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9章 棕熊与猎人

 杂乱不堪的头发，昏黄暗淡的目光，破破烂烂的皮甲。新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旧的疮疤依旧隐隐作痛，唯有背后的长弓被擦拭得乌黑油亮。


 老者是个猎户，是第一批隐居瘴气沼泽的人，更是目前隐世村里为数不多能带回来肉食的猎杀者。只不过他在大多数时间内，都会选择外出居住，而非滞留村子里。


 “无论如何，咱们俩也算老朋友了。可惜今天你不得不死，因为我还没活够。”


 “安息吧，带着对人类的憎恨，带着尚未完成的心愿。放心，两个小家伙今后由我来照顾，我会视它们为自己的孩子。”


 老猎户叹了口气，随即将匕首***对方心脏，结束掉了漫长的流血过程。而那头瞎了一只眼睛的棕熊默默凝视着老猎户，最终也没发出一声哀嚎。


 老猎户叹了口气，开始着手捆绑棕熊尸体。而两只才断奶的小棕熊则还围在母亲身边嗅个不停，似乎不过是觉得母亲睡着了。


 时间回到二十年前的某天，猎者照例背着张弓深入瘴气沼泽，打算给隐世村的伙伴们搞些肉食。


 可因为瘴气沼泽特殊的气候，一路上猎人仅仅收获了三五只野兔，还有一头连牙齿都快掉光了的豹子。


 无奈之下，猎人与搭档商量分头行动，搭档闻言调转方向，而猎人自己则继续向瘴气沼泽北部深入。


 那是一片从未被世人踏足过的密林，那些是一坨坨尚带余温的新鲜粪便，那串脚印似乎还残留着味道。


 猎人弯着腰，双眼凝视着前方，注意力高度集中。是熊！观其所留下来的踪迹，至少够隐世村每个人都分到一块。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太过专注，竟然一脚踩进了沼泽里。没有任何同伴在身边，更没有预先做任何防范措施。猎人待瞧见自己正一点点下陷，难免心生绝望。


 一声怒吼震得树枝乱颤，400多磅的成年棕熊缓缓走到沼泽旁。猎人最后一丝希望之火泯灭，索性将长弓扔给了对方。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眼前这种棕熊竟然先是凑过来闻了闻自己，随即竟然轻轻叼住了长弓。


 猎人疑惑的伸手抓住长弓，而那头棕熊竟然一点点将他拉出了沼泽。虚脱到躺在草地上，棕熊则舔舐起了猎人身上的泥土。


 翁名声突然响起，猎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而毫无防备的棕熊更是失去了一只眼睛。鲜血大股大股的涌出，流进了猎人的眼窝，浸湿了皮甲与一大片草地。


 棕熊瞬间狂暴，那支插入眼睛的利箭被折断，半截留在了体内。咆哮声在密林里久久回荡，棕熊横冲直撞的奔向了那个凶手，而猎人却心里一凉，深知其根本毫无胜算。


 或许是出于对救命恩人的愧疚，亦或者不愿棕熊惨死在自己面前。猎人缓缓拉开长弓，下一秒箭矢竟洞穿了搭档的心脏。


 搭档原本选择另一条路线，但却始终毫无所获。无奈下，搭档便打算与猎人返回隐世村，可却没想到猎人被棕熊“攻击”，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出手，但最终换来的却是一声弓弦嗡鸣，以及自己那颗被搅碎的心脏。


 一巴掌拍碎了头颅，一口撕裂了胸腔。仅仅几分钟过后，同伴便被蚕食殆尽，随即扭头冰冷的望向猎人。


 半个小时后，猎人踉踉跄跄的离开了这片密林，待返回隐世村后，声称自己那个搭档死于一场意外。


 然而从那天起，猎人便开始经常独自深入瘴气沼泽，开始默默守护起了那只独眼棕熊。或将采摘的野果堆在熊洞外，或提供清水与面饼。


 但独眼棕熊却不再信任猎人，或者说不再信任任何人类。始终都打算咬死猎人，替自己复仇。


 时间一晃过去了整整二十年，独眼棕熊产下了两个可爱的幼崽，猎人也早已老态龙钟。失误仅会又“零次”与“一次”，猎人今天犯了错，被棕熊逼入了绝境。


 第二声弓弦嗡鸣在二十年后响起，只不过这回带走的并非是另一只眼睛，而是棕熊的生命。


 “好了，跟我返回隐世村吧。”


 “至于你们两个小家伙，今后也陪在我身边好了，直到能独立生活。”


 老猎人将绑好的棕熊尸体缓缓拖向隐世村，而那两只幼崽则嗷嗷叫嚷着跟在他身旁，似乎从未将其视作敌人。


 这天下午，隐世村内哀叹声此起彼伏。老猎人将自己于二十年前射杀同伴，以及与独眼棕熊的故事娓娓道出。


 “你做得没错，今后这两个小家伙就是隐世村的同伴了。”


 “愿它的灵魂就此安息，愿一切苦难化作雾气消杀不见。”


 “咱们应该马上埋葬它，更应该将它视为隐世村的图腾。”


 七嘴八舌的建议在隐世村内响起，最终独眼棕熊尸体被妥善埋葬，所有隐世村村民都低头默默祈福。


 至于那两只棕熊幼崽，则正趴在地上，两个小家伙面前摆满了石屋。野兽毕竟就是野兽，因此不会太过悲伤。


 这天下午，老猎人始终坐在独眼棕熊的坟前，一边喝着麦酒，一边凝望着天空。他直到现在都觉得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己搭档的错误，更无法接受独眼棕熊死在自己手中。


 可很少会有人在生死攸关之际还能保持信念，或者说“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灵的本性，无法逃避，也无法改变。


 “老朋友，或许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否则搭档不会死去，你也不会被利箭洞穿心脏。”


 “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错了就是错了，我只是在尽量去弥补，只是希望一切都能有个合理的结果。”


 “你放心好了，等两个小家伙能独立生活的那天，我便会将它们俩送回到那片密林当中。”


 “至于我，也绝不再踏入那片密林半步，不再拉弓射箭，也不再去伤害任何生灵。我老了，只想窝在隐世村内平静走完余下的路。”


 老猎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长弓丢到了坟包上，随即又解下了腰间的箭筒。


 整整二十年后，他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笑容，笑得很开心、很欣慰。他觉得那颗钉在心里的刺终于被扯掉，随即温热的血液再次开始流转，一切仿佛归于正轨。


 两只棕熊幼崽发出了鼾声，它们窝在一起，似乎觉得待再次睁开眼睛后，便能见到母亲的身影。隐世村也再次归于宁静，只不过今天的话题注定是老猎人与那只独眼棕熊。


 唯有布姆一行人静静站在原地，或者说仅有布姆一个人脸色显得阴沉如水，似乎怒火中烧。一声冷哼突然响起，只见布姆转身走向篝火，不愿再去观赏什么“棕熊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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