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初心
不知方志泽是不是提前算过天气，星期三的晚上并非多云，明朗的月亮和密布的星星一眼可见。哪怕庄信鸿自己不被约出来，估计他也会和德怀特一起出去逛逛，呼吸下新鲜空气。
“晚上好啊。”方志泽大老远看见他，笑着挥了挥手。
庄信鸿并没有跟着笑回去，在知道了方后芝的事情后，他对方志泽的看待已经可谓大有改变，而且还不是好的方面。他走到方志泽旁边，看了眼旁边大概十几斤重的天文望远镜，问道：“这个就是天文望远镜吗？”
“没错。”提到它，方志泽显然更来兴致得多，指着说：“这个我挑了好久，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口径和倍率，又不失便携性，毕竟我现在还没买车。”
“实际上，观测星空的地方选择也是要有点考虑到的，首先就是不能在太繁华的市区，不然光污染太严重了。”
庄信鸿看了眼周围：这个自然公园的确是市区内最好的选择，可以保证交通便携的情况下观赏到最好效果。不得不承认，方志泽的考量确实很有一番苦心。
但是，这不是他今天前来的理由。
“方志泽——”
方志泽被喊住，和庄信鸿对视着。
“方后芝说的一切全都是真的吗？我是指，你抛家弃子什么的……”
这一刻，他很庆幸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不然这话就不能这么直接说出口了。
方志泽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出现了大幅的变化，他仅仅轻笑一声，蹲下身开始调试天文望远镜，道：“是的，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我不否认任何一点。”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庄信鸿走上前道，怒斥着他，“抛家弃子，这不是我认识中的你啊！你不是这么没责任的人啊！”
方志泽并没有神情激动起来，而是淡淡道了一句：
“那你觉得，你现在了解的我就是最真实的我吗？”
庄信鸿眼睛一瞪：“你这是什么意思？”
“吕蒙不都说了吗——士别三日即可刮目相看，更何况是三五年呢？能改变的太多了。”
他一时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自夸还是自嘲，至少，方志泽应该是变好的那一批吧。
“但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来解答你的部分疑惑的。”方志泽拍了拍手，请道：“来吧，已经调试好了，你现在可以看到月亮表面了。”
庄信鸿没有懂他的意思，但还是老实照做了。他小心凑着看了上去：顿时，眼前的画面出现了月亮的环形山。
“哇，好清晰，好不可思议——”
虽然在纪录片上看到过，但还是很震撼啊，洁白的尘土在旁边漆黑的宇宙的对比下，更是有了艺术美。庄信鸿想多看两秒，旁边的方志泽并没有阻拦的动作。
过了两分钟，庄信鸿才意犹未尽地收回头来，赞赏道：“确实，天文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学问。或许我应该把它考虑进我未来的大学专业选择里面。”
“那我只能劝你别跳火坑了。”方志泽坐在草坪上，认真道：“大学里所谓的天文学其实不会让你天天碰望远镜，基本上学的是理论和处理数据，所以你一年下来不仅难上一次手，还有面对很难的高数物理。”
庄信鸿跟着坐了下来，感慨道：“看来想象和现实确实有很大的差距啊。”
“是的，正如同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
方志泽索性躺到在斜坡上，放开声道：“通过刚才的体验，我想你也体会到了我当时体会到的感觉。没错，我当时就是因为这个才下定决心去学天文。”
“但你不知道的是，我当时身处一个传统观念很强势的家庭，我当时刚有了一份收入很不错的财务工作，然后家里就开始催促我找妻子结婚。”
“不过，那份工作对于我来说一点都没有投入热情的价值，我只能帮别人算账，一天算一天。但是我只能先这么干下去，至少心里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是为了将来的打算。”
庄信鸿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从大老远的事情开始说起：是为了营造一种同情的氛围吗？
“最开始大学的时候我瞒着家里人选了天文系，但是考研的时候被迫考了金融系。不过我的梦想是去国外更为专业的天文系深造，但当时经济基础不够，于是先工作，一边赚钱一边申请。”
“而就在这时候，家里给我安排了一场包办婚姻。”
“沃特法克。”庄信鸿眯着眼：包办婚姻？现在几乎都听不到这个词了吧？
“当时我妈把水果刀比着自己的脖子，说是如果我不娶她的话就选择自杀。”方志泽说这句话并没有太多感触，可能是在很早以前把该想的都想完了，“迫于无奈，我只好答应了下来，举办了婚礼领了证。尽管我知道，那个女人一辈子就靠这种方式来强迫我做她想让我做的事。”
庄信鸿扭头道：“所以，你就在生孩子后抛弃他们了？”
“准确地说，是的。”方志泽仰望着一尘不染的星空，道：“原本我是不想要孩子的。但在结婚一年后，方后芝妈妈突然跟我彻夜长谈了一次，希望能有个孩子，再加上两边父母带来的压力，我竟然产生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错觉……”
“我能担起这个家的责任。”
庄信鸿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大感不好。
“于是，我们有了孩子。不过，我的错觉终究只能是错觉，以至于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痛苦和煎熬，最大的指望就是十八年一过，方后芝读大学了我就解脱了。”
“但是，没有。”方志泽眼神复杂道：“在上完小学后，我意识到还有整整十二年要过，我彻底害怕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发感觉自己不再年轻，也越发感觉理想和我越来越远。”
“那一刻，我彻底憎恨上了所有人。愤怒让我盲目起来，我觉得都是他们害了我，所以我选择了唯一一次反抗。我计划了很久，把家里安顿好后，拉着行李就去外国进一步追求我的天文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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