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反击

 1922年2月28日，卢永祥拒绝接受内阁命令之后的第二天，内阁并没有对于卢永祥这个事情发表看法。甚至对于记者的询问，也没有做出应答。内阁反而是下发了一份“政府工作人员手册”。


 陈布雷以内阁宣传处主任的身份召开新闻发布会，着重强调关于“政府工作人员”需要遵守的一系列准则。


 禁烟、禁赌、禁嫖、禁贪污受贿。


 如果是平常，可能影响力会比较大。因为这样的条款，其实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相关的规定。但像这一次这样，内阁如此大造声势绝对是第一次。


 各项条款也很多。


 可惜。


 没有想象当中影响力那么大。


 因为现在大家的目光都在卢永祥拒绝接受内阁命令当中。所以虽然动员了一些政府控制的报纸宣传，但并没有造成多少影响。那些影响力很大的报纸，对于这个事情只是做了一些转载，并没有多么的关注。


 相反国内的报纸都在连篇累牍的报道卢永祥拒绝内阁命令的事情上。很多人发表评论，开始预测下面会发生什么。


 大家都在等待。


 等待内阁如何回应卢永祥。


 虽然卢永祥是请求国会审议，但并不是说这个提案直接就会进入国会议题。因为还要看内阁的回应。如果内阁接受卢永祥的说法，那么就不用去国会。


 这才是重点。


 内阁这边沉默了几天之后，1922年3月3日对于卢永祥终于做出了回复。陈布雷作为内阁发言人，在众人面前解释改变长江巡阅使权利的原因。


 军民分治的核心思想就是，防止掌握地方军政的军阀出现。在和平年代，不允许地方拥有掌控地方军政的军阀，是内阁一致的想法。这也是避免出现军阀，避免内战最好的政策。


 紧接着抨击卢永祥。


 两年前赋予长江巡阅使军政大权，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稳定当时的江浙皖地区。此次全国都在调整，全国都在推行“军民分治”。卢永祥作为陆军上将，作为长江巡阅使，是政府高官，是军队前辈，更应该是身体力行，率先垂范。而不应该是为了自己的那点利益，阻止国家既定政策。


 一句话，内阁拒绝收回成命。


 军民分治势在必行，限制长江巡阅使的权力势在必行，这一点谁也无法阻止。


 紧张。


 随着内阁拒绝收回成命，反而是批评卢永祥，形势陡然紧张起来。


 1922年3月4日，内阁批评卢永祥的第二天，卢永祥立即反驳内阁。


 这一次卢永祥换了一种说法。卢永祥认为江浙皖地区和新疆、奉天一样特殊，因为这里有各国列强的利益，以及这里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方。既然内阁认为新疆和奉天是特殊的省份，那么江浙皖地区也是中国非常特殊的地方。


 这里需要稳定。


 而目前的情况，是最适合现在的江浙皖地区现状的。


 如果内阁不顾这里的实际情况，强势推行“军民分治”，就会造成此地的动荡，甚至会引起战争。一旦这样所有的责任都应该是内阁负责。


 因此卢永祥再次要求内阁收回成命。


 这已经开始是威胁段勋和内阁。告诉段勋和内阁，如果继续压迫长江巡阅使，卢永祥是一定会反抗的。包括军事行动在内。


 不过内阁回应很快。


 1922年3月5日，内阁直接宣布，“军民分治”是国策，是内阁今年最重要的，最根本的工作。不会因为有任何的反对，任何的阻力，就停止这项工作的推行。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军民分治”是一项谁也无法阻止的国策。


 之后内阁警告卢永祥。


 作为长江巡阅使，应该以身作则，应该积极响应国策，而不是第一个带头破坏国策。如果卢永祥继续这样阻止“军民分治”政策的执行，那么卢永祥就不配继续担任长江巡阅使。


 你来我往。


 几天之内，内阁和卢永祥之间互相指责。


 指责的同时，内阁的动作没有停止。新任警察部总长尤民给江浙皖三省的警察厅下命令，要求他们把各省警察系统的编制报上来。


 紧接着刚刚担任警察部次长，兼任警务督察主任的陈调元宣布，即将要在江浙皖地区的警察系统当中建立警务督察部门。希望江浙皖三省的警察厅配合自己成立警务督察部门。


 新任税务总局局长李湛阳，也开始宣布国税和地税的类别。


 开始真正明确国税和地税，从法律确定国税和地税的种类。以及宣布国税局和地税局的人事关系。国税机构是中央垂直管理，也就是国税总局直接管理，地方政府没有权利管国税局。而地税机构受地方省政府和税务总局双重管理。要求江浙皖省政府给税务总局上报各省地税局局长人选。最后宣布，任何人，任何一级的政府机构，只要动国税机构的资金，等同于贪污，会移交检察厅。


 卢永祥反对。


 内阁一边跟他打嘴仗，一边是继续推行“军民分治”。


 没完没了。


 最后卢永祥是真的没办法，因为内阁的态度太过坚定。因此1922年3月16日，卢永祥终于给国会递交了审核内阁命令的提案，要求国会做出决定。


 “翁检察长。”


 “总理。”


 “王占元、陈光远、李厚基案，还有复辟案，都查的不错。”


 外面吵吵闹闹。


 不过段勋依旧是按部就班的推行既定的政策。内阁几次拒绝收回成命，几次批评卢永祥，而且内阁开始直接和江浙皖三省省政府接触。要求这些省政府直接给内阁汇报工作。


 因为按照内阁的计划，以后这些省政府是直接接受内阁的领导。


 终于逼得卢永祥把事情闹到国会。


 “是我份内的事情。”


 翁敬棠这一年一直负责王占元、陈光远、李厚基他们的贪污案子，以及复辟案等等大案子。翁敬棠此人的专业能力就不用说了。


 这些案子牵涉很广。


 每个案子的卷宗，可以堆满一间大屋子。不过翁敬棠丝毫不觉得这些东西繁琐，带着自己的团队进行细致的调查。


 “翁检察长，内阁最近下发的‘政府工作人员手册’，你看了吗？”


 “是。”


 “你觉得如何？”


 “总理，我认为这都是最基础的，最基本的东西。就连满清朝廷都会按照这样的条款约束自己的官员，我们共和政府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么我们不是连满清政府都不如吗？”


 “你觉得不算很过分？这个东西下发之后，不少人都在背地里骂我。”


 “总理，这都是政府工作人员应当遵守的，没有什么过分不过分的。如果连这个都无法遵守，那么就不配当政府工作人员。”


 翁敬棠很坚定的回答。


 段勋笑着点头。


 翁敬棠这样的人怎么说呢？有能力，而且是专业能力很强。不过翁敬棠在官场上不喜欢左右逢源，也不喜欢钻营，更不喜欢讨好上司。所以在官场上一直是受到排挤的人。


 很多人都说翁敬棠不适合从政，也不喜欢翁敬棠这样的人。


 但段勋从来没有那么想。如果官场上全都是拍马屁的，全都是左右逢源喜欢钻营的人，那么这个政府一定不可能持久，必然会倒塌。至于很多人说的，要会做事的贪官，认为这样的贪官是功大于过，只能说可笑。因为一个贪官不可怕，怕的是他会跟癌症一样蚕食整个政务系统。如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和珅这种贪官，甭管他能力有多强。有这样的一个人掌管政府，就会让下面所有的人跟着学习，完全腐蚀政府系统。到时候上上下下全是贪腐，还做个屁事。他会慢慢地让整个政府走向灭亡。


 这才是最可怕的。


 因此甭管是任何时候，任何朝代，翁敬棠这样有能力、又清廉、敢于承担大事情的人都是必要的。正是因为有他这样的人，中国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才能够一直延续到现在。


 “可是很多人不这么想。”


 “所以吏治一直是最难的事情。”


 翁敬棠性子直，但不是傻子。


 段勋利用自己，打击那些政敌是很明显的事情。就算开始不明白，后来也自然想明白了。因为段勋让自己负责那些非常艰难的案子，然后利用案子击溃那些政敌。但翁敬棠并没有因为这样就生气或者怎么样。


 因为那些人的确是触犯法律，的确是值得自己查。至于段勋利用这些案子，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这跟翁敬棠没有多少关系。翁敬棠只知道自己是检察官，只要是触犯法律的人，都应该接受自己的调查。


 而此次段勋下发“政府工作人员手册”，到底是什么目的，翁敬棠是真不知道。因为段勋进入北京政府之后，每一次的动作，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每一个动作都有他的目的。


 但翁敬棠看来，这个非常好。


 甭管段勋有什么目的，政府工作人员本就应该遵守这些东西。甚至在翁敬棠眼中，这算是最基础的东西。如果连这个都无法遵守，那么就是不合格的工作人员。


 “这份手册下发已经半个月时间，可是大家都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去。所以我准备敲打敲打这些人，让他们知道，我不是随便说说的。”


 “总理，你有什么事情下命令吧。”


 翁敬棠明白了。


 把自己找来，段勋是有事情交给自己的。


 杀鸡骇猴？


 这是翁敬棠想到的。段勋准备抓几个典型，告诉所有人，自己不是开玩笑的。


 “翁检察长，我准备突击检查北京的八大胡同、赌场、烟馆，只要抓到政府工作人员，一律免职。这个事情我本来可以交给警察局负责，但我认为让你们检察厅出面，更符合程序。翁检察长，你可敢负责这个案子。”


 “总理，我愿意接受命令。”


 “翁检察长，你可要想好了。我在之前可是调查过这些地方的情况，在里面来来往往的很多都是政界、军界、商界、学界大佬人物。什么国会议员，部队将军，大学教授，人数一点都不少。这可是马蜂窝，一旦捅破，你要受到的压力会很大。”


 “总理，我认为我最合适。”


 翁敬棠心中也是深吸一口气。翁敬棠胆大，从他出现在司法界之后，处理过很多棘手的案子。但也知道，真的去捅破这样的案子，会得罪多少人。


 国会议员？部队将军？大学教授？


 哪一个是好惹的。


 但翁敬棠不害怕。


 甚至心中微微有些激动。


 这哪里是杀鸡骇猴，完全会是震动全国的大事情。翁敬棠虽然没去关注过那些地方，但他也知道那些地方是什么地方。


 八大胡同。


 妓院？


 那种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文人骚客最喜欢的地方。在这些地方他们非常喜欢展现自己风流才气。而现在的很多国会议员，大学教授，就是这种人物。


 那些人都是八大胡同的VIP客户。


 还有赌场，以及烟馆。目前的那些国会议员，那些不少军队出身的将军，都是抽大烟的。让他们短时间之内戒掉大烟，完全是开玩笑的。真要是突袭，不知道会抓到多少人。


 捅破天的大案子。


 “好。”


 段勋点点头。


 看着翁敬棠，心中是有很大的佩服之情的。因为一旦捅了马蜂窝，他们不能对段勋怎么样，到时候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翁敬棠。


 千万不要小看那些人的能量。


 集中精力攻击翁敬棠，会对于翁敬棠以后的路，有很大的影响。就算段勋再怎么维护，也不可能天天保护他。


 可是翁敬棠却一点都不退缩。


 “翁检察长，在行动之前不要泄露任何消息。我要一击即中，我要最大的影响，让全国所有人看到我的决心，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


 “我会让唐式遵过去找你，你们两个人给我做一份最缜密的计划。行动当天，我会让部队配合你们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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