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转眼到了年底, 期末考试结束，江雨彤再次稳坐第一。


 江雨欣这边考完试，却还要补课三天。江雨彤为了等她一块回家, 留在县城更新网页, 替掉不良网址，给姚鸿雁发了红包。这才与姐姐一块回了家。


 江雨彤最关心姐姐的成绩，一见面就问她，“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江雨欣笑了，“比之前进步了一些，现在全校一百名。回去后, 你得再给我补习。我有些知识点还没摸透。”


 江雨彤作了个OK的手势。


 姐妹俩欢欢喜喜回了家。


 她们到家, 江建业和李秀珍还没回来，外婆已经回了大舅家, 家里只剩下江雨恒一个人。


 他自己做饭自己吃，没什么经历，菜都炒糊了。


 见到两个姐姐回了家，江雨恒立刻扑上去，“你们怎么才回来？”


 江雨欣立刻接手锅铲去厨房忙活，江雨彤直接把他拎开，问他期末考试情况。


 江雨恒这次考得还不错，因为全班只有他一人在暑假复习了。


 “我考了第一。你给我买的习题，我也全部做完了。”


 他不想像他大姐那样大冷天做作业, 所以九十月份, 他就把后面课程给预习了，作业也全答完了。


 江雨彤这才满意。


 江建业和李秀珍直到大年三十才回来。


 天上还下着皑皑白雪，狂风卷着雪花，根本辨不清方向, 原本三四个小时的路程，因为大风雪足足晚了三个小时。


 他们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三个孩子躺在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瓜子。


 炉子上是江雨彤炖的烧鸡公，香味能飘十里远。


 听到外面有动静，江雨欣下床开门，看到爸妈冒着大雪进来，赶紧叫弟妹出来帮忙。


 江雨彤和江雨恒也顾不上看电视，到了堂屋，父母把身上的东西往下摘。


 被雪覆盖的雷锋帽，身上的破棉袄也全部一件件脱下。


 江雨彤从屋里拿衣服给他们换上。两人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手炖得冰凉，也不敢放在炉子上烤，双手不停地搓。


 江雨欣到厨房端来热水，让父母双手泡在水里。


 热水包裹着黝黑干裂的手，江建业和李秀珍惬意地眯了眯眼，发出一声谓叹，“太舒服了。”


 “爸，妈，你们还没吃饭吧？雨彤在炉子上炖了烧鸡公，我给你们盛一碗。”


 江建业嗅了嗅鼻子，“离老远就闻到了，你们仨在家吃得挺好呀。”


 江雨彤笑了，“挣钱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嘛。要不然为啥要挣钱呢？”


 李秀珍擦干手上的水渍，又脱掉鞋子，用刚刚的热水再泡个脚。


 江建业也照做。


 江雨欣把饼热好，又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烧鸡公，两人吃得炖得软烂的土豆，配上香喷喷的鸡肉，那叫一个美。


 吃饱喝足后，李秀珍问起家里情况。


 这次换江雨恒来回答，主要家里就他一人在家。


 李秀珍很满意儿子的进步，掏钱奖励他。


 江雨欣和江雨彤也得到相应奖励。


 江雨彤察觉她妈这次给钱给的特别爽快，“妈，你们生意是不是很好啊？”


 李秀珍笑了笑，“还成吧。”


 “那房子呢？买了吗？”


 李秀珍和江建业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这孩子怎么跟房子杠上了。


 不过他们这次还真去看过。进入腊月，省城下了好几天大雪，没有生意，他们就一块去楼盘问了。


 “带好学区的房子70平，至少要十几万。外地人买，没有户口。你说我买它干啥。”


 江雨彤定定看着他们，“不是说可以单独买户口吗？”


 江建业无语，这孩子懂得还挺多，“买户口要花钱的，咱们家哪有那么多钱啊。”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他手头刚好能掏买房子的钱，但是买完房，全家喝西北风去呀。


 “再等等。”江建业看着儿子，“你好好学，爸妈会努力赚钱，等明年下半年，再接你去省城。”


 江雨恒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真的吗？我真能去省城？”


 “就看这半年能不能赚到两万块钱了。”江建业也没说死。他们家有了场地，这半年他学会开车，已经拿到驾驶证，正打算买一辆二手面包车，生意肯定会比现在更好。兴许他们真能半年赚到两万块钱。


 江雨欣有些急了，“你们都去省城，雨彤怎么办呀？她明年上高中了。”


 她考大学可以考到省城，可妹妹怎么办？妹妹没有省城户口，又不能去省城念高中。


 李秀珍这次倒是没想着只带小儿子一个人去省城，他们做生意这么忙，儿子的学校离收废品的地方很远。少不得要将小女儿也带过去，姐弟俩也能有个照应。她特地跟人打听了，“我们也可以给你妹妹买一个户口，但是高中不是学区房。得靠实力考。等你参加完中考，我给你转学。”


 江建业看向小女儿，“不过你要是想上好高中，中考成绩必须得考好，人家才会收你。所以你千万不要放松要求。知道吗？”


 江雨彤没想到父母居然还会为她打算，看他们的神色有些复杂，闷闷应了声‘好’，顿了顿她补充，“买户口的钱我自己出吧。”


 他们压力这么大，江雨彤不想给他们增添压力。


 李秀珍和江建业对视一眼，“到时候再说吧。”


 要是真能挣到，他们就帮着出了。要是挣不到，那就女儿出吧。


 **


 今年这个年过得格外温暖。一整天都在下雪，父母去看过爷奶后，就一直在家给他们做好吃的。


 雪停了后，姐弟三人在院子里堆雪人。


 雪人堆好后，江雨恒团起一个雪团扔到大姐衣领里，江雨欣打了个哆嗦。


 作弄完大姐，他又如法炮制，对二姐下手。


 雪团还没扔过来，早有防备的江雨彤一蹦三尺远，抄起一团雪，团几下就扔了过去。


 雪团直直砸中他的脸，江雨欣掐腰哈哈大笑，“活该！”


 江雨恒撅着小嘴，抓起一团雪，也不团，就这么扔向两个姐姐。


 江雨欣和江雨彤对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包抄弟弟。


 纵使江雨恒跑得再快，在两个姐姐合力围攻下，也只有被欺负得份儿。


 每当这个时候，父母都是不管的。哪怕江雨恒小朋友被欺负得很惨，头上全是雪，李秀珍也只会让他把雪拂掉。


 正打闹间，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江雨欣侧头听了一会儿，眼睛一亮，“一定是云云回来了。我去找她。”


 六月份，云父云母以及云志就从监狱回来了。云志大概嫌丢人，问妹妹要了些钱，去省城打工了。过年都没回家。


 云父云母在监狱受了些罪，出来后犹如惊弓之鸟，待谁都客客气气的。


 许是看他们这样，附近几个村子再也没有出现过买媳妇的事。


 少了一个人，江雨彤和江雨恒觉得无聊，也跑出去看热闹。


 江建业和李秀珍也跟了出来。


 不止他们家出来凑热闹，其他家也都出来了。


 这次过年毛纺厂一直在加班，直到现在才回来。


 孩子们从车上下来，他们的父母挤上前帮忙提包袱，一阵嘘寒问暖。


 有那动了心思，也想让家里孩子去打工的父母凑过去问司机，“你们厂还招人吗？”


 一群人吵吵嚷嚷，瞬间打破村庄的宁静。


 江雨欣挤到云云身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只觉得找不到曾经的样子。


 云云穿了一件粉色羽绒服，头发染成蓬松的金黄色，眼睛涂了浓重的眼影，嘴唇也抹了中国红。


 要不是听到刚刚林大丫叫她名字，江雨欣差点以为这是古惑仔身边的小太妹。


 这是什么打扮？怎么把自己的脸弄成调色板似的？


 云云看到江雨欣，咧嘴笑了，“雨欣？是你啊。”


 她嫌弃得看着江雨欣身上穿得发白的破棉袄，“你怎么还穿这个棉袄啊？你爸妈怎么不给你买件新？”


 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将江雨欣满腔欢喜浇了个透心凉。


 她甚至来不及跟云云说句话，云云就被父母带走了。


 江雨欣失魂落魄走到妹妹身边，看着其他家的父母带走孩子。


 这些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改变，有的描了眉，有的化了妆，有的染了色，有的买了新衣，有的将头发拉直。


 就在这时，许翠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妹妹呢？”


 “我不知道啊。出发前，她说去上趟厕所，可直到车开走了，她也没回来。我去宿舍找过，不知道她去哪了。”


 众人寻声看去，许翠不停捶打大女儿。


 其他人也议论纷纷。


 大姑拉着大表姐，小声问，“林二丫跑了？”


 大表姐点头，“应该是。前段时间她拿到身份证，我看到她跟南方的人事打听。我估计她去南方厂子打工了。”


 B市在北方，毛纺厂在南方也有厂，林二丫逃跑摆明是预谋的。


 一整年林二丫都没寄工资回来，许翠也没放在心上，反正过年时，女儿总会回来的。没想到这死丫头早就存了逃跑的心思。


 许翠将林大丫骂得狗血淋头，“我让你看着你妹妹，你怎么让她跑了？她身份证呢？我不是让你替她收着吗？”


 之前这些小姑娘一直用□□。今年林二丫十六岁，她特地请假回来，办了真身份证。许翠以为是厂子里要办的，也没多问。现在回想，小女儿只怕还在记恨她当初没给她读书。


 村里人有的同情许翠，觉得林二丫太不懂事，“她才十六呀，外面那么乱，她怎么敢跑？就不怕出什么事嘛。”


 也有人觉得许翠活该，明明小女儿成绩那么好，偏偏她就是不肯供她念书，非让她辍学打工。也难怪林二丫选择逃跑。


 林二丫的勇于反抗就像一道催化剂，其他女孩也都有了些变化。


 人经事之后会变得成熟。谁真正对她们好，随着时间推移，年龄增长，她们又怎么会看不透呢。


 这一场闹剧远远没有结束。


 大年初三之后，全村姑娘开始相亲之旅。


 大表姐过了年十九，大姑张罗给她相亲，再跟男方处上一两年，不出什么意外，后年就结婚。


 江雨彤作为小表妹，被大姑叫去陪客。一来她年纪小，别人不会误以为是她相亲。二来她是一中小学生，成绩好，说出去有面子。


 江雨彤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现实的相亲场面。


 大姐姐的相亲对象名叫郑海风，长得憨厚老实，也在B市打工，不过不在一个厂，两人并不认识。大姑也是经媒人介绍，才让两人相亲。


 双方都看对眼了，开始商谈结婚事宜。


 江雨彤都有些懵了，问大表姐，“不是说谈一两年再结婚吗？怎么现在就谈嫁妆和彩礼了？”


 大表姐忍着羞臊，小声回答，“处一两年再谈这事，太浪费时间了。还不如一开始就谈清楚得好。”


 S市这边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男女相看，双方满意之后，男方给女主见面礼。这个见面礼除了一些点心、烟酒和衣服之类，还有红包。红包一般是几千块钱。


 如果男方悔亲，红包不会退回，算是给女方的补偿。如果女方悔亲，红包要原封不动退回。


 定亲也是同样的道理。至于结婚，无论谁反悔都不会退钱。


 大姑家有四个女儿，所以男方给多少彩礼，大表姐都会带回男方家。


 双方谈得比较融洽，大姑要了五万彩礼，男方意思一下，还了三万，婚事就算成了。


 但其他家就不那么美满了。


 就比如林大丫家。


 林大丫和大表姐同龄，许翠也开始给她相亲。双方相看都很满意，商谈彩礼和嫁妆却出了大分歧。


 小女儿逃得不见踪影，许翠只剩下这一个女儿，自然想‘卖’个好价钱。


 她按照本地行情跟男方家要了五万彩礼。但她却一分都不给女儿陪回去。


 只有卖女儿的人家才会不顾女儿幸福，将钱全部留下。


 男方当即变了脸色，这门婚事直接作罢。自然见面礼也就没给。


 林大丫的事很快传遍整个村子。


 许多姑娘都为林大丫鸣不平，“这也太狠心了，哪怕陪一半呢。”


 这件事似乎为大家敲了一记警钟。让女孩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的父母其实并不爱她们，于是渐渐有人起了私心。


 回到B市之后，打工挣的钱不再全部寄回家，而是留一半在手里。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且说，大年初五这天，李秀珍带着两个女儿做了一桌丰盛的菜，一家人坐下来，打算饱餐一顿。


 谁知家里突然来了客人。而且这客人还是江雨彤认识的。


 江雨彤没想到周峰这么阴魂不散，大过年的居然还来拜访。


 她抢在家人前面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周峰提着两箱牛奶，笑成一朵花，“我来拜见你父母啊。”


 江建业见两人认识，将人请进屋，让大女儿添双筷子。


 周峰没想到来得不巧，居然赶上人家饭点了，现在出去也晚了，只能接下筷子表明来意。


 江建业和李秀珍嘴都哆嗦了，“多少钱？”


 两人怀疑自己耳朵幻听了，他们一直以来都没把女儿的网站当回事，觉得她不务正业，只知道糟蹋钱。可没想到那啥网站居然值五百万。五百万啊，真的假的？


 没错，经过上级讨论，同意将网站价格提到五百万。


 周峰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也不枉费他大过年都没休息，主动找了过来，他看向江雨彤，“至于江小姐说的股份，我们公司也考虑过了，可以给一万股。”


 这价钱是新中网高层讨论后定下来的。已经出到最高价格。他这次是带着诚意来的。


 其他人暂且不论，江建业和李秀珍被这个馅饼砸晕了。


 上回女儿说了，她占五分之一，五百万的五分之一是一百万。


 她闺女居然挣了一百万。他们打了十几年工，每天起早贪黑才赚了二十万。她闺女三年就挣了一百万。一百万啊，一百万。


 江雨彤见父母两眼发直，嘴里一直念念叨叨，显见被五百万刺激得不清。她有些无语，上前扯了扯他们的袖子，“爸，妈，你们醒醒。这网站暂时不能卖。”


 一句不能卖瞬间让江建业和李秀珍回了神，他们一人一个紧紧抓住女儿的手，“为什么不卖？五百万啊。这可是五百万。”


 傻不傻呀，五百万够他们花用一辈子了。


 江雨彤暗暗瞪了周峰一眼，抿了抿嘴，“你觉得五百万值，那是因为你们根本不懂这网站的价值。再过几年，这网站值五千万。”


 江建业和李秀珍觉得闺女有点异想天开了，两人将女儿扯到里屋，“你犯什么傻呀。谁能给你五千万。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我没做梦！”江雨彤以前从来没觉得人与人沟通会有障碍。但是她今儿可算体会到了。她爸妈自说自话，根本不听她的。


 江雨彤不得不提醒他们，“网站我才占五分之一，我同学占大头，她不同意卖。”


 江建业和李秀珍从发财梦中苏醒，两人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网站大头是女儿同学。女儿说了不算。


 “那咋整啊？”江建业转了转眼珠子，计上心头，“那啥网站不是在我名下吗？咱们偷偷卖了。到时候再给你同学钱。”


 江雨彤无语，难为她爸还记得分同学钱，她眼睛一瞪，“爸，你想什么呢。我才不干。”


 江建业急得直跺脚，这么好的发财机会，硬生生错过了，真是太可惜了，“有了五百万，咱们就能去省城买房。”


 江雨彤不容拒绝，“不行。暂时不卖。以后这网站还会再涨的。”


 江建业和李秀珍把嘴皮子说破了，也没能劝动小女儿。


 江雨彤担心父亲背着她偷偷把网站卖了，也没将事情说死，“互联网巨头不止新中网一家，我们想卖个好价钱肯定要货比三家。”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反正她不可能现在就卖掉网站。


 江建业可不知道小女儿的小心思，得知小女儿是在货比三家，眼珠子转了转。也对啊，这么贵的网站肯定要多问几家，或许别家能出更高价格呢。他再次追问，“你能劝动你同学？”


 江雨彤点头，“当然可以。她想中考之后，找其他公司商谈，再决定卖给哪家。”


 江建业和李秀珍这才勉强接受说辞，让女儿多劝劝她同学，“一定要劝你同学赶紧卖掉。五百万不少了。”


 江雨彤看着父母殷切的眼神，点了点头。


 江建业和李秀珍最终还是客客气气送走了周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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