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兵败如山倒3

 “清节（傅良佐），真的没有办法吗？”


 1919年6月29日，北京。


 段祺瑞就像是老了很多岁一样，颓然的坐在那里。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段芝贵和曲同丰的西路部队惨败，几个师的部队全都被吴佩孚给缴械。


 徐树铮的东路也是一样。


 西北边防军的五个混成旅，加上一些其他的部队，都已经溃败。而且自从张作霖的奉系进入直隶之后，已经开始整编西北边防军混成旅部队。


 给了段祺瑞巨大的打击。


 到现在为止段祺瑞都不敢相信发生这样的事情。明明几天前皖系在全国都是占据绝对的优势，自己这边更是压着人家曹锟打仗。可是怎么才短短三天之内情况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陆军部总长傅良佐也是脸色阴沉。


 作为段祺瑞四大金刚之一，傅良佐虽然一直是段祺瑞嫡系，段祺瑞也一直非常器重他。可是傅良佐一直被靳云鹏和徐树铮所压制。好不容易靳云鹏和段祺瑞出现了矛盾，傅良佐才有了机会成为陆军部总长。


 可是输了。


 京畿地区段祺瑞十几万精锐几天之内损失殆尽。


 “芝老（段祺瑞），真的要做出选择了？”


 “少卿（张树元）的部队呢？”


 段祺瑞虽然知道现在情况很是不利，但他不想就这样离开北京。所以还是问了傅良佐，想知道其他的皖系部队能不能过来帮助自己。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树元。


 因为张树元的部队就在山东，离北京最近。只要张树元愿意，几万部队可以进入直隶地区打仗。


 “回去了。”


 “回去了？”


 “是。本来张督军（张树元）的第五师已经进入东路战场，可是又铮（徐树铮）离开战场，东路部队大溃败。第五师也是立马撤回到了山东。”


 北洋军这些将军除了墙头草能力，眼力劲也是超乎寻常的。张树元调集山东部队，特别是先头部队第五师已经进入了东路战场。可是他鼻子很灵，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特别是徐树铮离开之后，整个东路部队大溃败，被张树元察觉到了。所以张树元带着第五师立马回撤，脱离了战场，回到了山东。


 因为张树元有自知之明。


 北洋军第五师，从番号上可以看出他很厉害，因为这是北洋军第五镇的底子。可是千万不要以为他很强大，其实这支部队因为多年驻扎在山东，现在也就是八九千人。


 完全成为了一支地方部队，和北洋军其他部队相比，境况差了不知道多少倍。


 哪里敢和曹锟的部队交手。


 “德功（段勋）那边呢？”


 “自从曲老师（曲同丰）被俘虏之后，德功加强了在湖北的作战。湖北重要的城市都在德功部队的控制之下，而且也从陕西调动了两个师的陕军部队入豫。德功打电报，要求芝老多坚持一段时间。等击溃目前北上的赵倜部队之后，立马会挥师北上，支援北京。”


 “我们能坚守吗？”


 段祺瑞立马来了精神。


 这个时候段祺瑞突然对吴光新这个小舅子非常生气。要是这个时候吴光新能够稳住阵脚，把赵倜给抵挡住。那么段勋部队可以北上支援北京。


 自己还会有一些可能。


 可是吴光新这个段祺瑞非常信任的小舅子，在这个关键时刻一点忙都帮不上。反而是因为吴光新跑了，弄得河南局势变得不可预测。


 “芝老，不要说先击溃赵倜的部队，就算德功的部队现在北上也来不及了。吴佩孚的部队离北京不到半天的距离，只要愿意今天晚上就能够到达北京城下。现在真是大军压境。芝老，你需要决定了。”


 段祺瑞慢慢的闭上眼睛。


 痛苦。


 段祺瑞自从辛亥革命之后，也是几次离开过中枢机构。有被派往地方整理北洋军还没有控制的地区的时候，就如整顿湖北、围剿白朗，都是为了加强北洋军在这一地区的控制力。也有和大总统争锋，离开北京的时候。包括袁世凯登基之前、和黎元洪“府院之争”的时候、护法战争的时候，段祺瑞都是离开北京。可是每次段祺瑞都能够卷土从来。


 因为每次段祺瑞离开，但段祺瑞实力没减。


 但这一次不一样。


 段祺瑞最倚重的十几万精锐部队，短短几天之内就是灰飞烟灭，也让段祺瑞失去了威慑全国的力量，同样失去了领导皖系的力量。当然目前来说皖系依旧强大。


 依旧控制中国一半地方。


 但段祺瑞知道。


 这些皖系军阀久居地方，控制财政、控制军队，一个个早已经是羽翼丰满。看看此次直皖战争就可以看出来。皖系几个强大的军阀，都没有积极参加此次战争，一个个都是看着段祺瑞和曹锟打仗。


 如张树元在山东，只是在直皖战争开始之后，才让第五师出动配合徐树铮。而拥兵近八万人的浙江督军卢永祥却只盯着上海，根本无心考虑北边的战事。安徽督军倪嗣冲是皖系资历很深、实力很强的军阀，手握安武军和定武军（张勋留下的部队）两支北洋军嫡系部队，加上皖军地方部队。在皖系来说，倪嗣冲的实力是比较强大的，可是倪嗣冲同样也是按兵不动。


 还有自己最宠爱、最信任的段勋。


 从段勋宣布讨伐广西开始，所有人都看出段勋是志在广西。如果段勋把投入到广西战场的几万部队，有一半调到河南，都能够从后攻击曹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段祺瑞明白，皖系本来就不是一个拥有非常严密纪律的组织，只是围绕在段祺瑞身旁的那些人而已。这些皖系军阀就算以后继续支持段祺瑞，但段祺瑞对他们的控制力也会空前下降。因为这些人都看出段祺瑞的虚弱。


 段祺瑞一手打造的精锐，在此次直皖战争拙劣的表现，让段祺瑞威望大减。此次如果下野，那么这个北京城，段祺瑞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清节（傅良佐）。”


 “芝老。”


 “你帮我准备一份发言稿，我宣布辞去所有的职务，特别是辞去边防督办的职务。让龚心湛也发表通电，辞去内阁总理的职务吧。不要等曹锟部队入京，强硬解散内阁，这样对谁都不好。”


 “是。”


 傅良佐看着一脸疲惫的段祺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看破红尘？看破官场？


 傅良佐从来不相信那些。对于段祺瑞、傅良佐这样身居高位的他们来说，品尝过这个国家最高权力的他们来说，想要离开政坛、失去权力，那绝对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可是败就是败了。


 此战已经没有丝毫能够挽回的可能。


 十几万段祺瑞直接控制的皖系精锐部队灰飞烟灭，虽然段祺瑞手中还有一些部队。可是现在皖系部队如惊弓之鸟，听到吴佩孚的名字都打颤，根本就打不了仗。而且看到段祺瑞失败，过来落井下石的不是一个两个。


 张作霖的大部队开始涌入，察哈尔都统蔡成勋，山西督军阎锡山都有部队在移动。


 只能是下野。


 对于现在的段祺瑞来说，承认失败，体面的宣布下野算是最好的结果。如果硬挺着，最后被吴佩孚的部队逼着下野，甚至是被大总统徐世昌罢免，到时候就难堪多了。


 因此现在宣布下野，对于段祺瑞来说算是最好的选择。


 傅良佐叹口气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看了看北京的天空，明白北京从此不再属于段祺瑞的，不再属于皖系的。这次和之前历次离开北京都不同，此次是完全被人赶下去的。


 “哎——”


 千言万语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


 “大哥，好消息。”


 河南许昌。


 自从北边的战场崩了之后，全国各大战场都出现了连锁反应。本来在围剿赵倜的吴光新跑了，从湖北进入河南准备帮助吴光新围剿赵倜的王懋赏第十八师到了新野之后就再也没有往前。


 因为大环境变了。


 王懋赏现在也是非常震惊，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才好。现在的王懋赏只剩下了尴尬，刚刚把襄阳交给了胡景翼的警备师，还屁颠屁颠的来到了河南。因为段勋给王懋赏保证，只要击溃赵倜，那么一定会任命王懋赏担任南阳镇守使。


 可是现在怎么办？


 段祺瑞都快败了。所以他只能是吞并在新野，看看现在的局势再说。


 至于之前被吴光新打个半死的赵倜立马变得生龙活虎，接连整编了河南陆军第一混成旅、第二混成旅、第三混成旅，只有河南陆军第四混成旅跑的很快，跑到了郑州。而吴光新一手建立的警备旅在开封，第二十师跑的也很快，目前驻扎在商丘。


 整编三个混成旅之后，赵倜势力大涨。


 赵倜开始北上，接连攻克河南的重要地方。昨天晚上更是一举攻克许昌这个河南重要城市。


 很轻松。


 甚至都用不上攻克两个字。


 因为一路上基本上没有什么抵抗，见到是赵倜的部队，他们都是立马开门投降。赵倜很是兴奋，还以为自己要彻底输给吴光新，输掉河南。


 没想到吴佩孚竟然来了一个惊天大逆转。


 太好。


 “怎么了，三弟。”


 “大哥，就在刚刚段合肥发表了辞去边防督办职务的声明。然后还有龚心湛宣布辞去内阁总理职务，傅良佐也发表通电辞去陆军部总长职务。其他内阁总长都有类似的通电，龚心湛内阁彻底倒台了。”


 “真的？”


 “是。”


 “太好了。天变了，真的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段合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赵倜疯狂的大笑。


 太解气了。


 段祺瑞你个该死的。


 为了你的小舅子，竟然把自己好好地一个河南督军说撤职就撤职，完全是不讲规矩。再怎么说赵倜都是当了很多年的河南督军。就算自己不是北洋军嫡系出身，可是这么多年就算熬也熬出了北洋军身份。但段祺瑞实在是欺人太甚，根本不给自己留有任何的余地。自己这些年从来没跟段祺瑞的皖系军阀有什么大的冲突。但你竟然是说撤职就撤职，丝毫不考虑自己的想法。虽然你很强大，但有些规则你应该遵守，不能太无法无天。


 不过也是。


 段祺瑞的人什么时候遵守过规矩。就如徐树铮枪杀陆建章，也没守过规矩。


 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哈。


 赵倜现在只想笑，你段祺瑞也有这么一天。


 “太好了。”


 “大哥，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带兵北上，河南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在吴子玉（吴佩孚）大军回来之前，我们要把河南占了。现在我可是谁都不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实力。”


 此次被段祺瑞罢免，让赵倜完全清醒。


 谁都不靠谱。


 像段祺瑞这样实力强大的大佬，对自己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资历和身份。最靠谱的还是自己，最值得相信的也只有自己的实力。


 赵倜要在曹锟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先把河南占了。这样曹锟他们才会承认自己这个河南督军，不会抢夺河南的控制权。


 “那么段勋的部队呢？”


 赵杰有些犹豫。


 在洛阳，在豫西地区，段勋可是有好几万的部队，论实力比赵倜强大很多。


 “段勋？”


 赵倜冷哼一声道：“知道什么叫兵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吗？段祺瑞滚蛋了，龚心湛滚蛋了，傅良佐滚蛋了。很快安福系的内阁也要垮台，他们皖系彻底完蛋了。这个时候段勋能保住自己的地盘就不错了，还敢在这里蹦跶。放心大胆的北上，告诉第四混成旅、警备旅还有第二十师，让他们立马归顺我的领导，要不然我就灭了他们。”


 赵倜现在是胆气大增。


 虽然赵倜目前的部队加起来，还没有人家第二十师、湖南第四混成旅、警备旅的人数多，可是赵倜还是如此自信。因为皖系的头头段祺瑞都宣布下野，你们这些皖系的小猫小狗，不赶紧归顺自己，还能怎么样。看看段祺瑞的那些精锐部队是怎么投降吴佩孚的。你们还敢继续效忠段祺瑞？


 特别是第二十师。


 第二十师的前身可是在湖南反对过段祺瑞的。当时第二十师的师长是范国章，和第八师的王汝贤一起鼓吹过停战议和。所以失败之后，范国章才会被段祺瑞处理，然后把第二十师交给了自己的小舅子吴光新。


 虽然这一年多来，吴光新把第二十师整顿了一番，但毕竟这支部队不算是皖系部队。重新投奔直系是有可能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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