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方后芝
外面的雨依然在淅淅沥沥下着，德怀特把书放到桌上，打量着眼前这位有些出言不逊，甚至可以说不太礼貌的初中女生。
过了几秒，他尝试问道：“如果有烦恼的话，你可以试着跟我说说看。”
女生瞥了眼德怀特，反驳道：“我不要！妈妈说过和一个陌生大叔分享秘密是会出事的。”
信鸿你在哪……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对德怀特伸出手，直接道：“你只需要给我酒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我可以付你钱的。”
“啪！”
德怀特宽厚的手掌拍到她手心面上，女生顿时向后退了两步，提防道：“你要干嘛？要交易吗？”
迫害妄想症好严重啊……
“不行，我是不会给你酒的。”德怀特摇了摇头，“但如果你觉得心里难受的话，我可以做你的倾听人。”
女生见自己拿他没辙，只好坐回自己位置上，嘴里还嘀咕埋怨了两句。但没过一会儿，她又自己主动开口道：“如果我说了，你会理解我啊吗？”
“我不知道。”德怀特扶了下眼镜，“但我会试一下。”
“这样吗——”女生见状，开始慢慢说起来，“那，那我就说了。真的说了噢！”
这女孩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德怀特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也让女生彻底放下心来。虽然她也不知道，明明眼前这个大叔看起来很凶狠，但却总能让自己安心下来。
“我，我的妈妈在不久前过世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离开我了，我一直和妈妈一起生活。但是，因为家里缺少经济支柱，所以妈妈不得不辛苦工作，甚至要多打一份工。”
“自那以后，妈妈的身体一直很不好。但是她也没抱怨什么，我也只能努力学习，或者说拼命学。我觉得，唯一能让我妈好起来的方法就是用最好的成绩去报答她。”
“就在我们都以为日子可以这么凑合过下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中，说是想和妈妈复合，我们二人都拒绝了。”
“但一个月前，妈妈突然在工作岗位上倒下了，直接被救护车拉走了。等我班主任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待了好几个小时了。”
和穆逐星不同，这个女孩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感情。但是她的双眼却时不时颤动着，那份颤动如同内心的痛苦，不断试图击垮着她的意志。
“最后送到我面前的是病危通知书，但亲戚没有一个能赶过来的。没办法，我只能跟那个人打电话，叫他赶过来。”
“可是、可是……”
女孩咬紧嘴唇，身体止不住颤抖着，仿佛那份回忆里的痛苦具现到了这一刻，
“等那个男人到门口的时候，妈妈已经因为错过最佳治疗时机，最后去世了。”
“那是我见到妈妈的最后一面。”
“我恨他，我恨死那个男人。因为他，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女孩拳头砸在桌板上，力度越来越大。她的头了下去，想要埋到桌面上。最后，手掌慢慢摊开，啜泣声一点一点代替了愤怒，身体止不住颤抖着。
德怀特赶紧上前递给她纸巾，但是，这反而让她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把那些藏在心底的话全部倒了出来：
“从、从那以后，我迷茫了。以前的我是为了妈妈而活下去的。我拼命学习，拼命地表现自己，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等我长大的那一天，有能力去照顾妈妈，报复那个男人的那一天。”
“但是、但是——”
女孩的嘴唇颤抖着。
“没了，什么都没了。我的妈妈撒手人寰了，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现在我被迫生活在那个男人的家里。我不知道怎么办，怎么跟我妈妈交代。如果我出人头地了，岂不是中了那个男人的念头，让我妈妈死不瞑目吗？”
德怀特握紧她的手，温暖道：“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但是、但是——”女孩仰起头，忍着不落下眼泪，“我该怎么办啊？我害怕死，但我又不愿意活在那个男人的家里。”
“我只好想，如果我变坏了，是不是就能报复他了？如果我不停地糟蹋自己，他就可以感受到和我一样的痛苦了？”
“别说了！”
在德怀特一声令下后，女孩仿佛是士兵遇到了将军，停止了自怨自艾。
“我问你，如果你真的伤害自己了，你觉得那个男人会难过吗？”
“我，我不知道。”
“不，你不知道。恰恰相反，你很清楚——并不会！你只会伤害你自己。你好好想想看，如果你真这么做了，假如你妈妈在天之灵看见了，会怎么想？”
“我、我——”女孩别过头去，不愿回答，也不敢回答。
“就因为想要伤害那个男人，所以你宁肯先伤害自己吗？”
德怀特皱着眉头道：“你先好好想想看：你到底是在为你而活，而是为别人而活。既然你妈妈已经不幸地去世了，难道你还要想用自己的死亡来愧对你妈妈养育的这十几年吗？”
女孩猛地正视着他，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人吼道：“那我该怎么办啊！你倒是告诉我啊！”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好好活下去啊。”
这一句话仿佛给女孩来了当头一棒，她抬起头来，重复道：“好好，活下去？”
“对啊。”德怀特抓住她的双手，严肃道，“你好好想想：既然你的妈妈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那你就更不能辜负她。难道你恨你的父亲胜过爱你的妈妈吗？”
“先好好活下去，至少，你可以不辜负你妈妈的付出。”
女孩听到这里，低过头去思索着。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声音：“我回来了，德怀特！”
“噢，回来了。”德怀特迅速递给她一张纸巾，走到门口打招呼道：“今天回来还挺早。”
庄信鸿点了点头：“昂，今天老师难得发良心。”
他扫了眼坐着的女生，一时间感觉有点眼熟。
等等，不会是——
这时，女生转过头来：二人顿时凝固了。在德怀特疑惑的脸色下，庄信鸿尴尬地摆摆手：
“你好啊，方后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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