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库伦

 1919年10月6日。


 昭莫多。


 按照蒙古语的意思，昭莫多是大树林的意思。昭莫多的北边地区有不少大山，往下则是一些小山，还有很多树木。不过山下不少地方都是一马平川，是当年费扬古的骑兵和准格尔的骑兵打仗的地方。


 就在这一天井岳秀和王印川也来到了昭莫多。


 井岳秀是带兵打仗的，在陕北多年，训练骑兵也是他的拿手好戏。不过王印川却是书生，这一个月的时间骑马横跨内蒙古，来到了库伦，身体就有些扛不住。


 很是疲惫。


 不过他可不敢有丝毫的休息。


 先是和乌里雅苏台佐理专员陈士可见面，了解一下目前外蒙古的情况。而且自从李云龙的骑兵旅两千多人来到昭莫多之后，库伦那边的代表是天天来昭莫多。


 现在看到井岳秀和王印川过来，他们立马是要和井岳秀、王印川谈判。


 “愿意取消自治？”


 王印川坐在中间，左右两边是井岳秀和乌里雅苏台佐理专员陈士可。王印川地位最高，又是段勋的代表，算是此次部队进军库伦的全权负责人。


 虽然不干涉井岳秀军队的行动，可是井岳秀也要听王印川命令。


 外蒙古代表是奥尔格勒，是外蒙古自治政府的内阁总理那木那苏伦的代表。按照蒙古语的意思奥尔格勒是高峰，是目前外蒙古自治政府的外交人员。


 年纪不小，五十来岁。


 出身蒙古贵族，也是早年鼓动外蒙古独立的自治政府一员干将。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辛亥年的时候，有俄罗斯撑腰，甚至当时有俄罗斯军队就在外蒙古。


 而中国当时大混乱，哪里有空管外蒙古的事情。


 所以仗着俄罗斯撑腰，仗着中国没有精力管外蒙古的事情，仗着中国不敢惹俄罗斯，他们才会选择独立。不过外蒙古独立之后，想要把内蒙古也占领，然后一起独立。


 可是外蒙古的部队进入内蒙古之后，被内蒙古的部队击溃，几乎是全军覆没。外蒙古担心中国军队进入外蒙古，所以赶紧是取消独立，然后变成了现在的自治政府。


 可是现在情况出现了变化。


 外蒙古的靠山俄罗斯闹起来了，已经打了两年的内战，但依旧看不到结束的迹象，甚至内战规模是越来越大。相反一直没精力管外蒙古的中国的军队已经来到了库伦。


 先头部队来的不多。


 才两千多人的骑兵旅，但已经让库伦的蒙古王公大臣吓坏了。


 打不过。


 其实外蒙古并不是没有军队，并不是没有武器。俄罗斯当年支持外蒙古，可是给了外蒙古不少武器。但没什么用。当年跟随铁木真横扫天下的蒙古铁骑早就没落。


 所以他们决定取消自治。


 以这个来争取中国军队不进入库伦。


 “是。”


 奥尔格勒微微弯腰。


 “可有什么条件？”


 王印川问了奥尔格勒。奥尔格勒汉语说的不错，立马道：“我们希望中央政府不能更改外蒙的分盟分旗制度，设置库伦办事大臣，应该是一蒙一汉，答应外蒙王公担任蒙藏委员会副主任之职。中央在外蒙驻军，以及在外蒙开矿、修建铁路、电报、邮政必须要经过库伦蒙汉办事大臣协商，最后需要外蒙古政府批准才可以。内地商人在外蒙行商，以及建筑房屋、开垦、伐木等等，必须要得到当地旗主的同意。这是我们总理准备递给北京政府的‘取消自治条款’和‘善后条款’。”


 奥尔格勒说着把一份文件递了上去。


 李云龙从奥尔格勒那里接过文件，交给了上面的井岳秀。井岳秀看都没看，把他交给坐在中间的王印川。而王印川接过来之后，也是根本没有打开，直接扔在了桌下。奥尔格勒看到井岳秀和王印川这样的动作，怒气顿生。


 太不给面子。


 自己在外蒙古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年俄罗斯人来外蒙古也没有这样对待自己，而北京政府驻扎库伦的专员，如陈士可，还有目前已经担任唐努乌梁海专员的严式超，他们谁也不敢这样对待自己。


 作为从小出身蒙古贵族的奥尔格勒，什么时候受过如此的慢待和侮辱。


 该死的。


 这个井岳秀和王印川算个什么东西。


 但奥尔格勒也是多年在外交阵线上，所以虽然非常生气，但也没有做出什么很疯狂的事情。只是脸色涨红，狠狠地盯着王印川。


 不过王印川倒是没什么感觉。


 把递上来的文件仍在地上之后，王印川看了看井岳秀。发现井岳秀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王印川就知道，井岳秀还是很懂规矩的。


 虽然井岳秀是此次驻蒙军团的司令员，可是王印川更是段勋的代表。


 因此王印川道：“呵呵。我想那木那苏伦想错了一点，外蒙古是中华民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中华民国的领土。外蒙古的行政、军事、外交，完全取决于中央政府怎么决定，地方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写的这个什么东西，没有必要递上来。”


 给脸不要脸。


 如果是以前，还可以跟中央政府讨价还价。现在段勋的部队都来到了库伦，离库伦只有二十多公里，你外蒙古自治政府还敢讨价还价。


 不知道天高地厚。


 “还有，等我们的部队进驻库伦，外蒙古自治政府的所有武装力量都要听从我们的命令。如果有任何武装力量不听从命令，我们就会把他们当成是叛逆予以剿灭。”


 “可是……”


 “砰——”


 奥尔格勒刚想要说什么，坐在旁边的井岳秀突然拍了桌子。


 让奥尔格勒吓了一跳，赶紧抬头看井岳秀。井岳秀可不是王印川这样的文人，王印川虽然说的很硬气，可是气势就不足。


 但井岳秀不同。


 这可是当了很多年陕北镇守使的，跟蒙古打交道非常多。哪里跟王印川那样斯斯文文，很直接道：“哪那么多啰嗦，没听我们王先生说嘛？回去告诉那木那苏伦，别给我们讨价还价，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如果他真想跟我们讨价还价，那么就让他摆出自己的那些军队，我们就在库伦好好地打一仗。如果我们输了，我们自然滚蛋。如果他输了，我就拿他的人头跟我们将军请赏。要是那木那苏伦没那个胆子跟我打仗，就让他乖乖的把库伦让出来。你们自治政府的那些部队，要么听我的命令，要么我就剿灭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老子这些年带兵打仗，最讨厌的就是叽叽歪歪。王先生就是我们将军的全权代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奥尔格勒被井岳秀这样突如其来的野蛮态度完全吓坏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此只能是把目光转移到乌里雅苏台佐理专员陈士可身上，毕竟大家还是比较熟悉的。陈士可在库伦已经很多年，和外蒙古上上下下都非常熟悉。


 可是陈士可很木讷的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态。


 其实陈士可心中好笑。


 在接待奥尔格勒之前，陈士可和井岳秀打过交道。井岳秀虽然是当兵的，虽然这些年一直都在军营。可是此人绝对不是刚刚表现出来那么粗鲁，相反井岳秀此人从小饱读诗书，是一个读书人出身。


 谈吐也是温文尔雅，是一个儒将，绝对不是这样的。


 因此陈士可明白，这很明显就是王印川和井岳秀两个人唱双簧，给奥尔格勒一个下马威，心中不知道多爽。这些年陈士可作为中央政府在库伦的代表，为了维持一个平衡的局面，对这些外蒙古王公贵族只能是陪着笑脸。依靠不想独立的，拉拢那些中间派，就是为了保住外蒙古现在的情况。


 憋了一肚子气。


 现在终于好了。中国军队来到了外蒙古，腰杆子就硬了。


 “井将军……”


 奥尔格勒还想要争取一下，但井岳秀摆摆手，不耐烦的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就这么回去告诉那木那苏伦。我没空跟你啰嗦，等我大部队来到这里，我也不想和你们谈。王先生，你看我们是不是先吃饭。”


 “好。”


 王印川和井岳秀两个人以吃饭为借口，就直接离开了谈判场所。


 “陈专员，这……这……这……。你看你能不能劝劝王先生和井将军，有什么事情大家好商量。”


 “不容易。”


 陈士可叹口气，摇摇头道：“你可能不清楚。我是北京政府派来的，这位井将军的部队是边防督办段勋的军队，我根本就插不上嘴。现在新任的边防督办段勋将军一心想要成为开疆扩土的将军，好留下一个好名声。这位井将军也是如此，他们根本不听我的。”


 奥尔格勒有些懵逼。


 不是很清楚。


 看到奥尔格勒这个样子，陈士可简单介绍了一下几个月前发生了直皖大战，以及新上任的边防督办段勋的事情。让奥尔格勒这个土鳖知道目前国内的一些情况。


 “不是我不想帮忙，这个段勋将军可是连大英帝国的军舰都敢炮轰，都敢扣留。连法兰西商人都是说打死就打死的人物，我哪里敢插嘴。他现在担任蒙藏委员会主任，如果对我不满意，随时随地都能撤了我的职务，而且还会处罚我。你要理解我的难处，我现在也是处处小心，就怕得罪王先生和井将军。”


 奥尔格勒张大嘴巴。


 实在不敢想象。虽然在外蒙古，但奥尔格勒也知道大英帝国和法兰西，那都是不比俄罗斯差，甚至比俄罗斯更强大的国家。可是段勋这个疯子竟然敢惹他们，连大英帝国的军舰都敢炮轰。


 这没有问题，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疯子。


 可问题是，此人炮轰英国军舰之后，现在还活的好好地，而且还在升官。这就了不起了。连英国都没能够收拾的军阀，那就太可怕。


 “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他真的要攻打库伦？”


 奥尔格勒都要哭了。


 库伦有军队，而且军队不少，有上万的军队。可说是军队，真实的情况奥尔格勒比谁都清楚。俄罗斯给了不少武器，有步枪，还有机枪和大炮。


 但根本不会用。


 或者说根本没怎么打过仗，没怎么训练过。俄罗斯支持外蒙古独立，但不代表他们希望外蒙古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因此只是给了武器，然后稍微教他们怎么使用，仅此而已。


 民国二年，外蒙古部队在内蒙古惨败，让外蒙古这边知道自己军队的实力。也就糊弄糊弄外人可以，自己人都知道军队是什么德行。


 甚至部队一大半人都不怎么会用枪。


 这样的部队打什么仗。


 “打是肯定的。现在在这里的几千人只是先头部队，他们的大部队还在后面，估计也就几天之后就能够来到。几万人的部队来库伦，肯定是要进入库伦的。如果你们不同意部队进入库伦，他们当然要打。”


 奥尔格勒瞬间就完全沮丧。


 没有办法。


 外蒙古自治政府本来还想要挣扎一番，但这支军队完全是不吃那一套。想想自己在外面看到那些部队训练，看看那些骑兵部队，奥尔格勒就知道库伦根本挡不住他们。


 蒙古铁骑当年横扫天下，可惜子孙不争气，外蒙古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出色的骑兵部队。


 奥尔格勒最后无奈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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