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苏北事件3

 “其他人的想法呢？”


 “总理，在处理这个事情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救治那些受伤学生和农民。”


 于右任开口。


 他考虑的不是那些，而是那些受伤的人。此次冲突发生，农垦公司使用了武器，造成了六死二十多人受伤的惨案。


 这已经是这几年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惨案。


 陈宇浩点头。


 道：“甭管此次事情怎么处理，先进行救治是对的。戴总理（戴勘），会后你统治江苏省那边，不要管其他的事情，那些受伤的人一定要全力救治。”


 “是。”


 段勋接受了于右任的看法。


 其实这次的事情为什么发生，段勋目前还真是无法判断。是一次偶然的事情，还是一次有预谋的事情，真的不清楚。


 是那些学生和农民一时气愤找上了这家阜宁的农垦公司，还是有其他势力在煽动这些学生。


 是想要让段勋和日本冲突？


 因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次偶然的事情。毕竟江浙沪地区有那么多的日本商人，那些学生要围攻，也有的是地方。


 如上海、南京这些大城市日本商人，日本商品更是比比皆是。怎么就跑到了阜宁这个小地方，围攻一个所谓的农垦公司？


 是日本人试探自己？还是其他人希望从自己和日本人冲突当中渔翁得利？


 不过不管是什么因素，先救人是正确的。


 “还有呢？”


 “总理，我支持董总长（董康）的看法。”


 短时间的思考之后，杨永泰开口支持董康。能够迅速的判断局势，能够迅速的找出对策，这是杨永泰的长处。


 所以立马道：“现在我们和日本之间关系紧张，从4月份开始的谈判进行了足足有两个月时间。可是我们双方没有取得任何的成果，连一丁点的共识都没有达到。最近一段时间，日本再次拒绝了我们提出的青岛模式。可以说现在正是我们两国之间因为东北的问题关系最微妙的时候。不仅我们和日本政府的关系微妙，而且目前国内舆论也微妙。因为东北的事情，国内舆论批评声音也开始多了起来。因此越是这样的时候我们需要的越是稳定，不能让这个事情继续往现在的局势当中浇油。因此我认为这件事情我们应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和日本打仗？


 这是杨永泰想都没敢想的事情。


 虽然他跟随段勋多年，认为段勋是一个有魄力、有胆量的人。甚至有些时候还和不少列强国家叫板，如在长江和英国，在蒙古跟俄罗斯。但整体来说，段勋每次和列强叫板，都是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在列强没有精力管你的时候出手。不仅如此，每次还会找其他列强帮忙。看起来很强硬，但都是属于捡漏，属于见缝插针，没有一次是真正的硬碰硬。因此杨永泰根本不敢想象，段勋此刻正在谋划怎么跟日本打仗。


 所以杨永泰是从他的思维模式来揣摩段勋的想法。


 目前的北京政府立场非常尴尬。对外和日本的谈判没有一点点的进展，日本根本不给中国代表团面子。


 “旅大租地条约”这种东西根本不用说，日本是不会答应的，连一个字都不会答应。就算是后面中国不停地降低要求，甚至前段时间已经要求走“青岛模式”。那就是中国用钱赎回关东州和南满铁路，以及日本在东北的权益。


 不过为了保障日本的特殊利益，这笔钱可以是日本贷款模式。在这笔贷款还清之前，日本有权利继续在这些地方行使他们的权力。


 只要日本把军队撤回去就可以。


 这样中国也有面子，日本也不损失什么利益。


 但就算是这样的条件，日本也是一口拒绝，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日本之前之所以答应山东问题，那是因为山东不算是日本传统势力范围，而且日本当时在国际上的压力也比较大。一战结束，欧美各国都认为日本在中国势力太大，所以合作起来给日本压力。


 因此趁着中国提出条件，加上和段勋的关系不错，所以顺势就答应了当时的模式。而且答应那个模式，日本也拿到了足够的交换利益。但东北和山东完全不一样。


 东北可是日本经营了几十年的地方，从甲午战争开始，日本就开始在东北扎根。而且东北对于日本更是有很大的战略利益。


 往北可以威胁俄罗斯，往南可以威胁北京。而且还能够巩固他们在朝鲜半岛的统治。所以日本是不会轻易让出东北权力的。


 谈判崩了。


 所以中日双方决定休会一周，然后再次进行谈判。这都已经是多少次的谈判，可是一点点的成果都没有。目前北京政府对外工作陷入了停顿。


 而对内也是如此。


 虽然段勋利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来压制国内对于“旅大租地条约”的讨论。但进入6月份之后，已经完全是压制不住。


 开始只是高呼“反日货”，但慢慢地有些地方开始出现“烧毁日货”的现象出现。以及媒体当中也开始出现批评的声音。


 特别是批评段勋的声音。


 认为段勋太软弱，没能够争取东北权益。这都算是非常温和的批评。更严重的批评是，认为段勋就是中国“亲日派”头头。


 说段勋是袁世凯、段祺瑞一脉相承的“卖国”头头。


 这种对外没有成果，对内被舆论逼迫，让北京政府压力太大。所以杨永泰给段勋出主意，就是如何把事情大事化小。


 “怎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段勋立马问了杨永泰。


 虽然杨永泰的想法和段勋目的不一样，但现阶段希望稳定局势的意思是一样的。在这方面杨永泰是非常出色的政客。


 因此段勋很想听听杨永泰的应对方式。


 “总理，我们应该大张旗鼓的谴责这种事情。我们应该要求我们的学生冷静，同样要大肆批评日本方面使用武器。为了解决这次的事情，司法部应该让检察厅组建特别检查组，以及最高法院应该组建特别法庭奔赴江苏。特别检查组应该全权负责调查此次事情，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特别法庭，要对于此次事情进行审判。”


 “继续。”


 杨永泰的高高举起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就是内阁要做出非常重视的样子，要一副大动干戈的样子。


 那么轻轻放下呢？


 “总理，新闻永远是有时效性的。人们的关注度也是如此。现在因为是事情刚刚发生，加上目前全国的反日情绪有些高涨，因此大家都关注这个事情。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而且在这个时间当中转移大家的视线。”


 “怎么做。”


 “内阁今天发表声明谴责使用武器，司法部明天决定组建特别检察组和特别法庭。后天组建特别检查组，公布特别检查组名单。大后天组建特别法庭，公布特别法庭法官名单。然后让他们接受媒体采访，做出表态。准备完成之后，他们启程去江苏。等他们到了江苏，这个事情都过去一周时间，到时候关注度就会降低很多。检查组到了江苏之后，调查之前先责成日本农垦公司赔钱给死者家属以及受伤者。只要完成这一步，检查组第一步工作已经做得很好，我们赞扬检查组卓有成效的工作。这样已经是半个月时间过去了。”


 段勋在中间看着杨永泰侃侃而谈，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政客。


 杨永泰就是手腕出色的政客。


 处理这种事情简直是出神入化。但听着听着段勋也有一些悲哀和生气。杨永泰很聪明，很出色，可惜相比起其他人，少了一些担待和底线。


 永远都是在揣摩段勋想什么，揣摩什么样的方案对于自己最有利，最能够得到段勋的支持。杨永泰自己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政治抱负，没有一个清晰的政治目标。


 永远都是跟着上面的人怎么想，永远都是考虑自己这边的利益。


 可是同样，杨永泰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政客。


 看看他这几步。


 按照他说的这样，北京政府不仅不会受到责难，反而会受到很高的评价。毕竟每一步都做的很出色。


 但实际情况呢？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字，拖。


 把事情拖下去。


 除了一些当事人之外，大部分人，包括现在义愤填膺的那些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于这件事情的关注度会慢慢地降低，慢慢地降低。


 等到再次发生其他的新闻，大家的注意力就会被其他的新闻所吸引。


 这就是所谓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总理，如果这个中间发生什么其他的大事情，特别是关系到大家切身利益的事情，那么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转移到其他地方。到时候我们完全可以悄悄地处理这个事情。”


 “杨总理，按照你这么说，那些死去的学生和农民不是白死了吗？谁为他们讨还一个公道？”


 于右任听到杨永泰的建议非常生气。


 虽然经过这些年在政府的锻炼，于右任处理事情方面，能力增长很快，而且人也圆滑很多。不再是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抨击这个抨击那个。


 但他心中还是有书生意气的。


 杨永泰的意思他岂能听不明白，所以他才会更加生气。杨永泰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公然袒护日本人？


 为了不得罪日本人，就想方设法把事情大事化小。那么这次事情当中死去的人呢？受伤的人呢？他们怎么办。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委员（于右任），我想问一下，我们中华民国是不是一个共和国家。”


 “当然是。”


 “我们处理事情，是不是跟以前一样，政府部门一手遮天，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当然不能。”


 于右任不懂杨永泰的意思。


 但还是老实回答。


 “于委员既然明白，那么更应该知道，我们中华民国是共和国家，是一个遵从法律的国家。所有的事情都要在法律层面解决，而不是按照我们怎么想的处理。现在国内舆论滔滔，不利于法律框架之内解决。因为这些义愤填膺的学生和记者，他们本身并没有多少法律知识。因此我希望先降低舆论的压力，然后按照法律解决。而且那些学生和农民围攻人家农垦公司，本身就是违法的。没有批评他们，处理他们，已经是很大的让步。”


 “可是白局长（白坚武）说过，那个是日本外务省的特务机构？”


 “但他们的农垦公司在表面上是一家商业机构。我们的学生和农民有什么权利可以围攻人家农垦公司。就算那个是特务机构，我们政府要处理。那也有警察部、军事部的事情，这些学生和农民没有这样的权力。”


 “他们违法拿到土地。”


 “那也是司法部门处理的事情，是司法部门的权力。学生和农民没有这样的权力。如果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想法随便行动，那要我们的司法部门干什么？要法律干什么？”


 杨永泰几句话就把于右任顶了回去。


 让于右任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明知道杨永泰不是那个意思，明明知道杨永泰是不想得罪日本人，希望减轻段勋的压力，所以献计献策。


 但于右任还真是说不过杨永泰。


 杨永泰有的是借口。或者说在这方面来说，打嘴仗于右任根本不是杨永泰的对手。于右任有些恼怒，看向了坐在中间的段勋。发现段勋表情平淡，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总理，我认为杨总理的提议甚好。共和国家应该尊重法律，任何事情都应该是在法律框架之内解决。这个事情应该是我们司法部的事情。”


 董康立马支持杨永泰。


 戴勘瞥了一眼董康，心中冷哼一声。司法部是戴勘的分管部委，可是自己还没有发话，董康就和杨永泰一唱一和，简直不把自己这个分管副总理放在眼里。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


 “总理，我也认为杨总理的意见最符合现在的情况。”


 梁鸿志也是开口支持杨永泰的方案。


 不说梁鸿志本身就是亲日派，不希望段勋和日本翻脸。就说目前的杨永泰还是梁鸿志的直接分管总理，梁鸿志也要做出支持的表态。


 当然更多的是，梁鸿志也在揣摩段勋的想法。


 虽然段勋表情平淡，但从刚刚追问杨永泰的态度来说，梁鸿志就判断段勋是希望大事化小的。所以他也是立马站出来支持杨永泰。


 “总理，我认为可以。”


 话不多的内务部总长蒋鸿遇放下手中的笔，突然开口支持杨永泰。段勋看着蒋鸿遇，对他微微点头。


 蒋鸿遇和段勋既是同学，又是早年的搭档，担任过段勋很长时间的参谋长。后来每次都是驻守段勋最看重的地方。


 如开始的重庆，后来的贵州，以及湖北，最后还在山东一段时间。


 他每一次挪动位置，都是去段勋认为最重要的地方。到现在更是担任内阁内务部总长，这个内阁非常重要的位置。


 蒋鸿遇懂段勋的意思。


 他懂段勋，和杨永泰“懂”段勋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等蒋鸿遇开口，这个事情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目前来说，内阁大部分人的确是不想和日本翻脸，更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翻脸。


 所以就算有所反对，但也没有跟于右任一样直接说出来。


 不过很多人还是不满的，因此弃权的多。但内阁依旧是通过了杨永泰的提议，最后段勋道：“这个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杨总理，你来全权负责处理这个事情。”


 “是。” 　

(http://www.ccfang.cc/novel/eL25Hf955A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ccfang.cc。书房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cfa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