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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齐庸言胸膛剧烈起伏着。


 来之前,他已经在心中一遍又一遍为要说的话打好了腹稿,然而,真到面前了,才发现一切腹稿都是废话,他不想彬彬有礼,也不想皮里阳秋,他只想往此刻这个在他面前笑得格外可恶的年轻人那俊俏的脸上,狠狠打上那么一拳。


 于是他攥起了拳头。


 “嗯?”少年人俊俏的脸上浮现惊讶,“齐大人想动手吗?奉劝你不要哦。”


 他举起手中的书,摇了几下。


 “齐大人是文官,平日应该没怎么锻炼过吧,然而——我可不同哦。”


 少年耸耸肩,随即又看着齐庸言脸上那个马蹄印,狠狠插上致命一刀。


 “起码我不会不慎落马,更不会在落马后,被马踩到脸上。”


 睢鹭又仔细观察了下齐庸言脸上的伤口,很确定那的确就是马蹄印,而昨日这位齐大人离开后,睢鹭特意去跟门房小哥唠过磕,知道这位是一路纵马来的公主府。


 那么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齐大人,”睢鹭笑眯眯地道,“忍痛很辛苦吧?”


 果不其然,齐庸言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更加好看。


 因为睢鹭说的一点也不错。


 别说抡起拳头狠揍睢鹭了,此时,他就是抬一抬肩,身体都痛得几乎晕过去。


 他本就是文弱书生,虽然会骑马,但也就称得上会而已,平日出行都是坐车,昨日在官署,突然听说乐安让宗正寺将睢鹭上谱牒的消息后,他气急攻心,什么也不顾,借了官署同僚的马,便往公主府一路狂奔。


 结果到了公主府,却吃了闭门羹,临了,还听到睢鹭让侍女传的那句话。


 一瞬间怒发冲冠,又心如刀绞。


 他禁不住地想,睢鹭为何会说那种话?


 是装腔作势,只为激怒挑衅他,还是,他们真的已经……


 他不敢想,一想胸口便撕裂一般地痛。


 哪怕跟乐安和离、争吵、分道扬镳,但几年以来,乐安身边从未出现其他男人,哪怕有许多人向她献殷勤,可她却从未接受,她一直在那里,虽然不理他,但也从未理过别的男人。于是他便总觉得,她还是他的,他们只是在吵架,只是有些尚未解决的小问题。


 只要他将问题解决了,他们就还能回到从前。


 他已经把与刘小姐的婚约退了不是吗?


 她怪他背离初心,但他也已经迷途知返了不是吗?


 一切都在变好,他在一步步朝她靠近。


 可是……


 她的身边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


 不是逢场作戏,不是为了气他,而是真真正正的,会站在她身边、会揽她入怀、会与她同床共枕的、无可争辩的……她未来的驸马。


 齐庸言神思恍惚,离了公主府,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策马狂奔,马鞭一下又一下,一鞭狠过一鞭地落下,只为叫马儿跑得快些,再快些,好叫迎面而来的风大些,再大些,才好吹干抚平他滚烫如刀绞的胸膛。


 结果,本来就跟他不甚熟稔,又被鞭打过度的马,突然长嘶一声,前蹄高扬,马背陡立。


 本就神思恍惚的齐庸言,一个不慎便落下了马背。


 顷刻脊背剧痛,然后又被掠过的马蹄擦伤了脸颊。


 大夫看过他的伤势后,便建议他卧床休养几日,于是今日,他便没有去官署当差。


 然而,却没有听大夫的话在家休养,而是支开仆人,瞒着老母,独自偷偷来了这弘文馆。


 她不见他,他便只能来这里,来见这个此时他最不想见的少年——不,男人。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不被他放在眼里,如今却夺走他挚爱珍宝的男人。


 正如传言的一样,他长着一副姣好到让人嫉妒的相貌,齐庸言自己便是自幼被称赞相貌惯了的,却也不得不承认,单从皮相来说,他不如这个年轻人。


 可若只是皮相,齐庸言丝毫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因为他知道,乐安不是会为皮相所惑的人。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乐安选择了他?


 齐庸言按下心中的焦灼、嫉妒与愤怒,沉默地打量着他。


 他很年轻,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飞扬意气,无论是方才对他出言讥讽,又或是昨日让侍女带话的挑衅举动,都带着少年人的倨傲与放浪,若被性格保守古板的老古董见了,怕是会忍不住啐一口“竖子狂妄”。


 可他又分明很沉得住气,此时便不躲不惧,任由齐庸言打量,甚至眼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而细细想来,从这个人出现在京城,再从齐庸言托人查出的他过往的经历……


 这个看着还是少年的男人,何曾吃过亏?


 哪怕一时吃了亏,却定会在之后,双倍、甚至百倍地还回去。


 而每一次,他明明都处于下风,明明都像是鸡蛋碰石头般毫无胜算可言。


 齐庸言忽然心弦发紧。


 ——这个少年,不简单。


 而乐安选择他,是因为看中他的不简单,还是正是因为他不简单,所以才能被乐安看中?——而这两者的差别决定了,是乐安是主动选择他,亦或者是被他精心编织的谎言蒙骗。


 一时间,齐庸言竟然希望他是耍了什么小手段,蒙骗了乐安。


 然而——


 “你从来不信我。”


 她曾经说过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齐庸言闭上眼,摒弃了幻想。


 也对。


 她看不上徒有皮囊的人,又怎么会看上汲汲营营的骗子?他应该相信她的目光,而不是再把她当做轻易被蒙骗的弱女子。


 或许,眼前这个人,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正是那一点,让乐安看中了他,选择了他。


 正如多年前,臻臻也是真的看中了他,喜欢上他,最终选择了他。


 只是他没有把握住,把本应拥有的一切都毁了。


 齐庸言睁开眼。


 他最后看了这少年人一眼。


 来之前打好的种种腹稿,面对情敌时应撂的种种狠话,他统统抛掷一旁。


 只说了自见面后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我会看着你的。”


 没错,他很年轻,他可能有自己不知晓的优点打动了臻臻。


 但是,正是因为他年轻,正是因为他得来的一切太过容易,所以,他容易不珍惜,容易犯错,容易走自己走过的老路。


 所以,自己不需说什么,不需做什么,只需在一旁好好看着。


 看着他犯错。


 那时,他丝毫不会客气。


 他会把他的臻臻抢回来。


 *


 齐庸言走了。


 偌大的书库又恢复了平静,日光透过窗棂投射在重重书架上,落下道道金光,空中飞舞着细小的微尘都纤毫毕现,阳光温暖明亮地让人忍不住占有。


 睢鹭将视线从那个已经离去的男人身上收回,又伸出手,探入阳光中。


 阳光自然是抓不住的。


 手掌伸出的一瞬,空气便被搅动着,灰尘无声地四散逃离,仿佛水中游鱼,看得见,抓不住。


 而他伸出的手掌下,也立刻凝聚了影。


 可他手中井非空无一物。


 睢鹭摊开手。


 阳光照耀在他摊开的手心。


 阳光落在他手心。


 这样是不是,便意味着他捧住了阳光呢?


 不需要攥在手心。


 不需要私自独占。


 只需要阳光在他手心停留。


 那么,他掌心的这片阳光,便是属于他的,旁人怎么也抢不走。


 *


 睢鹭又埋头看了半晌书。


 沉浸书海时,总容易忘了身外事,直到空空的腹中提醒他该进食了,直到从东方射进窗棂的阳光绕到南方,又爬上中天,再照不进窗里,睢鹭才恍然抬头,拍拍衣襟,将已经看完的书放回原位,又挑出几本准备带回去读的,便迈步走出书库。


 校书郎只需当半日差,那么他就只当半日。


 不是不想留在这里读书,也不是为了显得合群。


 只是因为,他想准时回家。


 就像以前父亲在县城的铺子里照看生意,一到时间,不管还有没有生意,都会关门落钥,准时回家。


 “不能叫你们娘俩等呀。”父亲摸着胡子笑眯眯地说。


 “生意明天还有,钱是赚不完的,可少陪你们一刻,往后再找补,今日损失的这一刻也回不来了。你看,爹一个没注意,你就又长大些了。”


 而母亲回娘家时,或与街坊凑热闹玩耍时,也是不论玩地怎样,一到时间,也立刻回家。


 “有人才有家哪,咱们三个,整整齐齐,家才叫家,不然不就只是一栋房子?”母亲拍着他的头笑道。


 于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起,睢鹭就认为,家是无论去哪里,无论走多远,都必须要回去的地方,而家人,则是必须陪伴的人。


 读书很重要,弘文馆也很好,但这里不是他的家。


 至于他的家……


 抱着挑好的几本书,睢鹭的脚步又轻快了些,迈出书库大门的一瞬,正午明灿灿的日光豁然自头顶泄下,照地他双眼下意识地一闭,腾出一只手撑在眼前,才又睁开眼。


 这一睁眼,却立刻愣在当场。


 他有些愣地看着眼前齐刷刷站着的,腰佩金银鱼袋,官服颜色各异,但却都是深绯以上的三四个男人。


 睢鹭很确信自己没见过这几位。


 弘文馆里没见过——毕竟连弘文馆品级最高的大学士也穿不了紫袍。


 春闱科考及少数几次宴饮时也没见过——等闲没考中的学子,能见到最大的官也就是主考官,而像这种深绯甚至紫袍的高官,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而不止睢鹭愣,齐刷刷站着的那几位大人也愣。


 似乎没提防睢鹭突然就出来了,原本站着就十分尴尬的几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尴尬了。


 最后还是睢鹭率先出声。


 “几位大人,”他拱手为揖,“在下睢鹭,敢问大人们造访,可是有什么事?”


 虽然人不认识,但官服颜色都比他深,恭敬点叫着准没错。


 “咳咳。”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中间一人咳咳两声,上前一步。


 “无事,无事。”他摆摆手,随即眼神又借着距离近,猛往睢鹭脸上瞅了瞅。


 瞅完了,突然小声嘀咕了下。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他似乎自以为说得很小声,但距离那么近,睢鹭要是听不到,那才真是聋子。


 而听清他的话的睢鹭:……?


 “大人?”他微笑着又唤了一声。


 “咳咳。”那位“小声嘀咕”的大人清清嗓子,挺起腰板。


 随即自我介绍道:“本官御史台大夫聂谨礼。”又手指一转,介绍他身边其余人。


 “这位是刑部尚书,仇尺宽仇大人。”


 “这位是尚书左丞,柳文略柳大人。”


 “这位是吏部侍郎,黄骧黄大人。”


 ……


 一圈介绍完,聂谨礼脸上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


 “我们来此也无事,就是——”说着这话,这位聂大人脸上的笑容愈发可亲起来。


 “来看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少爷本章任务:被看


 ps我觉得少爷不是乌鸦嘴,我才是,这章写前夫被马摔时,我想着给他个什么伤,本来想写断根肋骨啥的,但想着被踩到脸,那你得头朝上吧,那摔到的得是背,而且摔断肋骨的话,不会出血吗(没断过不太清楚),不太好圆哪,于是就想到有次我出车祸,没啥大事,但背狠狠pia到车门上,外表看不出任何伤但背巨痛,维持某个固定姿势可以好好走路或者坐着,但一旦变动作如抬手,那简直是痛彻心扉,于是我就也给他安了这么个伤,再来个应景的马蹄印儿。


 结果——刚写完这段没多久,我就骑车把自个儿摔了。


 脚踝上也来了个应景的擦伤。


 我都怀疑是前夫哥来找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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