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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对牛弹琴



  刚来的这群人来的不算多。



  里外里加起来不过二十之数。



  来到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有在外围护卫的禁军护持,从避开的人群让出来的道路中,一路走到了龙舟之前。



  因为他们的到来,此刻人群之中也逐渐没了声音。



  狂欢适度。



  没人想因为得罪一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把今年这最后一天,变成明年今天自己的忌日。



  于是,就在这么古怪的氛围中,走到了龙舟之前的这些人站定后,同时双手环抱,藏于袖中,躬身,执柳,向着巨舟之上齐声唱喏:



  “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



  “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他们的声音不甚洪大,却字字珠玑,听的清清楚楚。



  从尧舜之功,一直开始一样一样往下数,说的都是歌功颂德之言。



  话语吧,不算是佶屈聱牙,但跟大白话也不同。



  显得文绉绉的。



  满篇的之乎者也。



  听的李臻一愣一愣的……



  “这是……在干嘛?”



  他低声呢喃。



  而听到了他的话后,薛如龙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能干嘛?歌功颂德。陛下有尧舜之仁嘛……”



  声音里没讽刺。



  可却能听出来,他这话,就像是嘴里含了一口痰。



  但李臻却觉得……



  “拍……龙屁?”



  “……差不多。”



  虽然这个形容词有点不咋地,但薛如龙却很是赞同。



  “这群人做文章是把好手……且看吧,不出三月,这片赋文一定能传遍天下。倒是一说出自名家之手……他们便能再次跃入众人视野,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



  “始亲万机,厉精为治,练羣臣,
 核名实,
 治国邦于帝阙,
 常只披霜带月似檐之中。养成群生,奉顺天德,治民之本也……”



  一大串的彩虹屁瞬间就从这些人的嘴里冒了出来。



  “……”



  李臻嘴角一抽。



  心说好家伙……



  杨广得是多自恋,
 才能真觉得自己就是这群人口中那效仿尧舜的圣皇帝了?



  可偏偏……



  当他听到龙舟之上传来的笑声时,还是发现,
 自己真的低估了对方的自恋程度。



  这时,
 巨舟之内响起了黄喜子的高亢之音:



  “宣,
 名家,帝赐千金,
 登船觐见!“



  “谢陛下!”



  二十来号人躬身谢礼,手里拿着柳树条从巨舟之上延伸下的甲板走上了船,消失不见。



  而他们的到来也仿佛是一个讯号。



  这一场自助餐帝王套,
 要结束了。



  无数宫女太监从船上下来,
 连带着禁军一同开始搬离酒水,
 菜肴。代表着这顿年夜饭的结束。不过这些人却没有驱赶那些醉意盎然的黎民百姓。



  只要不碍事,
 甚至连推搡之意都没有。



  自顾自的忙着清空这河道两岸。



  同时,还有一队人正拿着火折开始点起了两岸之上竖起的灯笼。



  明明天还没黑,
 点灯的一瞬间仿佛气氛已经是大年三十儿了。



  见这道人眼里带着丝丝荒唐,薛如龙主动说道:



  “今晚的热闹,若没个看客,
 那得多无趣?”



  李臻自然明白薛如龙的意思。



  虽然他没和杨广正式接触过。并且,在他那个时代的历史之中,
 关于杨广到底是不是昏君还存在一些争论。



  主要的争论是在“昏”还是“暴”上面。



  但有一点是所有人都觉得很妥当的标签,那就是“好大喜功”这四个字。



  形容这位皇帝最是贴切。



  这位可是连年三十都要把人折腾出来,
 陪他一起看热闹的人。



  一会儿诸子百家一来,更能彰显自己的王仪之威,
 没道理会驱散。



  他是在想别的。



  “薛将军。”



  “嗯?”



  “洛阳现在到底有多少诸子百家?”



  听到道士的问题,薛如龙摇摇头:



  “有很多,但能来的人,不多。”



  “为何?”



  “因为这一场宴席,是争肉的宴席,还不到喝汤的时候。”



  一句话说的似是而非,可李臻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也就是说,
 今晚来的人……被筛选过?”



  “嗯,人或许会很多。但能进龙舟的,就那几家而已。你以为那晚阴阳家为了敲打飞马城而拦你只是巧合?四大显学,儒、墨、法、道。九流十家,
 兵农、工、名、阴阳、纵横……



  这些诸子百家看起来是在各自为道,但实际上你若熟读经典便会发现,哪里有什么诸子百家?说白了,自始至终,他们都是在与孔子、墨子、老子这三人争而已。而现在四大显学除了墨家,其他三家皆融朝堂之中。



  这些诸子百家之人最能折腾的,无非也就是个墨家和阴阳家。除却其他三显学外,这两家最强。你若是墨家或者阴阳家,你会怎么做?”



  薛如龙一声反问,却不等李臻答复,继续说道:



  “明白意思了吧?其实早在你入洛阳之前,这群诸子百家之人便已经开始争了。而飞马城的入局,是大人推动的。同时也打破了墨、名、阴阳三家的平衡。因为如果不是他们,今天这场宴席,肯定就是这几家把持了。不过,你也不要觉得人少。道士,你往后面看看。”



  听到这话,李臻一扭头……就看到了七八个服装相同之人,就这么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龙舟。



  “那是……”



  “杂之广义,无所不包。”



  “杂家?”



  “嗯。”



  汉子点头:



  “兼儒墨、合名法。自他家之说为立派根本,天生就是做仆役的好料子。阴阳家、墨家都招揽过,只是这次不知为何,他们和名家联手了。同样的道理,一会的墨家、阴阳家来时,你会看到阴阳家与医家一同,墨家与农家一处。甚至……原本还要更复杂一些。飞马城若说起来,姑且算作纵横之后。但实际上,纵横家向来心高气傲,见势因无引,原本打算退出的,但被大人给留下了。”



  “为何?”



  “当然是为了飞马城,还能为何?你以为大人会无缘无故的就推一个行事仓促毫无准备的飞马城入局?“



  薛如龙语气有些讽刺。



  李臻知道是在“针对”自己,但这会儿却没计较。



  想了想,他问道:



  “飞马城之人可知道?”



  “前些时日还不知,大人是昨天才告诉他们的。”



  “为何?”



  这次,薛如龙不答了。



  见状,李臻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傲娇”。



  不是对这毛多的汉子,而是对狐裘大人。



  你瞅瞅,推你们入局,看似当炮灰,但实际上安全保障已经给你配备齐全了。



  但我就不和你说。



  你求我,我才能说。



  标准的傲娇心态。



  但仔细一想不对劲。



  单纯用“傲娇”来概括,有点太幼稚了。



  倒更像是雪中送炭一些。



  如此一来……飞马城倒是欠了狐裘大人一个好大的人情?



  还真有这可能。



  而现在的问题已经很明朗了,按照薛如龙的说法,今日来的诸子百家,或许人会来许多。可势力划分却相当明显。



  或者说,今日来的人,就“不会多”。



  阴阳家、墨家、名家这三个大势力才是今日的唯一主角。



  至于其他的所谓的杂家也好、农家医家也罢,都只是跟在大哥屁股后面的小弟而已。



  然后现在还多出来了一个飞马城。



  或者说,有了纵横家加入后,名正言顺的“纵横家”?



  大家一起争今晚这盘……



  菜?



  脑子里正想着的时候,忽然,薛如龙发出了一声疑惑之音:



  “嗯?”



  而李臻还没回头时,耳朵里忽然多了一道声音。



  “南无波若揭谛桑襂多摩耶……”



  接着,天地之间的色彩也有些失真了。



  一道光,在这愈发昏暗的天色下,加入了进来!



  接着,他看到了一个光头。



  好亮好亮的光头。



  踩踏着伊阙河的水波,一步一步,白衣飘飘,踏波而来!



  而当这个光头出现的一刹那,李臻就感觉到天地之间一片祥和之意升腾。



  一个和尚。



  年轻和尚。



  小和尚。



  面皮白净,双眸温润,仿佛有大智慧蕴藏其中。



  踏波而行,双足点水不沾,行进之时,背后金光如薄雾环绕,好似神佛下凡而来!



  当李臻看清了那和尚之脸的一刹那,心底升起了两个字,一个词:



  “大敌!”



  他帅的……不比贫道差上分毫!



  好家伙!



  小白脸!



  你且打听打听去!



  这洛阳城有谁不知道咱李老道是靠脸吃饭的?!



  你竟然想帅的超过咱老李?



  秃驴!



  放肆!



  而就在李臻着三不着两的脑子里翻花时,那踏波而来,年纪最多在十五六的和尚似乎心生感应一般,瞬间,那双悲天悯人的眸子投了过来。



  与李臻对视的一刹那,万千佛法从和尚双眸之中迸发而出,直刺他的双眸。



  我佛曰: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我佛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我佛语:汝等当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我佛悟: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此处三千世界,俱是佛家净土,众生虔诚,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双眸之中,金光流转。



  无穷佛法,以一眸而观,入道人眼,浩荡无穷!



  可就在此刻。



  被那双佛眸注视的道士,在这浩浩荡荡无穷无尽,普通人只需一眼便会三跪九叩聆听的佛法之中。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可道人却忽然点头。



  点的很随意。



  点的很坦然。



  就像是……公明仪拿着那张凤栖梧桐琴,对老牛而弹绕梁之音,牛全然不在乎,只顾啃草那般,用一种极尽随意,极尽不在意的态度,优哉游哉的点了点头。



  “嗯,你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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