住得出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因为国家孱弱不堪，没有任何强国看得起中国。他们看不起中国，怎么会看得起中国人。在他们眼中中国人就是低人一等的，他们眼中中国就是低劣民族。就算你已经成为世界级的富豪，他们一样看不起你。该欺负你的时候，就欺负你。


 因为你的背后没有一个强大的祖国支持你。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很多人虽然劝他，但他还是毅然的回到了国内。


 “是啊。”


 史量才也是叹口气。


 国家和人民是不可分离的。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国。


 就如史量才目前在上海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上海舆论界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史量才不仅仅是报界大佬，还是一个颇有资产的富豪。就是目前国内的政界、军界、商界的大佬，都不会慢待史量才。可是那些洋人依旧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


 凭什么？


 就因为他们的国家比中国强大，他们现在可以欺负中国。


 “史先生，我此次回国想要在国内投资，想要在国内的金融和实业方面投资。我首先想在上海创办银行。我知道史先生在上海上上下下都很熟悉，所以才会想听听史先生的看法。”


 黄奕住来到上海找史量才，是因为早年间两个人就认识。几年前史量才曾经去过印尼，在印尼见过黄奕住。当时两个人谈的非常不错，有了不错的交情。


 所以黄奕住此次选择回国，先是去了自己的家乡福建，之后来到上海第一个找的就是史量才。


 “现在我们中国的银行业来说……”


 “嘭嘭嘭——”


 就在史量才准备给黄奕住介绍目前中国的金融行业，主要介绍几个重量级银行的时候，有个人敲了史量才的门。声音有些大，史量才心中有些生气。


 和黄奕住谈之前，史量才是告诉过下人，自己有要事，不要让人打扰。毕竟自己今天接待的是黄奕住这样的大富豪。


 可是谁这么不懂事情。


 “进来。”


 “老爷。”


 进来的这个人年纪不是很大，但也不算小。穿着目前比较流行的蓝色长褂，料子看起来非常好。在外面看此人，看到此人穿着料子如此好、手工如此不错的衣服，大家肯定会认为此人非富即贵。


 此人就是目前的“申报”庶务部主任黄炎卿。


 而他担任这个职务之前，他是史量才家中仆人。史量才收购“申报”的时候，得到过张謇的资金支持。等到史量才还完张謇的钱之后，就开始对“申报”进行大改造。那个时候黄炎卿进入了“申报”，担任庶务部主任。是史量才最信任的一个人。


 “报社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来很生气的史量才，看到是黄炎卿就没有发脾气。黄炎卿是自己家中的仆人出身，虽然能力很强、现在在上海报界也算是有头有脸，但对于史量才非常忠诚。


 黄炎卿是知道史量才的脾气的，但还是这么着急的过来找自己，那么就是报社出了大事情。


 “报社没事，不过我们刚刚接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新闻。所以赶紧过来告诉老爷。”


 “什么新闻？”


 史量才一边问什么新闻，一边突然瞪大眼睛道：“段祺瑞和曹锟打起来了？”


 目前的中国这才是大新闻。


 虽然目前中国新闻很多，可是和直皖战争相比，其他新闻都不算什么。目前中国乱哄哄的，舆论一直在炮轰段祺瑞，各地学生更是响应北京，一个个都通电指责段祺瑞。要求段祺瑞赶紧放人。


 就在大家都唾骂段祺瑞的时候，湖南打起来了。张敬尧的部队和湘军打起来，湖南各界不少人开始在报刊上呼吁，要赶走张敬尧。


 为了赶走张敬尧，湖南在外的那些名流，在报纸上是不停地抨击张敬尧。揭露张敬尧在长沙是多么多么的不好，反正甭管是什么罪名，只要往张敬尧身上扣住就可以。而且本来张敬尧在长沙就没干什么好事情，随便一扯都是一大堆的罪名。因此各种揭露张敬尧在长沙干的坏事，频频出现在报纸当中。


 甚至湖南士绅自己办报纸，然后在报纸上痛骂张敬尧。


 湖南的“驱张运动”是轰轰烈烈。


 但大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广东又打了起来。陈炯明是高喊“粤人治粤”，陆荣廷则是代表广东护法军政府指责陈炯明背叛护法运动，私自扩军。


 而孙中山在上海指责陆荣廷，支持陈炯明的粤军光复广东。


 可谓是一地鸡毛。


 这么多的新闻，弄得现在舆论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而且现在还有很多报纸在指责海关的问题，认为海关就是中国主权陷落最大的表现。反正最近一段时间是报界最喜欢的日子。


 为什么？


 新闻多，报纸销量是节节攀高。


 挣钱。


 这么多新闻都出来了，还能说出了大事情，那么只有直皖大战了。也只有直皖大战才能够压倒这些新闻，成为目前新闻的头条。


 “不是。”


 “不是？”


 看到黄炎卿否认，史量才就真的不明白。能有什么事情让黄炎卿这么着急，却不是直皖大战。


 “老爷，刚刚云南那边传来的消息。云南警察厅和当地军方合作围剿滇桂地区走私鸦片的人。那些鸦片来自法属印度支那，是法国商人利用滇越铁路走私到云南，然后卖给滇桂地区鸦片商人的。此次他们交易的时候被云南警察厅和当地军方围剿，当场打死了二十八个人，打伤三十四人，俘虏了三百四十四人。死的二十八个人里面，有四个法国人。”


 “云南围剿了法国商人？”


 史量才立马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的确是新闻。


 只是粗略的听到，史量才都知道这是大新闻。在中国每次只要牵扯洋人，那么都是大新闻。就连洋人和中国人打个官司，中国的报纸都会连续报道一个月。


 因为中国人感兴趣。


 “是。”


 “之后呢？”


 “之后云南警察厅还在昆明连续抓了十几个法国商人，查封了在昆明和蒙自的好多家法国洋行，以及这些法国商人在云南境内的所有资产，据说都牵涉此次鸦片走私。云南警察厅宣布，要把缴获的鸦片送到昆明郊外，要全都销毁。”


 “壮哉。”


 史量才忍不住感叹。


 然后道：“我们中国敢于对这些外国人说不的，也只有段将军。之前有人写稿子给我，说段将军也是日本人的帮凶，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里面通篇都是指责段将军是卖国贼，想让我在‘申报’发表，被我统统打了回去。一群人无中生有，污蔑段将军。”


 史量才愤愤的道。


 “史先生，这个段将军是，是指以前的段祺瑞段总理吗？”


 黄奕住对于国内情况不是很了解。


 因此史量才说段将军，黄奕住以为说的是段祺瑞。正好最近报纸一直在批评段祺瑞是日本人的爪牙，是卖国贼。史量才摇摇头，道：“不是段合肥（段祺瑞）。是目前担任川滇黔藏四省边防督办的段勋段将军。”


 “段勋？段勋？”


 黄奕住叫了几次段勋的名字，并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


 史量才看黄奕住皱眉，笑着介绍道：“黄老板，这个段将军，可比段合肥年轻多了，今年才三十一岁。去年可是在长江炮轰了英国军舰，当时可是轰动一时。”


 “炮轰英国军舰？”


 黄奕住微微点头道：“我好像听过有这么一个事情。就是这个段将军？”


 “是。他目前是川滇黔三省的最高领导人，云南此次敢抓法国商人，没有他的首肯是不可能行动的。毕竟那可是法国人。黄老板，我现在要去报社，你看……”


 “你忙你的。”


 “那，黄老板，你就在我这里先住着，不用客气。我让他陪你。”


 这的确是大事情。


 史量才要回到报社好好商量一下，所以指了指黄炎卿，让黄炎卿好好陪着黄奕住。不过史量才没走两步，就听到后面的黄奕住喃喃自语道：“真想见见这位段将军。”


 听到这句话，史量才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道：“黄老板，你要是真想见见段将军，或者想和他有什么接触。那么你可以去找西南商业银行的康心如经理。此人是段将军在上海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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