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摊牌

 “德功（段勋）。”


 “总统。”


 徐世昌召见，段勋没有耽搁时间，立马是来到了总统府，远远地就看到了徐世昌一个人站在那里。总统府的其他警卫都离徐世昌很远。


 徐世昌站在门口等着段勋。看到段勋过来，微微一笑走上前叫了段勋的名字。段勋也是立马加快步伐，来到了徐世昌旁边。


 目前的北京政府，敢于这样随意的叫段勋名字的也只有徐世昌。除了徐世昌之外，已经没有人敢这么叫段勋。


 “德功，我们走走。”


 “好。”


 徐世昌旁边没有人，段勋摆摆手，让跟着自己过来的警卫远远的散开。这样两个人周围都没有任何警卫跟着，只有段勋和徐世昌两个人漫步。当然两个人不可能和电视一样，去外面走走。那样的事情都是一些无聊的文人喜欢编故事的。以现在徐世昌和段勋的身份，是不可能随意的在外面乱走。两个人要是去什么地方，前前后后不知道多少个部门需要忙活，不知道要惊动多少人。


 因此两个人只是在总统府的大院走走。


 “德功，甘肃那边的情况如何？”


 “初步的救援工作已经结束。但后续的工作还有很多。此次受灾的有二十来个县城，受灾百姓超过二百万人，伤亡就有五十万人。我认为完成灾后重建工作，最少需要三年以上。”


 真的很难。


 此次地震绝对不是段勋叫苦，而是受灾情况真的太严重。段勋已经往灾区投入了五千多万，但那些钱根本不顶用。特别是为了修筑铁路和公路，光是青壮年就动员了二十几万人。甚至一些妇孺也参与修筑铁路和公路，他们的工资低了很多，但她们也想挣钱。因此目前在甘肃参与铁路和公路建设的人已经有三十万人。


 可是这个路毕竟需要修。


 因为后续的支援，需要铁路和公路。这么多人参与修路，每天的花费就非常惊人。就算他们的薪水低，但光是解决他们的吃喝问题，也需要花费很多钱。


 段勋本来就缺钱，但这个又不能省下。灾区这个无底洞填补起来，让段勋只能是到处筹钱。


 “那就好。再有几个月又要到冬天，温度又要下降，还是要尽快做好准备。地震都已经过去七个多月了，今年总不能冻死人。”


 “是，总统，我会注意。”


 段勋很给徐世昌面子。


 每次和徐世昌见面，段勋都会摆足了晚辈的姿态，摆足了属下的姿态。徐世昌看着段勋这样的姿态，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态。


 段勋越是这样低姿态，徐世昌对于段勋这个人就越高看，越是能够感受到段勋的可怕。


 现在的北京政府是怎么样的，徐世昌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个大总统基本上管不了什么事情，无法插手内阁的事务。本来徐世昌在北京周围有自己的嫡系部队，但现在那些部队都不是被段勋整编，就被段勋遣散，导致徐世昌在北京权力大降。而内阁总理王宠惠在内阁更是一个摆设。被段勋是玩弄于鼓掌之中。特别是罢免了司法总长徐谦，任命董康担任新任司法总长之后，内阁谁还把王宠惠放在眼里，完全是段勋一手遮天。


 可是看看段勋现在这姿态。


 段勋甭管是对徐世昌，还是对王宠惠，都是非常尊重，给足了面子。很多事情他明明已经做了决定，但还是会征询徐世昌和王宠惠的意见。年纪轻轻，在如此高位上，却能够不骄不躁，不张狂，不急于收复权力。


 这样的人反而更可怕。


 “德功，自民国成立，清室退位，清室早就没有左右局势的能力了。”


 徐世昌终于回到正题。


 “总统，民国六年有过一次复辟。”


 “哎——。德功，民国六年的事情，你心里还不清楚吗。而且就算有过复辟又能如何，短短几天之内就垮台了。”


 徐世昌苦笑。


 张勋复辟。


 就是一个闹剧。张勋以为是好机会，可惜张勋忘记了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段祺瑞当时被黎元洪罢免，正找不着借口重回北京。


 张勋傻呵呵的贴脸过来，段祺瑞当然是利用张勋。


 这些事情，那些书生，那些学生不懂，段勋这个皖系出身的大佬怎么会不懂。


 “德功，清室已经成为了历史，已经过去了。就让清室这样下去不行吗？”


 徐世昌说出了今天的目的。


 “总统……”


 “德功，说起来你我都是清朝官员出身。你虽然没有直接在朝廷任职，但你也是朝廷公派留学日本归来的。清室已经退位，也碍不了大事情。”


 求情。


 此次徐世昌找段勋过来，就是为了求情。为了满清皇室求情，徐世昌虽然不是什么遗老遗少，但对于满清皇室是有一份感情的。


 段勋让董康查复辟案的时候，把徐世昌摘出来。


 毕竟徐世昌是目前中华民国的大总统，更是北洋系统的顶级元老。作为袁世凯的挚友，甚至应该说是袁世凯的幕僚，徐世昌在北洋系统资历很深。


 段勋只是想让皇室离开紫禁城，没收那些没落的宗室和满清贵族的财产。并不想掀起政治上的大风浪，因此绝对不会，也不能牵涉徐世昌。


 虽然张勋复辟的时候，徐世昌、王士珍这些北洋大佬都接受任命，可是段勋全都按照胁从处理。判定的结果是，张勋逼迫徐世昌，所以徐世昌只是接受职务，但没有做过复辟的活动。


 可其实呢？


 当时的徐世昌虽然不是主谋，但也绝对不是什么胁从。虽然有张勋逼迫的意思，但徐世昌自己也没有反对。甚至徐世昌从民国成立之后开始，对于满清皇室还是保留了很大的感情。


 不过这个东西段勋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徐世昌今年六十六岁，一直到五十六岁为止都是在满清朝廷当官。可以说是“深受皇恩”，对满清有感情是应该的。


 如果把满清历史完全否定，那么徐世昌这样的朝廷大员，他们的历史要怎么评价。因此他们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能完全否定满清那段历史。


 “总统，你说得对。清室退位，无兵无权，我的确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就是如此。”


 段勋看不起清室，徐世昌是认同的。


 段勋是北洋军将军出身，和袁世凯、段祺瑞、曹锟他们其实是一脉相承的。北洋军这些将军最大的特点是什么，一个个都是信奉拳头，信奉力量。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比拳头更有用的东西。


 满清皇室现在有什么。


 狗屁没有。


 一点点的实力都拿不出来。段勋这种拥兵几十万，控制北京政府的大佬岂会把满清皇室放在眼里。


 “我听说你让皇室离开紫禁城，也要断了每年四百万的款项。”


 “是。”


 “何必呢？放他们一马吧。”


 徐世昌一边说，一边看段勋的脸色。


 不过段勋脸色正常，看不出丝毫的想法。段勋来之前就已经知道徐世昌肯定是要说这个话，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此一点都不吃惊。


 两个人沉默一段时间。


 在徐世昌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段勋才道：“总统，我不是针对皇室。我只是认为既然民国成立了，那么就不应该有这种脱离于社会的存在，就不应该有什么所谓皇室的存在。我认为皇室应该成为一个平凡的民国家族，可以和其他的民国公民一样拥有权力和义务。”


 段勋根本没谈复辟案。


 到了现在，特别是段勋派人和皇室谈判，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情况。徐世昌这样聪明的人更是明白段勋的意思。段勋查复辟案，就是一个借口而已。


 其实复辟案和段勋有个屁关系。


 都过去多少年了。


 在徐世昌面前，段勋也不想那么虚伪，所以根本不从什么法律层面谈问题。段勋继续道：“还有，总统。皇室是对于我没有阻碍，但我真的很缺钱。每年四百万，还有其他那些支出，每年需要六七百万。我实话实说，我真的缺钱，政府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供养皇室。”


 “诺大的政府难道还缺这点钱吗？德功，我可是听说今年政府收入大涨，很多人预测财政收入能够超过五个亿。”


 徐世昌叹气。


 段勋的意思徐世昌是明白了。


 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


 政府要养皇室，每年需要六七百万。加上还要管一些八旗贫民的生计，一年需要上千万的支出。徐世昌可是听说过，段勋在内阁会议上要扩军三十万，要财政部增加五千万的军饷。


 可是被财政总长王永江顶了回来，只愿意增加一千万。


 段勋这是缺钱。


 想要省钱。


 可是徐世昌不满意。这些钱看起来很多，但其实一点都不多。段勋入主北京政府之后，北京政府是民国成立之后第一次直接控制这么多省份。每年的收入惊人。


 现在大家分析，今年一年北京政府的财政收入能够突破五个亿。


 养皇室才几个钱。


 “是，今年的财政收入肯定能够超过五亿。但总统，今年的财政赤字会有四五千万。现在我们政府的财政也是拆东墙补西墙，过得很是艰难。为了这些财政赤字，政府只能是把明年的税收抵押给银行，然后从银行贷款。而且外国政府和银行虽然推迟我们还款时间，但每年的利息可是一定要还的。这笔钱总统应该也知道，每年光是这些利息就有好几千万。政府真的没钱。”


 “没有其他办法吗？”


 “总统，皇室还是有钱的。就算离开紫禁城，他们在中国依旧是顶级富豪。他们的那些私人财产我是不会动的。他们何必在乎那些虚名。老老实实出去当个富豪家族，好好培养后辈子弟就行了。”


 看到徐世昌脸色难看，段勋继续道：“总统，有些事情我就直接说了。我出身北洋军，而且就如总统说的那样我的确是公款去日本学习归来。看在这些渊源份上，我可以放皇室一马。但我手底下那些将军不一样。目前坐镇广州的李济深，坐镇热河的商震，坐镇直隶的刘湘，在天津的胡景翼，坐镇济南的杨虎城，坐镇长春的李云龙，在甘肃的熊其勋和袁祖铭可都是革命党出身。对于政府供养皇室早就不满。”


 “还有目前负责救灾的总指挥杨维，副总理戴戡，还有负责警察系统的尤民，这几个人更是辛亥年大名鼎鼎的革命党。我能压一时，压不住一辈子。我现在能给皇室一个体面，但他们要是出手，皇室连体面都没有了。”


 听着段勋的话，徐世昌脸色越来越难看。


 革命党。


 段勋这么一说，徐世昌才发现，段勋的部队的确是自成体系。段勋虽然是皖系军阀出身，可是部队和皖系没有多少关系。


 看看这些革命党。


 军队那些人不说，因为辛亥年的时候他们都是小辈，甚至很多人还是学生。但后面说的几个人不一样。杨维是连袁世凯都不放心的四川革命党大佬，戴戡是梁启超的学生，是滇黔军的大佬。然后是尤民，那是山东革命党大佬。


 这几个人辛亥年就大名鼎鼎，为推翻满清贡献很大。


 其实徐世昌并不相信段勋的话。因为段勋对于自己部队的控制，就是以前的袁世凯都比不了。只要段勋在现在的位置，他的部队谁敢造反。


 可是徐世昌还是担心。


 那就是段勋一旦来软的不行，到时候就会让自己手下人出手对付皇室。段勋有句话说得好，段勋自己出身北洋军，看在那么多北洋军大佬和满清皇室和宗室关系的份上，可能不会做的太过分。


 但段勋下面的人不一样。


 他们和皇室可没有这种联系。他们一旦出手，那么皇室就真的没有任何体面。说不定那群“丘八”，会直接用军队赶走皇室。


 徐世昌和段勋沉默，一起走了很长时间。


 徐世昌最后才道：“德功，给皇室更多的体面吧。”


 “好。”


 段勋点头。


 想了想道：“总统，现在‘复辟案’查的越来越紧。皇室想要更多的体面，我希望总统能够去劝劝皇室，接受我们的条件。如果我们的人和他们谈崩了，到时候就算是我想给皇室留下体面都不可能。我给出的条件，已经是非常好了。我只需要皇室离开紫禁城，让他们去外面过平凡生活而已。”


 “我知道了。”


 徐世昌很无奈的接受。


 因为徐世昌明白段勋的意思。现在的北京大佬当中，有资格去劝皇室的，还能让皇室听话的，也只有徐世昌。


 “总统，那就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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