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女子权力

 1923年3月7日。


 北京。


 内阁、临时参议院、女子代表、学界代表，以及不少记者也来到了现场。这场关于女子权力的座谈会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有支持的，有反对的，有质疑的。


 反正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有这样的事情，大大淡化了大家关于“旅大租地条约”的讨论。


 段勋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内阁副总理戴勘、内阁副总理王永江、内阁副总理杨永泰，以及内阁很多总长都亲自来到了现场。他们都坐在了陈宇浩左手的位置上。


 而那些女子代表和多年从事女子权益方面的学界代表，坐在段勋右手边上。而临时参议院那边的代表则是坐在段勋面对面的位置。


 其他一些记者都是靠后的位置。


 其实也不是那种长方形的座位安排，是一种圆形的座位。只是段勋是内阁总理，所以看起来这边是中心位置而已。


 这样此次会场，来了超过一百多人。当然也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座谈会，所以来的人比较多。随着座谈会深入，不少人是不会参加的。


 就如内阁的一些人，他们和此次座谈会没什么关系，会慢慢地退出这次的座谈会。


 “在开会之前，我先公布一下开会的纪律。我希望所有人都遵守开会纪律，如果谁要是违背开会纪律，那么我们只能是取消会议资格。那我接下来就说，此次座谈会的一些纪律。”


 内阁副总理杨永泰亲自主持这个会议。


 和女子代表谈？


 不少人心中留有余悸。因为辛亥革命之后，这些女子代表，可是三次大闹临时参议院，大闹国民党成立大会。


 每次大闹临时参议院，都是打的那些临时参议院的议员抱头鼠窜。在国民党成立大会上，更是把宋教仁打的脸上完全挂彩。


 这是一群战斗力惊人的女将。


 而且这是一次座谈会，说不定会有很多不同的意见。如果这样的会议上出现打架的现象，出现谩骂的现象，那就成了笑柄。


 所以在开会之前就有开会的纪律。


 比如，乱发言，随意的打断别人的发言，都会被警告。如果谩骂、动手这种情况，那么就直接驱逐离场。


 “杨总理刚刚也说了。此次座谈会我们希望是一次友好的座谈会，一次成功的座谈会，一次真正有成果的座谈会。因此在座的各位都应该畅所欲言，有什么意见可以都说出来，大家可以一起讨论。但是，如果有人无视会场纪律，那我只能当他是扰乱会场，不适合参加此次座谈会。因此希望大家能够自觉地遵守会场纪律。”


 段勋最后总结一下。


 然后道：“那我们就开始。既然是关于女子权力方面的座谈会，我们就先听听，从清末开始就一直致力于女权运动的代表们的意见。”


 段勋说完，让坐在自己右侧的女子代表先发言。


 此次光是女子代表，一排就来了近二十人。大部分都是从清末开始就活跃在女权运动前沿的大批革命女将。当然也有一些最近一段时间冒出来的。


 特别是1919年学生运动的时候，崛起的不少女子学生领袖。


 “总理，还有各位，那么我先说两句。”


 唐群英就坐在段勋右手侧第一位置。唐群英个子不高，今年已经是五十二岁，头发当中甚至可以看出一丝丝的白发。


 年纪大了。


 1905年在日本，同盟会成立大会当中，参加的人数有七十多个人。当中为一个女子代表就是唐群英，号称是同盟会第一女会员，真可谓是大名鼎鼎。出身湘军大佬之家，父辈好几个人都是当年湘军将军出身，都混到了满清地方大员。唐群英的父亲更是三十来岁的时候，已经是一省提督。


 因为唐群英从小练武，身体条件非常不错。五十二岁在这个年代已经不是小岁数，但唐群英的身板很硬。


 活跃在湖南女子教育前线。


 国民党成立大会上，让宋教仁脸上挂彩，又给了当时的众议院议长林森一巴掌的，就是眼前这位唐群英。


 “唐先生，请。”


 段勋立马点头。


 女子代表，肯定是以唐群英为首。


 甭管是从资历、能力、影响力各方面来说，唐群英都是中国女子运动当中的领导人。唐群英身体靠前，然后用很洪亮的声音道：“我们清末参与革命，运送军火、制造炸药、组建女子敢死队、担当战场救护，要的就是‘男女平等’，只是想要平等的权力。”


 年纪大了。


 当年的事情也过去十年了。


 但唐群英说的时候依旧是非常悲愤。辛亥年的女将都是很勇猛的。就如唐群英当年组织的“女子北伐队”，那可是真正的参与战斗，还拿下了南京城门。


 当时南京一带到处流传“双枪女将唐群英”。孙中山在南京亲自接见她，授予其“二等嘉禾”勋章，称她是“创立民国的巾帼英雄”


 包括尹氏姐妹，那都是当年光复南京时候亲自参加过战斗，攻破过南京城防的革命女将。


 “但‘临时约法’当中，有中华民国人民一律平等，无种族、阶级、宗教之区别。当时我们要求在里面增加两个字，那就是后面加上‘男女’两个字。但却被当时的临时参议院拒绝。我认为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既然全国人民一律平等，那么多加一句‘男女’，不是顺理成章的吗？因此我的想法很简单。今天内阁和临时参议院各位都在，能不能改变一下‘临时约法’当中的这句话。难道‘临时约法’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写出‘男女平等’这种话吗？”


 可能看得多了，经历的多了。


 唐群英的要求低了很多。想当年唐群英成立“女子参政委员会”，提出来了一堆条件。实行男女权力平等；实行普及女子教育；改良家庭习惯；禁止买卖奴婢；实行一夫一妇制度；禁止无故离婚；提倡女子实业；实行慈善；实行强迫放脚；改良女子装饰；禁止强迫卖娼。


 这十一条就是唐群英他们“女子参政委员会”提出来的。


 但都被当时的临时参议院直接否定。


 “大家对于唐先生的意见有什么看法？”


 杨永泰主持会议。


 因为会议的进程是他需要把握的。此次会议既要从政策上，从法规上改变一些东西，而且要延长会议时间。


 因此杨永泰很明白要干什么。


 一个一个谈。


 不是一窝蜂的提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而是准备一个意见一个意见的进行讨论。所以杨永泰立马问大家对于唐群英的这个建议有什么看法。


 “我想是不是多此一举。”


 临时参议院那边的议员开口。


 “‘临时约法’既然已经说了中华民国人民一律平等，那么何必往里面加‘男女’两个字。完全是没必要的事情。”


 他其实是很想直接说，男女怎么可能平等。


 自古以来中国就是男权社会。


 不要说是在座的这些人，当年同盟会改组国民党的时候，直接宣布不接受女子党员。


 而且当时的国民党大佬，宋教仁他们的回答真是冠冕堂皇。


 国民党当时表态，他们要成立的是共和政府，当然要学习其他共和国家。特别是强大的英国。当时的英国党派就是这样。


 他们是拒绝接受女子会员。


 也就是说，在当时的英国女人是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国民党大佬直接表示，英国是世界强国，既然他们这么规定，那么当然是有原因的。而且我们要成立的共和政府，里面很多就是学习英国的。英国怎么规定，我们怎么学习就可以。


 就这样国民党就拒绝那些原同盟会女会员成为国民党党员。


 连和他们并肩作战的革命党都是如此，凭什么要求现在的北京政府为你们站台。特别是“临时约法”还是当年孙中山当临时大总统的时候，南京临时政府制定的。


 “既然是多此一举，中华民国人民包含了所有意思。那么为什么在后面加上‘种族、阶级、宗教’，直接取消这些不是更好。”


 何香凝立马呛声反对的议员。


 “就是。”


 这些女将战斗力一点不弱。


 一个个都是饱读诗书，一个个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张竹君冷哼一声，道：“段总理，我就想问一句话。‘临时约法’当中的这句话，他是真的包含了一切，所以不用专门强调，还是故意漏了‘男女平等’这个话题。”


 段勋在上面一愣。


 没想到张竹君直接问了段勋。


 对于张竹君的大名，段勋也是如雷贯耳的。毕竟目前的中国，如张竹君这样有能力的女医生是少之又少。


 鼎鼎大名的学界狂人马君武，一直痴迷于张竹君，是张竹君多年的爱慕者。


 脾气很大。


 “恩——”


 段勋顿了一下，很快道：“张先生，当年南京临时政府制定‘临时约法’的时候，我还在保定军校当教官。具体的情况我没有参与，因此我不熟悉。”


 看到段勋这样的表态，张竹君很是不满意。


 这不就是和稀泥，这不就是打太极。因此张竹君立马要说什么，但段勋继续道：“可是，从这番话来看，的确是有些问题。既然是表态‘中华民国人民一律平等’，那么自然包含了关于‘男女平等’的意思。因为甭管男女，大家都是中华民国的人民。总不能说只有男人是中华民国人民，女人就不是了。如果这样说的话，那我肯定是第一个不同意。因为我母亲、我妻子、我女儿他们也都是女人，总不能把他们开除中华民国人民行列。”


 听到段勋说的话，有些人已经是笑了出来。


 虽然这是讨论一次比较有争议话题的座谈会，但段勋这番话一下活跃了气氛。


 “但在‘中华民国人民一律平等’这句话的后面，又增加了‘不分种族、阶级、宗教’三句话，那么这就是一种强调。既然这样强调，却没有‘男女’一词，只能说当时南京临时政府是不愿意把‘男女平等’的话题写进去。特别是当时关于‘男女平等’的话题还是比较热门，因此我可以比较肯定的认为，当时是故意没有写进‘男女’两个词的。”


 这一点段勋很肯定。


 不要说看“临时约法”，就看看后面成立国民党就知道。他们这些人连自己多年并肩作战的同盟会女会员都开除，他们怎么可能真的把男女平等的内容写进“临时约法”。


 “段总理，既然你说男女都是中华民国人民。那么‘临时约法’当中中华民国人民一律平等，这句话是不是可以认为已经包含了‘中华民国的男女一律平等’。”


 “可以这么说。”


 段勋点头。


 从这句话来说，没有任何毛病。


 除非你不承认女人不是中华民国人民。不然光是“中华民国人民一律平等”这句话延伸出“中华民国男女一律平等”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我们要求在后面写上‘男女’，只是强调一下原来的意思。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一席话，让在场所有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界梁启超”名不虚传。作为中国第一个科班出身的女医生，张竹君不仅是广东地区名气很大的医生，更是能说会道的革命党出身。


 抓着“临时约法”当中的话，让大家都是哑口无言。其实谁都知道，当年南京临时政府制定的“临时约法”当中“中华民国人民一律平等”当中是不包含女人的。


 可是现在谁敢这么说。


 就如段勋自己说的那样，谁敢不承认女人是“中华民国人民”。你母亲不是女人？你妻子不是女人？你女儿不是女人？


 段勋在上面也是苦笑。


 因此段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坐在对面的杨维道：“杨议长，张先生（张竹君）的意思你听懂了。你认为如何？”


 “中华民国人民包含男女是毋庸置疑的。”


 杨维没有直接说话，不过意思是一样的。其实杨维心中也是无奈，稍微有些“生气”。因为段勋和杨维谈过，早就想过对于“临时约法”做一些调整。


 可是自己主动调整，和被张竹君这样逼迫，心情完全是不一样的。


 “其他人呢？”


 杨永泰立马问了大家。


 大家一个个绷着脸，没有反对声音。因为张竹君就揪着“中华民国人民”是不是包含女人来逼迫大家。


 让大家相反对，也无法反对。


 看到大家都不反对，张竹君扭头和唐群英、徐宗汉、何香凝他们点点头。这些女子代表为了参加此次座谈会，可是一起讨论了好长时间。就连过年的时候，她们都是聚集在一起讨论，应该怎么应付此次座谈会，怎么争取更多的权力。


 张竹君再次发言道：“既然大家都承认‘中华民国人民’是包含所有中华民国‘男女’的。那么我们要求在后面增加‘男女’两个字，要么就把后面的一切都删除，就保留‘中华民国人民一律平等’这句话。我想我们的要求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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