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陪玩

 宗景拧了瓶矿泉水过去。


 郁川给自己灌下大半瓶，冷静不少：“他们那个开车的战术，我们要不要练练？”


 宗景笑了笑：“随你，喜欢就练练。”


 事实证明，给一个精力旺盛的小孩儿当陪练，还真的挺耗精神的。


 许是今天输了训练赛，电竞公务员孙一航也撑到了三点，三点半老顾上楼。训练室的灯一盏接一盏地灭，最后只剩他们机位前两盏白炽灯还亮着。


 灯光把少年的脸照得煞白，长睫鸦羽似的沉了下来，裹着浓浓的阴翳。


 这个晚上，他在同一条线路已经重复了上百遍，每遍之后再稍加调整，生生摸透了刚才TG运用的战术。就那么闷头复盘，再复盘。


 空调间的热风对脸吹，持续数小时，嘴唇都干裂起皮了。


 宗景去拿了两罐冰可乐回来，一来一去的动静丝毫没影响到心无旁骛的小少年。他刚拉开椅子坐下，就听到一声很突兀的咕噜声。


 声音源自某人的肚子。


 宗景忍住笑，伸手去碰了碰他的胳膊。


 “怎么了？”郁川一脸迷惑地推开耳机。


 宗景问：“饿了？”


 沉默数秒，少年肉眼可见地红了耳朵：“……你怎么知道。”


 宗景觉得好笑，把手机里的外卖软件翻遍：“没辙，这个点都歇业了。基地冰箱好像也没什么能吃的。要不然给你泡碗泡面？”


 郁川摸摸鼻尖，眼神偏到别处：“我没那么饿。”


 戴上耳机，肚子都叫震天了，他自个儿反而不知道。


 看宗景打算起身出去，郁川连忙喊住他：“真不用了，上次你给的巧克力。我还没吃。”


 宗景回头：“怎么没吃？”


 “不是说训练室不能吃零食吗？”郁川重复了一遍训练室规章，拉开右手边第一个抽屉：“放在这了。”


 三条规定就属这条最透明。


 王竭定规矩的时候是怕他们把外卖带进训练室，一不小心洒键盘上了就会很麻烦。职业选手的键盘都是长期适应下来跟自己最适配的，万一临时要换键盘，非常影响手感。


 巧克力啊，口香糖，这些类型的小零食就没所谓。


 宗景情绪一软，笑：


 “平时都这么听话的？”


 郁川义正言辞：“教练规定的。”


 “行，来福真乖。”


 郁川面无表情绷了数秒，忽然道：“我之前就一直想问，你、你是上学时候没好好上外语课吗？”


 宗景：“嗯？”


 郁川：“你叫我ID叫得就不标准，为什么像在叫条狗。”


 看直播间那些水友这么叫，宗景觉得可爱也就顺口这么喊了。


 此刻微微皱眉：“你这么想？”


 郁川习惯性地抿嘴，其实也没怎么想。以前觉得自己的ID特别酷炫，寓意又好，在这个游戏一定能存活到最后。但这几天突然发现，他的ID和村口小土狗重名了。


 一喊旺财来福，能冲出一窝狗来。


 他自己琢磨了半天，别扭道：“算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


 “你喜欢我怎么叫？”宗景反问。


 毕竟这个游戏随机性强，运气也很重要。为了赢游戏，ID算个啥。


 郁川沉默半天，忍辱负重道：“就那么叫吧，听起来运气不会太差。”


 宗景若有所思：“好。”


 两人正说着话，训练室玻璃门一响，探进来个睡眼朦胧的脑袋。宋茂揉着眼袋万分敬佩地看向他俩：“再一两小时，公园老头都出来遛弯了，你俩还没睡呢？”


 “没。”宗景朝郁川方向努了下嘴，“被年轻人拉着练战术。”


 “啧啧，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宋茂打了个哈欠，“我下来喝口水，你们继续。”


 “等下，我有点事找你。”宗景叫住他。


 “哦好，什么事啊？”宋茂嘟哝道，“大晚上的。”


 两人从训练室转到厨房，几句话后，宋茂听明白了。


 宗景让他以俱乐部的名义给郁川定份外卖，小孩儿光顾着闷头狂练，晚饭都没吃，快饿晕了。宋茂听完稍有不解：“就这点事？你自己怎么不去？”


 宗景扫过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宋茂脑子终于跟上了节奏：“哦~我懂了，那小孩敏感得很。你请他这顿，他还得回请你下顿。你什么工资啊，他什么工资。真是，是我疏漏了。行，我这就去。”


 他走出两步，顿住：“哎，现在这个点还能有外卖吗？”


 宗景给他手机上发了个链接：“试试这家，应该能送。”


 「陵城大


 饭店」。


 宋茂面色古怪地回味数秒：“……那确实能。”


 东家大少爷点的单，能不送吗！半夜把厨师从床上薅起来也得送啊！


 几分钟后。


 宋茂敲开训练室的玻璃门：“郁川，给你叫了外卖，一会儿送到会打你手机上。”


 “我不饿。”郁川快速道。


 “练这么晚能不饿嘛，你晚饭都没吃。俱乐部给你点的啊，不吃白不吃。”宋茂说完指指楼上，“那什么，我就不陪练了，不比你们年轻人。上去回笼了啊。”


 郁川有点不好意思：“……谢谢经理。”


 “不用，多大事儿。”


 宋茂一走，宗景掐着点回到训练室。


 他慢悠悠坐下，不无遗憾地说：“刚又去厨房转了一圈，没什么能吃的。”


 郁川回头，从语气能听出少年很高兴：“经理给我们点了外卖。”


 “是吗？”宗景点了点头，“那还挺有良心。”


 “外卖还有一会儿才来，要不要……”郁川说着突然打住。只要一想到营销号发的帖子，他就真觉得自己像极了插足mnkey和marvel的入侵者。


 宗景没听到似的，突然转过头：“要不要排一局？”


 「是marvel喊的我，这……这不怪我吧？」


 郁川点点头，快速道：“好。”


 两人上大号双排，这个时间段还在游戏里的不是职业选手就是上分主播，俗称质量局。


 头一局很不顺利。


 落地十分钟，郁川就被一个叫slking的ID爆了头，很快marvel也阵亡。


 今晚连续惨遭滑铁卢，先被TG血虐，再被路人打爆。


 郁川咬牙不爽。


 到第三局还没开满十分钟，他又开始频频蹙眉。


 克制了一会儿，郁川忍不住问：“你看到什么了吗？”


 “看到了。”宗景淡淡道，“挂-比。”


 全图击杀信息里，再次看到slking，每次跳出必是精准爆头。


 要知道，他这把手里拿的是步\'枪，即便AWM在手都没那么夸张。


 第一局碰到slking时，宗景就想起了这个人。


 mnkey也是个爱记仇的，被杀一次恨不能叨叨百次。光slKing这个ID就念叨了不下千次。


 职业选手有约束，mnkey明面上不敢说，私底下愤愤大喊：我猴头放这担保，这人就是个挂-逼。


 甚至在这之后，mnkey还特意去查了这个人，是个陪玩主播。


 正常是二三十块钱一局的市场，点他的陪玩要一百五一局。但他技术好，找他的老板乐意啊。


 这是宗景首次碰到真人，略作判断：“锁头静音挂。”


 正常情况下，碰到挂逼自认倒霉。


 几秒后，宗景忽然听身边的小少年咬牙发问：“去搞他吗。”


 他忍不住扬唇：“去。”


 此时slking的直播间，他还没意识到危险降临，正和点单的老板吹牛逼：“怎么样，老板。技术刚服务6，下次记得再点我啊！”


 老板心情愉悦：“那肯定啊，带我上服务器前100，一个头再加十块钱。”


 “行，小意思。”


 说话间slking又点掉两个人头。这次静音还在，但没开锁头，表现得尤为自然。操作多了他熟练得很，知道怎么瞒过直播间的路人。


 直播间一片666刷屏。


 【666666主播不考虑打职业扬名立万？】


 【主播是不想血虐职业赛场，互相留点面子嘛。之前那局你们看到没，主播一连杀了两个职业选手】


 【谁啊？没注意】


 【pm那边的！其中一个还说是csg之光，笑死。就这？？？】


 slking很明白怎么引导弹幕舆论，“谢谢slking是我老公送的火箭，你们少说两句别给我惹事啊。刚才只是我运气好，再碰到不知道怎么被虐呢。”


 【宝贝你好谦虚，我不信（狗头）】


 【落魄战队的新人罢了，就算陆境延在，能打得过我们king哥？】


 【就是，宝贝你别怂，见到就杀。咱又不是没这个实力】


 【还真别说，刚我看这局全图信息，好像真看到pm的那两个人了】


 【他们开直播没？快快，给咱king哥报点，去干他们】


 【没开，可惜】


 弹幕吵吵嚷嚷了一会儿，突然有个0级小号夹在里面发言。


 【第一次看到主播哥哥，哥哥这么厉害，请问每把都能吃鸡吗】


 slking一切屏就看到了这条，得意一笑：“倒不是我吹，一般很少有人贴脸刚枪能刚得过我。真要说的话……碰到我状态好的时候，也就天降正义能淘汰我了。”


 弹幕：【哥哥今天状态算好吗】


 slking：“手感正热。”


 Pm基地训练室。


 宗景嘴里叼了根棒棒糖，舌尖一推，咬得嘎嘣作响：“来福，他说喜欢被天降正义。”


 “天降正义？”郁川


 立马明白过来，“哦，收到。”


 数分钟后。


 正在吹牛皮的slking突然看到有个橘红色的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


 他眯眼。一辆被炸飞的吉普车从天而降，火光像流星拖尾似的划出一条绚烂轨迹，直直扑面而来。


 剧烈的砰——磅——两声过后，画面骤然变黑。


 【pm-alive引爆载具淘汰了slking】


 耳麦里，老板猛地乍起：“卧槽，什么鬼？！天降正义？！”


 弹幕：


 【0.0】


 【你见没见过一套从天而降的掌法】


 【……如、如来神掌？】


 “……嘶。”slking倒吸一口冷气，“这他妈也太……算了，再开一把。”


 将近凌晨五点，国服高分段怎么排都是那几个人。


 第二把。


 弹幕：【哥哥，你喜欢喷子吗？不是网上的那种哦，是游戏里的那种】


 没过多久：【pm-alive使用S1897霰弹’枪击杀了slking】


 第三把。


 弹幕：【哥哥，你喜欢玩弩吗？】


 没过多久：【pm-alive使用十字’弩击杀了slking】


 第四把、第五把……


 宋茂黑着两个大眼圈推开训练室大门：“刚刚接到电话，有人举报你俩高分局开挂。这咋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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