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蚕食

 “郭将军，恭喜你升官了。”


 湖北钟祥。


 第八师就驻扎在这里。


 段勋部队进入湖北的时候，第八师是第一个反戈一击，支持段祺瑞，声讨曹锟的。可是世事难料，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段祺瑞失败，曹锟胜利。


 一下就让王汝勤的身份变得非常尴尬。


 好在靳云鹏想要笼络这些散落在段勋控制区域的部队，所以把王汝勤的第八师，王懋赏的第十八师，李奎元的第十一师，吴新田的第七师继续弄到自己的陆军部当中。


 还是陆军部直辖的部队。


 算是有了一个身份。


 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是在几年前这些陆军部直辖的部队，那都是牛气哄哄的。因为这些都是中央直辖部队，属于中央嫡系部队。拿到的军饷、拿到的武器装备都是全中国最好的。


 后来段祺瑞控制北京之后，虽然区别对待皖系和直系部队，但陆军部直辖部队依旧是高人一等。包括那些直系部队，段祺瑞就算给军饷不是痛痛快快，但也比一般的地方军队好很多。一直以来这些陆军部直辖的部队，薪水是地方部队的一倍到两倍。


 可惜现在情况完全不同。


 你靳云鹏拿什么和袁世凯、段祺瑞他们相比。你靳云鹏内阁的陆军部和之前相比，完全是草头班子。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王汝勤他们怎么会接受靳云鹏这样的任命。


 不过就算是被陆军部直辖，王汝勤立场也是很尴尬。因为自己可是狠狠地得罪了曹锟，靳云鹏内阁又是一个不安稳的内阁，能干多长时间也都说不定。曹锟在北京说话比靳云鹏更好使，因此王汝勤岂敢把一切都放在靳云鹏身上。


 所以他丝毫不敢和段勋这边翻脸。


 虽然目前第八师占据钟祥，可是湖北省长蒋鸿遇给钟祥派了接管大员，担任钟祥民政长，开始整顿钟祥的政务机构。可是王汝勤一点不敢说什么，也不敢下绊子。


 因为王汝勤还要考虑一下，他可不敢得罪段勋。


 现在看到郭松龄过来，王汝勤是非常热情的招待郭松龄。特别是这个郭松龄最近又升官了。本来担任边防军第四军军长的殷承瓛被段勋任命为湖北督军，这样郭松龄就成为了第四军军长。


 这就更加不敢怠慢了。


 郭松龄可是段勋部队的高级军官。


 “只是小小的一步而已。”


 郭松龄最近的心情的确不错。刚刚被任命为第四军军长，而且听闻最近军务部要对于段勋部队进行一次大整编。开始对于军一级的单位进行重新的定义。


 进行正规化的建设。


 按照郭松龄的消息，以后军一级的部队满编四万三千人。如果真的按照这个来整编，第四军还要继续扩军，最少要扩军一万人以上。这对于郭松龄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哪里。恭喜郭军长。”


 “王师长客气了。”


 郭松龄摇头。然后对王汝勤道：“王师长，最近日子过得如何？部队有什么困难没有？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我能帮忙的绝对不会推辞。”


 很随意的说话。


 但听到郭松龄的话，王汝勤有一些苦笑。甚至王汝勤心中暗骂，郭松龄你个混蛋，你的部队近在咫尺，你难道不知道第八师现在的情况，还好意思问。


 军饷？


 王汝勤已经两个月，应该说已经快三个月没见到军饷了。


 靳云鹏说的倒是好听，说让第八师直接隶属于陆军部指挥，以后就接受陆军部的军饷。可是你陆军部别只是说的好听，倒是给钱啊，你不给钱说空话有个屁用。要不是靳云鹏吹牛，王汝勤早就去拜访来武昌的段勋了。


 现在弄得更是进退不得。


 曹锟得罪了，和张作霖不搭边，本来是有机会成为段勋部将的，可是因为靳云鹏的一句话，没来得及拜码头。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反正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


 因此王汝勤叹口气道：“郭军长，我就不隐瞒了。陆军部自从宣布我的部队直属于陆军部之后，除了开始给了我三万银元之后，到现在一个子都没有给我们。当初王占元当湖北督军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足额的给过部队军饷。现在又是这样，说实话部队很困难。我的部队已经有两年没有好好领受过军饷。在这么下去，我担心部队都要闹兵变。”


 “这么严重。”


 郭松龄很“惊讶”。


 在军队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兵变。


 不过对于湖北的这些军队来说，所谓的兵变还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王占元是北洋军著名的贪鄙督军，在湖北督军的位置上，短短三年多时间当中就搜刮了超过两千万的资金，身家号称超过三千万的督军。


 此次段勋部队控制武昌之后，武昌的一些事情大家都是非常震惊。


 因为武昌、汉口、汉阳这几个地方，好多重要的地段全都是王占元名下的财产。武昌、汉口这边很多商会，很多街面的铺子，也有很多都是王占元的。


 王占元仓皇逃跑，这些东西没能够处理，全被段勋给没收。


 光是这些固定资产加起来就有两千多万。而且王占元逃跑的时候，大包小包一大堆的金银首饰，可以想象他在湖北督军的位置上贪了多少钱。


 估计光是军饷就贪了好几百万，甚至上千万。


 所以湖北这边很多部队因为缺钱，军人成为了土匪。就连王占元自己嫡系第二师都闹过兵变，其他部队可以想象。在目前所有军阀最重视枪杆子的时候，王占元绝对是一个另类军阀。


 比起军队，更喜欢的钱。


 “是，郭军长。”


 “王师长，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郭军长，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郭松龄今天一来，王汝勤就知道郭松龄有话要说。只不过郭松龄不说，王汝勤也不会逼他说。现在看郭松龄的样子，要进入正题了。


 “你可能也听说了。最近我们将军，还有浙江督军卢永祥、安徽督军倪嗣冲、淞沪护军使何丰林、甘肃督军张广建，一起和北京的外交使团签下了关于关税问题的合约。所有在这几位控制省份的海关，会将关余转交出来，不会再给北京政府。”


 “是。”


 这是目前中国最大的事情，王汝勤怎么会不知道。毕竟目前的报纸连篇累牍的全都在报道这个事情。王汝勤最近没事干，看看报纸就能够知道事情的进展。


 “最近我们得到了新的消息。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江苏督军李纯，江西督军陈光远，广东护法军政府总裁陆荣廷，粤军总司令陈炯明，他们也已经知会北京的外交使团。希望能够谈关于关税的问题。”


 “曹锟呢？”


 “直鲁豫巡阅使曹锟倒是没有表态，不过直隶督军曹锐、山东督军吴佩孚、天津镇守使曹瑛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曹锟倒是想反对，可是现在连张作霖、李纯、陈光远这些盟友也出来争夺关余的控制权，曹锟反对也没用。后来想来想去，反正目前北京毕竟还是徐世昌和靳云鹏的北京政府，并不是曹锟的北京政府。如果曹锟不下手，那么倒霉的只是曹锟。再怎么说现在曹锟还不是大总统，也不是国务总理，还不想考虑那些。最少先把天津、山东等地的关税保住再说。


 因此曹锟也不制止自己手底下的人出马。


 反正现在全国的军阀都盯上了这块肥肉，要把全国的关余都给瓜分完毕。


 “王师长，虽然对你来说很残酷，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北京政府没有了关余收入，那么不要说是你们的军饷，我想就是他们北京政府工作人员的薪水都发不出来。”


 “咳咳咳。”


 王汝勤忍不住咳嗽几声。


 这是王汝勤最担心的。钟祥虽然不是大城市，但却是湖北的一个交通中心之一。特别是襄阳南下的货物，荆州、武昌那边北上的货物，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水路，很多都会经过钟祥。


 货物流通的地方，就绝对不会贫穷。


 王汝勤真想划地为家，把钟祥给圈起来，在这里自己收税。来来往往那么多的商旅，只要收税还是有不少钱的。可惜王汝勤周围全都是段勋的部队，荆州有郭松龄第四军，荆门有熊其勋第八师，北面襄阳那边则是胡景翼的警备师，往东那就是段勋目前的政治中心武昌，部队就更多。王汝勤的部队号称是北洋军一个师，现在能有五六千人就不错了。甚至具体有多少人，王汝勤自己都不知道。


 这样的情况之下，王汝勤哪里敢占据钟祥。


 就等着陆军部支持自己。其实王汝勤心中开始不是没有一点小心思。段勋现在势力大涨，甭管是自己得罪过的曹锟，还是现在的内阁总理靳云鹏，肯定都是非常忌惮段勋。他们肯定是想方设法的想要牵制段勋。而自己的部队就在湖北腹地，就在钟祥，他们肯定会倚重自己。说不定会给自己更多的钱和武器来拉拢自己。


 这样自己说不定就能够重新恢复第八师的荣耀。


 可是结果呢？


 自己想的太美好了。靳云鹏这个笨蛋手中根本没钱，估计手中也没什么好的武器。没钱给自己军饷，没有好武器给自己，自己真是什么都干不了。


 现在日子过得是越来越难。


 “王师长，皇帝不差饿兵。可我真是为你感到担忧，以目前靳云鹏内阁的情况来看，年末肯定是没有钱给你们。我看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外国人借钱，可是这个借钱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借的到的。等到陆军部给你们部队下拨军饷，我估计怎么也应该是三四个月之后的事情。”


 王汝勤眼皮不停地跳。


 不是被郭松龄气的，而是王汝勤明白这个是真的。郭松龄说的绝对不是夸张。当年袁世凯刚刚当上大总统的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好在袁世凯面子大，旧交通系那些人能力也强。


 迅速的跟外国人借了一大笔钱，也能够从中国国内的金融市场借钱。可是靳云鹏算什么，他哪里能和袁世凯相比。王汝勤想了想，忽然抬头对郭松龄道：“郭军长，我现在这样的情况，你认为应该要如何？”


 “王师长，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今天来找你的意思。”


 “恩。”


 是啊。


 大家都是聪明人，郭松龄今天来这里扯了这么多话，王汝勤当然明白。自己的部队虽然不多，可是自己占据第八师师长的名义，而且第八师目前驻扎的位置非常好。就在湖北的正中央，虽然不是武汉三镇，也不是荆州，更不是襄阳。


 但位置依旧很重要。


 段勋肯定对自己不放心。


 可是段勋和北京政府毕竟是签订了合约，接任了北京政府任命的边防督办的职务。总不能无缘无故攻击陆军部直属的第八师部队，也不可能无缘无故驱逐第八师。


 因此趁着陆军部没钱发军饷，自己部队困难的档口，拉拢自己是肯定的。


 “不知道段将军是什么想法？”


 “王师长，你知道我们将军控制之下各省份的督军是干什么的吗？”


 “有所耳闻。负责各省招收新兵、训练新兵、保障地方部队后勤、抚恤伤亡官兵等等工作。”


 王汝勤心中不知道应该是吐槽，还是应该佩服。


 吐槽的是，段勋这边的各省督军和其他省份相比，权力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佩服的是段勋竟然能够把督军变成一个管后勤的职位。


 从当年的袁世凯开始，后面的段祺瑞、黎元洪、冯国璋他们都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成功过。可是段勋在自己的控制区域之内竟然完成这些，光是这点能力就值得王汝勤佩服。


 这样这些地方督军不仅不可能成为地方军阀，反而还能够帮助段勋牵制其他部队。


 “王师长，你认为广西督军这个职务如何？”


 “广西督军？”


 “是。”


 王汝勤沉默。


 因为王汝勤明白这是段勋开出的条件。自己的第八师实力一般，只是名分在那里，段勋不好直接处理。段勋这是要用广西督军的位置，让王汝勤把第八师让出来。


 段勋看上的不是第八师。


 第八师这点实力，段勋根本看不上。第八师从民国六年（1917年）开始，先是在衡阳战役失败，接着在长沙失败，岳阳失败。今年又是被段勋部队击败。


 反正这两年以来第八师就是各种被人击败。


 士气全无。


 目前的五六千人，老兵只有两千多人。实力非常差。段勋看上的是第八师这个番号，看上的是目前第八师控制的钟祥地区，而不是第八师目前这五六千人的军队。只要王汝勤接受段勋的建议，那么段勋就可以重组第八师。


 这才是目的。


 广西督军？


 如果是北京政府任命的督军，那么含金量就很高，实力就很强。可是段勋任命的广西督军，权力就非常小。只是管管招收新兵、训练新兵、地方部队、还有就是负责部队伤亡官兵的抚恤等等工作。


 其实说白了，段勋这边的地方督军是军队和地方之间的桥梁。


 做的都是这些琐碎的事情。


 但这个位置虽然比不上其他地方督军那样实力强大，可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权力。相反这个位置权力还是不小的，能管的事情也很多。


 “郭军长，让我想想好吗？”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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