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越是苦难，越是要笑着面对
上一次看见连丝结束的时候，庄信鸿记得是在德怀特构造的第二空间里。他还记得当时那“庭下如积水空明”的情景，他看着这个空间就像蛋破开，一点一点化成裂片。
那时，庄信鸿还认为连丝只是一种无伤大雅的存在，甚至还以为很唯美。
但，现在他没有心思去看这些了。
德怀特迟缓地转过头来，低头看向庄信鸿，眼里带着欣慰：“做得好，信鸿。”
下一瞬间，数十米高的身躯慢慢化成了点点光芒消散于空中，随着夜里的和风飘向远方。
“德怀特！”
庄信鸿将意念转换器丢回孤枭身上，整个人向着弥漫的烟雾冲了进去。身旁半倒的路灯和树干不断向后跑去，灰尘呛得他喉咙直咳嗽，眼睛被卷来的尘埃刺得生疼。
自出生以来到现在，他从未感觉自己的双腿是这么地痛楚，每跨开一步肌肉就如同撕裂般地折磨着他。过度的疲惫让胸口不断引起阵痛，他大口喘着气，在月光的映照下飞奔着。
身体一直对他大吼着，用疼痛的威胁让他停下来。但是，他不想停下来，不想停下来。
“德怀特，你在哪？德怀特！”
庄信鸿的手放在嘴边，他冲着四周焦急地大喊着，在灰蒙蒙的视野里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他一看到就很安心的身影。
“德怀特——”庄信鸿的声音低落起来，他的心里止不住地产生了最坏的想法，但是他不敢想下去：德怀特，明明那么坚强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但是，四周一直找不到德怀特的踪影。他的内心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担忧。声音也越来越颤抖，越来越沙哑。
最后，他放慢了脚步。不知道是因为双腿太痛太沉重，还是他的内心也开始认同起那个最坏的想法。
庄信鸿缓缓低下头，几分钟前德怀特对他那份鼓励和欣慰的眼神历历在目。他不愿意，不愿意就这么失去德怀特。
正当庄信鸿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歇一会儿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痛哼声。是，是他吗？
庄信鸿不敢怠慢，赶紧起身小跑起来。他扯着嗓子卖力叫着，双手高舞着：“德怀特，德怀特你在哪里？”
“这，里。”
这一字一顿又虚弱的声音让庄信鸿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他赶紧发动自己的耳朵找到声音的来源，迈开步子向那跑去。
“德怀特！”
德怀特又重新成为了那个绅士的他，但他身上的西服破烂不堪，第二层的白衬衫浸透着他的鲜血，腰部撕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他的左手费力捂着腰部的伤口，嘴角的血丝早已干枯。右手里捏着他那副眼镜——保管得很好，没有受到一点损伤。
“德怀特——”庄信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悲痛，连忙跑到他身边，最后甚至顾不得慢慢坐下了，直接双腿往下一滑，跪到了德怀特的右边。
“你做得很好，信鸿，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德怀特疼得闭上了左眼，但是嘴上却依然是那副安慰人的口气。这也更让庄信鸿的内心愧疚几分。
“求你了，德怀特，不要再这么说了。”庄信鸿轻轻把上德怀特的左臂，声音已经止不住哽咽起来。
“是我不好，如果当时我能坦白的话，我能自己一人撑下来就好了。”德怀特慢慢低下头去。
“你住口！”
庄信鸿哭着大吼出声。
“我求你了德怀特，不要又一次地尝试着一个人默默承担这一切了，不要再去把所有的责任和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了！”
“你难道不知道，就算你不在乎自己，可是有人很在乎你啊，有人也会为你而难过啊。”庄信鸿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我——”德怀特看着庄信鸿的眼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我很抱歉。”
“每一次危机发生在你身上的时候，我总是觉得这样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来说太残忍了，太不公平了。看见你脆弱得哭出声，看你满身血泊得倒在我怀里，说实话，我真的无时无刻不感到自责。”
“所以我想着，即便你对我再怎么生气也好，我也不会怪你的。因为说到底是我的责任没有到位，所以我尽量尽我所能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庄信鸿眼睛往下一瞥，头别过去。他的上半身忍不住颤抖起来，肩膀上下抖动着。
“德怀特？”
“嗯？”
“你为什么要来照顾我？”
德怀特的竖瞳对着他，许久的沉默后，道：“很抱歉，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是出于恶意。”
庄信鸿看着他，眼睛的泪水就好像大坝开了闸，再也抑制不住流淌下来。他埋着头，低声啜泣着。
“没事的，信鸿。想哭就哭吧，男孩子哭没什么大不了的。”德怀特的右手缓缓抬起，帮庄信鸿擦拭着眼泪。
“不是，我——”庄信鸿冰冷的脸颊感受着德怀特手背上的温暖。
“很抱歉，可能是我一个人独处太久了，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你们人类的情感了。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德怀特轻拍着庄信鸿的肩膀，安慰道。
“不。”庄信鸿带着哭腔道。
德怀特的龙瞳注视着他。
尽管庄信鸿的双眼仍然在不断滴落着泪花，但他选择笑出来，坦坦荡荡地笑出来。
“前方的道路越是艰难，我越是要笑着向前走去。”
德怀特的眸子里突然划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他有些出神地望着庄信鸿的面庞。
他那带着獠牙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温暖的笑意，在满月的白光下，缓缓伸出手递给庄信鸿。
庄信鸿愣了愣，立即双手向前紧紧握住。在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他和德怀特互相搀扶着，一步一脚印地踏向前方，踏向前面等待着他们的余独行、张涵羽和刚刚赶过来的骑士。
庄信鸿感受着德怀特身体的温度，他的内心此时此刻想：
也许明天会很糟糕，也许后天从未有人知晓。
但是在这一刻，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奔向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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