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第 359 章

 江雨彤推门而入, 叶谨紧随其后，客厅正站着两个年轻人。男孩是孙子，女孩是？


 叶谨打量女孩, “哎呀, 你是希然吧？你咋来了？”


 从年初开始, 叶谨的记性力开始出现明显衰退。江雨彤带他去医院检查, 医生这边也没有好办法，只是叮嘱他们平时要多加看护。


 江雨彤握住他的手，“她不是希然。她是……”


 江江儿子立刻道，“爷爷, 奶奶, 她是我女朋友, 周孟然。”


 周孟然走上前，朝江雨彤鞠了一躬，“江奶奶好，我是周孟然，北大毕业, 去年您来我们学校做演讲, 我看过您的演讲, 您说得特别好……”


 这姑娘一看就是非常健谈的晚辈。


 双方自我介绍后, 在客厅聊天。周孟然滔滔不绝说了不少关于计算机的发展以及对江雨彤的崇拜之情。


 江雨彤对积级好学的晚辈格外温和, 笑着鼓励她，“以后好好工作。将来为祖国添砖加瓦。”


 周孟然重重‘嗯’了一声。


 这场家长见面会, 江雨彤后续没再关注, 只知道小姑娘和孙子处得挺好。


 真正让她忧心的是两件事。


 一是叶谨病情加重。记忆力进入衰退期，现在只是认错人，说不定他哪天就不认识自家人。


 二是她现在年纪也大了, 想提前把实验室以及公司做好安排。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想好好陪陪他。


 江雨彤约了国资委，与他们提前谈交接的事情。


 国资委这边自然全力配合，部长亲自过来与她商谈。


 按照江雨彤的想法，她名下所有公司的分红都要用于实验室，不允许有其他用途。


 她的实验做的是半导体、物理以及计算机方面的研发。这个实验室比国家在这三个行业的研究所投入的都多。国家各行各业都缺钱。国资委觉得太多了。


 部长犯了难，“实难室研发用不了这么多资金。”


 江雨彤名下的财产有多少呢？


 一时半会儿，部长无法准确算出她名下到底有多少财产，但是她从2014年第一次登上华国首富的位置，直到现在54年过去，依旧是首富。她每年得到的分红比华国一个省收到的税都多，是全国总税收的十分之一。这么多钱全用于实验室研发是笔极为庞大的支出。


 “我做了五十多年的科研，那么多企业同时供着，才能让国家的半导体行业领先别的国家四五年。这是我奋斗五十多年的结果。我不想等自己闭眼没几年很快就被外国超过。当第一和第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待遇。”江雨彤还记得当初国家被M国刁难，不得不花费巨资研发EUV光刻机的憋屈日子。


 在华国没有研发出EUV光刻机，企业不得发高价购买发达国家的产品。间接损失几十万亿美元。现在情况颠倒过来，当然要继续保持，怎么能浪费大好局面。


 部长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但是她考虑得太片面了，“国家只半导体一行领先也不行啊，还有许多行业落后于那些发达国家。这些地方也需要钱。”


 江雨彤讶异，“其他地方需要钱是你们的责任，这是我的遗产我有权利分配它的使用范围。你们觉得这笔钱很多，但是我以前常常需要丈夫支援。这个国家太大了，今天是失学儿童没钱念书，你们捐一笔。明天是某某地方受了水灾，你们捐一笔。我承认你们做的都是好事。但是我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我是个孤儿，我绝对同意你们把钱捐给福利院。但我不是孤儿，我的身份是个科研人员，我的志向很小，就是不遗余力搞科技。我把公司捐给国家，就是想让你们秉承我的遗志。不是单纯做善事。”


 部长与她对视片刻，终于败下阵来，他想了想，“如果让实验室与研究院合并，这样资金共享，共同搞研发，应该能省不少钱。”


 江雨彤还是摇头，“研究院需要审查身份，这些科研人员进研究院更多是想要国家那份荣誉，那份安逸。而我的实验室却是给钱。人与人到底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想要名，有的人喜欢喜欢钱。合并之后，你们就招不到爱钱且有才华的人才。还是保持吧。”


 其实她还有一层顾虑，研究院不一定招的都是顶尖人才，里面也有许多背景雄厚的小鱼烂虾混进去。而她的实验室靠的是真才实学的天才，没有才华根本不能进。


 她的性子是非常倔的，年轻时就没人能改变她的想法，就更不用说现在。


 部长从未见过如此倔的人，但这是人家的钱，人家想怎么安排，他还真做不了主。立刻上报给大领导。


 说实话这么多企业捐给国家，但是国家一分钱捞不着，也就充当个管理员的责任，多少有点苛刻。但是考虑到她是为了搞研发。所以上面领导还是答应了。


 将公司股权全部变更过后，国资委这边暂时怕引起股市动荡，所以不决定换血。


 除此之外，江雨彤还对实验室做了其他规定。


 实验室这边派了专门的部长负责审查财务状况。


 江江从庶务中脱身，每天忙着搞研发。


 这天江江回到父母的别墅，发现院子里堆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他赶紧迎上来，“爸，妈，你们这是？”


 江雨彤指挥保镖把东西都搬到院子里，这才抽空回答他的问题，“我已经不是实验室的人了，这个别墅不能再住下去，给新人腾地方。我们打算搬回后海的四合院。那边已经收拾好了。”


 江江急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呢？你好歹是实难室的创始人。钱捐以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最近在交接工作，他与财务部长也闹了些矛盾，心里正憋着一团火。


 江雨彤摇了摇头，“不是他们，是我自己要走的。要断就断个干净。而且后海的房子才是你父亲给我们置办的房子。那地方宽敞，我和你爸住着才舒服。这个地方进出天天查，我和你爸不想浪费时间。我想陪他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江江见她坚持，只好答应，“那我有空就回去看你们。”


 “行。你忙你的工作要紧。”江雨彤拍拍儿子胳膊，“那个实验室说好了是捐给国家的，你只是个暂时的管理人。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江雨彤从来没有给江江特殊照顾，但作为她唯一的儿子，那些保安、财务以及前台的工作人员也不敢拿他当普通员工。原先别人称为他小江总，现在他们像其他人一样称呼他江工，他心里有落差很正常。但是如果不及时调整，过于纠结这些俗事，他将来还怎么沉浸在科研中？


 江江倒不在乎身份，可他在乎自己不能决定实验内容，“妈，那个管理员不是科学家。他只会财务。”


 “那是肯定的。哪有科学家当财务经理的？多浪费啊。”江雨彤一句话把他堵死。


 “我担心以后我们会起争执。”江江可以预见接下来他们肯定会有摩擦。财务经理不懂科学，而实验人员却大都嘴笨。又不得不跟他们解释。


 江雨彤点头，“放心吧。我早想好了。实验室这边会招职业经理人管理。这个实验室的内容不会由财务决定。会由职业经理人决定。你们只需向他呈报科研内容。财务只负责拨款。”


 实验室从一开始就是江雨彤自掏腰包，实验内容也都由她定。但是她现在离开了，而财务经理不懂科学。她需要科研人员安心搞研发，必须找职业经理人经营实验室的专利。职业经理人由国家安排。


 江江眼睛一亮，“真的？”


 那他再也不用费尽心思跟财务解释他们根本不懂的物理知识。太好了。


 江雨彤笑着点头。她为什么提前把财产捐了，而不是按照遗嘱行事呢。她其实想在自己闭眼前把工作都安排好。


 江雨彤笑道，“你爸给你成立了基金，这些年陆陆续续往里面存钱，再加上他经营得不错，资金也有两万多亿美元。”


 她的财产已经许出去，不能给他，但是她还是想将他的未来安排好。这基金就是他的后路。


 人这一生有太多的不如意，江江现在发展得很好，但是总有例外。她还是希望江江能够自由选择走哪条路。


 江江还是头一回知道这事，眼睛不由瞪大，“啊？”


 他下意识看向爸爸，却发现他眼神有些呆滞，他爸又犯了迷糊，清醒的时候也跟他说过。


 江雨彤怕他年轻气盛，出来单干，语重心长叮嘱他，“这资金看着多，但是最多也就够你做一次大型研发。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拿出来用。就在实验室踏踏实实干下去，知道不？”


 除了这些，江江还会继承叶谨的所有财产。将来的他不会缺钱。


 江江重重‘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冲两个孩子招手，“你们现在上大学，有空就多陪爷爷奶奶。”


 步步和登登点头说好。


 吃完饭，江江带着全家人帮两位老人家搬行李。


 这边直接来了一辆卡车，街坊四邻得知他们要搬走，都过来送他们。


 江雨彤一一向他们告别，又笑道，“过年会来这边过年。到时候还能再见。”


 “那你们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会的。”


 上了车，江雨彤与街坊四邻挥手告别，叶谨虽然已经不记得他们，但学着她的样子冲大家招手。


 江雨彤握住他的手，“认得我吗？”


 叶谨用那双浑浊的眼珠看了她好一会儿，像是在辩认，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用那双温暖又干燥的手牵着她，“认得。你是我老婆。”


 江雨彤笑了。


 **


 暖阳下，春风拂面，叶谨躺在竹椅上晃晃悠悠，嘴里喊着，“步步啊？你奶奶呢？她咋还不回来呢。”


 步步洗完草莓，从屋里出来，第一百零一次回答，“奶奶去电视台录节目了，一会儿就回来。爷爷，来！吃点草莓吧。”


 叶谨停止晃悠，吃了一颗，“嗯，甜。”


 他接过碗，将它捧起来，却不肯吃了。


 步步以为草莓不好吃，“爷爷，草莓不甜吗？”


 叶谨摇头，“等你奶奶回来吃。她喜欢吃这个。”


 步步这些天已经习惯吃狗粮，反正只要吃到好吃的东西，爷爷都会留给奶奶。


 她拿起一本书读书给爷爷听。谁知说着说着，他突然睁着那双迷茫的眼睛问，“娃儿，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步步笑道，“你家的呀，爷爷，我叫步步，你儿子叫江叶，你老婆叫江雨彤。记得不？”


 叶谨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我老婆叫江雨彤？对！我老婆叫江雨彤。江叶是谁啊？”


 老人家一时糊涂一时清醒。一会儿忘记孙女，一会儿忘记儿子，倒是始终记得自己有个老婆叫江雨彤。


 步步正在上大学，她父母忙于工作，她周末就过来陪老人家聊聊天，好脾气地解释，“江叶是你和江雨彤的儿子啊。”


 叶谨认真想了会儿，突然发起脾气，“不可能！雨彤说不要孩子的，你这娃儿又骗人！骗人不对的！”


 步步哭笑不得，却好脾气问他，“为什么她不要孩子？”


 “她工作忙。特别忙。”叶谨说着说着，浑浊的眼睛就流下泪来，“我好想她。她在哪儿呢？她是不是又见宁君泽了？她不要我了。”


 步步自然不认得宁君泽是谁。她赶紧拿帕子给他擦泪，又拿起他碗里一颗草莓，“爷爷，奶奶没有不要你，她没见宁君泽。她去电视台录节目了。快吃草莓吧？”


 叶谨果然被转移视线，他吃了一颗，又不吃了，“这草莓甜，雨彤喜欢吃，我要给她留着。”


 说完，爱惜地捧着碗。步步眼里含着泪，脸上却不自觉笑起来。


 突然门从外面打开，保镖带着江雨彤回来了。


 步步站起来迎接，她小跑着往前走几步，突然忘了扶爷爷。转过身想扶他，却发现他根本没起身。


 嗯，不太对啊。爷爷不是应该第一时间跑过来迎接吗？


 步步走过来，“爷爷？江雨彤回来了。”


 叶谨睁着那双迷茫的眼睛，“啊？谁？”


 步步只得又重复一次，叶谨眼里写满好奇，“谁是江雨彤啊？”


 步步心里一个咯噔，爷爷连奶奶都不记得了？记忆又衰退了？


 步步扶着爷爷起来，他双手紧紧捧着一只碗。碗里的草莓红艳欲滴，看起来就诱人。


 江雨彤已经走进来，步步冲她焦急喊道，“奶奶，爷爷不认得你了。”


 江雨彤脸色却没有变一下，走到他面前，礼貌问他，“我可以吃一颗草莓吗？”


 叶谨打量面前这个女人，点了点头，将碗往前递了递，“吃吧！”


 江雨彤吃了一颗，双眼含笑冲他点头，“谢谢。嗯，真甜，真好吃。”


 说着，让步步先照顾爷爷，她进去把东西放下。


 步步点头，叶谨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动作移动、转身。


 步步有些好奇，不是不认得了吗？


 步步试探问，“爷爷？你想起来奶奶了？”


 叶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冲着步步笑，“她是谁啊？她的眼睛好漂亮啊？你去问问她，她叫什么名字？我想请她吃饭。”


 步步不是小姑娘，看着爷爷这害羞的表情，瞬间反应过来，小声揶揄他，“你喜欢她啊？”


 叶谨耳尖通红，没有回答，却连连催她快去，怕她不尽心，还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娃儿，不让你白跑，我给你钱。”


 人家这是老了都知道给钱才好好办事。


 步步哭笑不得，心里又升起一丝甜，不认识都能一眼看中，爷爷这是对奶奶一见钟情啊？


 她接过钱，装模作样道，“那我去帮你打探？”


 叶谨板着脸，颔首，“去吧！”


 步步忍着笑，明明很在意，还故作高冷，她以前只知道爷爷慈祥，没想到他这么逗。


 “那你先坐下。别让她看出来。”步步怕他摔倒，立刻提要求。


 叶谨一听这话，果然乖乖坐好。


 步步拿着钱进了屋，江雨彤放好包，正打算喝杯水润润口，就见步步鬼鬼祟祟走进来，“你这是做啥呢？”


 步步乐得不成，把爷爷的要求说了，“哎呀，爷爷太逗了。这么大年纪都不忘追女人呢。”


 江雨彤见她没大没小，将她的钱夺了过来，恼羞成怒瞪了她一眼，“行了哈！居然开起长辈玩笑，看我不告诉你爸，让他收拾你。”


 步步又不是小孩子，哪能被大人随意吓唬住，笑嘻嘻扶着江雨彤，“奶奶，你和爷爷当初是怎么谈恋爱的呀？”


 她怎么就没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她弟比她小三岁都开始谈恋爱了。


 江雨彤在晚辈面前要端着长辈的架子，不好意思说，嗔她一眼，“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


 步步见她不想说，也不恼，反正她马上就能看到全场，扶着奶奶，“奶奶走吧，爷爷肯定等急了。”


 两人走到院子里一块晒太阳。


 步步把自己的椅子让给奶奶，自己重新拿了张椅子坐到爷爷旁边。


 叶谨巴巴把自己的草莓递到江雨彤面前，献宝似地，“你吃啊！这草莓可甜可甜了。”


 江雨彤也不客气，拿起一颗吃起来，“嗯，甜。你也吃。”


 叶谨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乐得不成，拿起一颗却不舍得吃，时不时偷瞄一眼，害羞又想看。


 他好不巴结地上前，“你喜欢什么呀？”


 江雨彤笑眯眯道，“我喜欢吃甜点。”


 叶谨早已经忘了自己是个甜点大师，他趁江雨彤专心吃草莓时，从兜里又掏出几张钞票偷偷塞给步步，小声嘱咐她，“你帮我买甜点方子，我要学做甜点。”


 步步早就乐得不成，忍着笑问，“做甜点给她吃？”


 叶谨喜滋滋道，“对啊。追老伴不得花心思吗？”


 步步点头，“好。我现在就去帮你找方子。”


 她悄悄进屋，却没走开，依旧趴在门口偷偷往院子里张望，于是就看到爷爷腼腆地问奶奶，“你喜欢电影吗？”


 奶奶点头，“喜欢。你喜欢什么电影？”


 爷爷立刻找到共同语言，“我喜欢《雨人》。”


 “我也喜欢这部电影，汤姆·克鲁斯太帅了。”


 爷爷就醋巴巴地说：“他其实长得一般。我觉得还是黑发黑眼睛的男人更帅。”


 奶奶歪着脑袋打量他，“你是说你吗？”


 爷爷就不好意思起来，但腰背不自觉挺直，“是……是吧？”


 明明想得一句夸奖，却又矜持的样子把步步逗得不成。哈哈哈，爷爷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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