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上海2

 “颜市长。”


 1922年11月9日，颜惠庆来到了上海。而颜惠庆来上海之前，其他人早就来到了上海。


 其实颜惠庆早就应该来的。


 但他不能太快。


 先让其他人过来探探路，过来先整理一下自己部门的事情，最后颜惠庆再过来。要是颜惠庆急急忙忙，贸贸然来到上海，反而不是什么好事情。而且段勋和颜惠庆之前还进行了很多秘密谈话。段勋要让颜惠庆知道，明年自己的一些做法。上海是一个列强势力很强大的地方，颜惠庆必须要提前知道一些事情，才能够做到有所准备。所以才会拖到11月9日，他才来到上海。


 跟着颜惠庆一起过来的有中国银行的行长张嘉嗷，新任的商业部总长宋汉章。张嘉嗷来上海是为了调查上海的金融情况。


 特别是上海的证券交易所和上海的银行。


 他需要详细的资料。


 王永江已经几次和张嘉嗷见面，两个人讨论关于中国银行的一些准入制度，证券交易所的行业标准等等。但这些需要更加详细的资料，特别是山海这个中国金融中心的资料。


 而宋汉章来到上海，那是为了招人。商业部刚刚成立，和其他部门不一样，商业部是很新的部门。其他部门原来就有足够的机构，稍微补充一下，改正一下就能够完成部门的组成。


 但商业部不行。


 这是一个全新的部门，而且需要的人才也不一样。因此宋汉章准备在全国经济最发达的上海，招募一些人才，充实商业部。


 他们到达上海的时候，上海这边弄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来的人很多。


 原淞沪护军使，上海脱离江苏之后，被任命为上海督军的张载阳。还有早前来到上海的副市长兼任财政厅厅长吴鼎昌，副市长兼任建设厅厅长王伯群，副市长兼任警察局局长唐式遵，秘书长兼任内务厅厅长郎伯舆。


 都过来接他。


 除了他们还有军方高层。


 自从内阁决定各省督军不允许担任军队职务之后，张载阳也只能是卸任浙江陆军第一师师长的职务。陆军部决定改编浙江陆军第一师，并入国防军第一军（原边防军改为国防军）。


 而第一军直接驻扎在上海。


 因此这一次过来接颜惠庆的，也包括第一军军长李闳，以及第一军的一些高级将领。李闳是陈宇浩专门调到上海，为颜惠庆保驾护航的。


 上海这里各种势力混杂，没有军队的支持很难立足。颜惠庆又是第一次负责地方事务，更是需要给他壮胆。


 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1922年11月11日颜惠庆正式接任上海市长的职务。


 “唐市长（唐式遵），情况如何？”


 颜惠庆和提早来到上海的那些人接触。毕竟他们提早来到了上海，比颜惠庆更加了解了上海的情况。颜惠庆和他们接触，了解一下上海目前的情况。


 一个一个的接触。


 听他们的汇报。


 最后问唐式遵上海的情况。唐式遵此次接任上海警察局局长，不是一个人来的。上海的情况很复杂，上海的警察系统更复杂。


 为了让唐式遵尽早的可以在上海警察局立脚，唐式遵是带了不少老部下来到上海。而且今年从北京高等巡警学堂、四川警察大学、武昌警察大学毕业的毕业生，也有上百人跟着唐式遵来到了上海。


 不过上海的情况还是很复杂。


 唐式遵来到上海之后，脑袋疼得厉害。因为上海不是段勋的传统统治区域，所以在这里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上海的那些地方实力派，哪里是一纸命令就能够解决的。上海的警察系统，有列强势力，有帮派势力，有上海本地势力，也有各大商会的势力。


 反正就是复杂。


 很多事情，唐式遵刚刚想要做，外面的人都已经知道唐式遵要干什么。


 “市长，情况很复杂。”


 唐式遵很严肃。


 没有丝毫隐瞒，对颜惠庆道：“市长，我来上海之后，主要了解了一下上海这边的事情。因为上海在行政上一直是隶属于江苏指挥，而江苏从民国元年开始就是冯河间（冯国璋）的地盘，所以冯河间在上海留下了很多自己的人。因此虽然后来的淞沪护军使何丰林是卢永祥的人，清理了不少江苏方面的人，但上海的方方面面依旧受到直系的影响。上海目前的政府高层，包括警察系统，有以前亲近江苏督军李纯的，也有亲近浙江督军卢永祥的。而且双方在上海都非常有实力。不仅仅是他们，上海这边各大商会因为有钱，在警察局这边有不少人脉。更大的一个问题是，这里的警察很多本身就是帮会中人，是青帮弟子。”


 “恩。”


 颜惠庆忍不住皱眉。


 他虽然想过上海情况会很复杂，但没想到比想象当中还要复杂。来上海之后，已经听过很多人的报告。


 从上海的工厂开始，上海的经济，上海的政务系统，都非常复杂。


 “唐市长，对于下面的工作你是怎么考虑的？”


 颜惠庆目前还没有抓到任何头绪。


 颜惠庆现在第一个考虑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的在上海完成国税和地税的成立。李湛阳在南京几个月时间，一直在指导江浙皖沪的国税和地税成立，完善这些地方的税务系统。


 但不是那么容易。


 特别是上海。


 此次上海从江苏剥离出来，成为内阁直接领导的城市，所以更需要完善税务系统。颜惠庆知道只有完善税务系统，才能够更好的控制上海经济。


 这是颜惠庆目前尽早需要完成的事情。


 不过颜惠庆想听听唐式遵有什么想法。因为唐式遵此人跟着段勋这么多年。虽然很多人鄙视唐式遵，认为他是靠拍马屁上去的。


 但颜惠庆却是从来没有小看过唐式遵。


 很多人都不知道此人历史而已，所以以为他是靠着和段勋的关系走上去的。但颜惠庆此次既然来上海，就把自己手底下这些人都了解了一下，好好的看了他们以往的资料。


 唐式遵比想象当中厉害。


 特别是在重庆的时候。那个时候唐式遵在重庆声名赫赫，不要说是那些炮哥，就连买办都不敢违背唐式遵的命令。


 这种能力，岂能只是靠着拍马屁就能够做到的。


 “市长，我准备查封聚丰贸易。”


 “聚丰贸易？”


 颜惠庆有些疑惑。


 颜惠庆虽然对于上海了解了很多，但毕竟是刚刚来，而且了解的都是上海的大势力。包括那些商团，以及金融势力，还有各国在上海的影响力等等。


 聚丰贸易？


 没听过。


 “市长，徐国梁这个人你可曾听说过。”


 “听过。怎么，难道这个聚丰贸易是？”


 “是。这是徐国梁的买卖，是徐国梁在上海开设的贸易公司。不过他表面上是贸易公司，其实并不是正当贸易公司，是上海数得着的鸦片贸易公司。很多从国外进入上海的鸦片，都是通过他的贸易公司。而且他的贸易公司和不少洋行，青帮组织，都有生意往来，主要是鸦片买卖。”


 颜惠庆立马变得严肃。


 徐国梁。


 直系军阀，冯国璋和李纯早年的爱将。


 徐国梁今年四十六岁，在北洋军老牌军阀来说是比较年轻的军阀。早年在淮军当兵。后来毕业于北洋警务学堂，任职于天津警察署，是冯国璋的人。民国二年的时候，因为冯国璋坐镇江苏，所以把徐国梁从天津调到江苏。当时的上海还隶属于江苏，所以徐国梁担任上海第三区警察署署长。因为有冯国璋的支持，几个月之后他就成为了江苏淞沪警察厅闸北分厅厅长，半年之后成为了淞沪警察厅厅长。民国四年一月份，徐国梁成为陆军中将，担任江苏警务处处长。成为了冯国璋手底下警务系统一把手，非常受冯国璋的器重。


 等冯国璋入京担任总统之后，新任的江苏督军李纯对于徐国梁也是一样的器重，让他继续担任江苏警务系统的老大。


 所以徐国梁在江浙沪地区影响力还是不小的。


 特别是在上海警察系统更是一个实力派人物。后来江浙战争李纯失败，江苏是卢永祥控制。不过徐国梁虽然丢掉了警务系统的职务，但影响力没有消减。


 他利用自己以前的人脉关系成立了聚丰贸易，上海三分之一的鸦片都来自徐国梁的聚丰贸易。对于卢永祥来说，上海的鸦片收入是一项巨大的收入。每年能有两三千万的额外税收。


 而且徐国梁虽然是直系，但大家怎么说都是北洋军出身。所以卢永祥不仅没有打压徐国梁，反而是鼓励徐国梁的鸦片贸易。


 所以徐国梁在上海实力很强。


 “唐市长，徐国梁不好抓吧？”


 “好抓。”


 唐式遵摇头，很轻松的说话。


 唐式遵提早半个来月就来到了上海，这些天仔细研究过上海的情况。然后一下就抓到了徐国梁这一点，也把突破点放在了徐国梁的身上。


 颜惠庆觉得徐国梁实力很强，但对于唐式遵来说，徐国梁就是一个病猫死猫，随时可以踩死它。


 影响力是个什么东西。


 段勋在北京连王克敏这样的大人物说抓就抓。和王克敏此等大佬相比，徐国梁算个屁。当初卢永祥就可以轻松清理徐国梁，只是没动手而已。


 连李纯、齐燮元、卢永祥、陈乐山这些大人物现在都黯然下野，徐国梁算个屁。


 唐式遵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颜惠庆一愣。


 他没有想到唐式遵会是这样的回答，完全不把徐国梁这样曾经的大人物放在眼里。所以再次瞧了瞧唐式遵，发现平常憨厚傻笑的唐式遵，此时哪里有平常那种笑眯眯的表情。眼睛当中完全是一股杀气。


 “唐市长的想法是？”


 “市长，我们虽然是北京政府任命的上海市政府官员，但对于上海来说是外人。不管是对于列强，还是上海的那些商会，乃至于青帮，我们都是外人。而我们想要在上海立足，第一步就是震慑这些势力，让他们知道上海已经不是以前的上海。迅速的树立新政府的权威，这样我们才能够迅速打开局面，开展工作。如果我们唯唯诺诺，想要什么都想清楚再动手，那么就晚了。”


 “震慑？杀鸡骇猴？”


 颜惠庆微微点头。


 自古以来都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其实又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新上来的老大，不见得就真的不待见那些老臣子。


 但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第一步必须要这样。


 看颜惠庆考虑，唐式遵心中是鄙视的。果然和段勋这种军队出来的人不一样。段勋在四川的时候，那可真是杀伐果断，从来不知道手软。


 包括此次担任内务部总长的蒋鸿遇。


 那都是因为军队出身，所以很多事情上很少犹豫。


 但看看颜惠庆。


 犹犹豫豫，优柔寡断，考虑太多。


 不过想到段勋嘱咐自己的话，唐式遵隐藏了自己的小心思。段勋告诉过唐式遵，颜惠庆未来必然是重新回到内阁担当重任的。


 唐式遵是聪明人，绝对不会得罪颜惠庆这样的未来政坛大佬。


 因此立马继续道：“市长，杀鸡骇猴，太简单了。可是有些时候杀鸡骇猴，影响力太小，很难产生大的效果，所以我们有时候应该抓住更大的目标。徐国梁不是一个杀鸡骇猴当中的‘鸡’，是一个在江浙沪地区有实力、有人脉、有影响力的人，最适合震慑所有人。我想通过查封聚丰贸易，拿下徐国梁，以此来整顿一下警察系统和上海青帮势力。徐国梁和上海的警察系统，以及上海青帮有巨大的关系。只要控制聚丰贸易，可以迅速的清洗大批帮助聚丰贸易的警察，以及和他们做生意的青帮。”


 颜惠庆没有说话。


 心中是吸了一口气。虽然颜惠庆知道，自己此次来到上海，是要处理上海的青帮。可是还没有完整的计划。


 但看看唐式遵。


 早就有了计划，连打击的目标都找好了。


 打击徐国梁？


 放在颜惠庆这边是真的想都没敢想。颜惠庆是想要先调查一下青帮的情况，然后再找对策。可是唐式遵上来就直接针对徐国梁这样的目标，然后要用徐国梁来清洗上海警察系统和青帮。


 和颜惠庆的思维完全不同。


 但颜惠庆心中是慢慢地认可唐式遵的方案。徐国梁的确是一个好目标。


 “市长，不过这件事情需要得到市长的批准和帮助。”


 “唐市长，你说。”


 “市长，上海的警察系统我不信任。因此我希望得到军队的支持。不过这需要市长去沟通军方，得到内阁的命令。”


 军队。


 颜惠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动用军队。


 不过看唐式遵坚硬的样子，颜惠庆最后是点了点头，道：“我可以上报给内阁，联系军队。不过唐市长，你可有把握？可不要打错了目标。”


 “市长，不会的。”


 “好。唐市长，这是我们来上海的第一次行动，一定要做好缜密的方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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