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主上
发现这点后，苏衍面色凝重万分，随即迅速迈步，想要尽快离开，看看能不能摆脱这诡异而又悠扬的歌声。
可当他迈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每一步的迈动都艰难无比。
与此同时，浓郁的雾气笼罩着他，这些死气所化的雾霾在这一刻像是化为了水流，流淌于这古道上。
而苏衍现在就像是深陷河中，双脚插在了河底的泥沼里。
这个发现让苏衍心凉了半截，他猛一抬头，发现前方满满的都是雾气，如水般流淌而来，而那口猩红如涂满鲜血的棺材，已然消失不见。
“哗啦啦……”
雾气如水，涌向苏衍，渐渐的，最前方有抹殷红之色绽放，随着雾气扑面而来。
森白色的雾气顷刻间像是化为血水，滚滚而至，但却不含一丝一毫的血腥气。
“呜呜……呜呜……”
当雾气全部猩红起来后，有哭泣声从雾河尽头处传来。
听起来，并非一个人在哭，而是一群人，无比的悲伤，哭声撕心裂肺。
伴随着哭声，苏衍的视线里开始出现一张张剪纸，顺着猩红雾河流淌了过来。
剪纸无数，全部是狰狞的鬼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诡异到了极致。
随着剪纸飘然而至，苏衍听到的哭泣声越来越响，如同成千上万的人在哭泣，嘈杂一片，再结合那古老的悠扬歌声，让苏衍脑袋都有种要炸裂的感觉。
无数的剪纸从苏衍身旁飘过，像是纸钱一般，那种阴森森的感觉，让苏衍瞳孔都凝固了起来。
苏衍很难有所动弹，只能看着雾河的尽头，努力让自己冷静。
渐渐的，在漫天鬼脸剪纸中，有新的东西出现了！
一口猩红的古棺，顺着雾河，被八名无面人抬着而来。
古棺红得可怕，像是染着无数人的血，在它身后，跟着数不尽的人影。
这些人，皆身穿白袍，面庞被雾气所遮掩，看不清容貌，只能听到他们的哭泣声。
在八名抬棺无面人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人群顺着雾河而来，不断朝着天空抛洒鬼脸纸钱。
他们无比的悲伤，哭得声嘶力竭，行走间动作怪异。
像是在舞动跳跃，又像是漫步缓行，带着一种诡异的力量，似乎在进行某种古老的送葬仪式。
盯着那口古棺，苏衍心头一片骇然，因为那赫然是他之前看到的古棺。
可是……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些无面人，这些送葬者，从哪里冒出来的？
苏衍想不通，他无法动弹，只能停在原地，静静等待着送葬人群的靠近。
“呜呜……呜呜……”
悲伤的哭泣声震天动地，漫天的鬼脸纸钱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切都说不出的诡异。
没过多久，八名无面人抬棺而至，猩红的古棺妖艳至极，上面似乎铭刻着黑色的纹络，颜色很浅，只有靠近了才能看到。
这一刻，遥远而又古老的动听歌谣声陡然响亮了起来，那群送葬者的哭喊声也声嘶力竭到了极致，似乎喉咙都哭得嘶哑起来。
在这些声音之下，苏衍的意识彷徨了，瞳孔失去了焦距，眸子里的神采尽皆褪去。
“哗啦啦……”
雾气翻滚，如水涌动，八名无面人抬着古棺从苏衍身躯中横穿而过，苏衍直接就被装进了古棺中。
猩红色的古棺，颜色越发深，变得近乎黑色，它没有停下，径直顺着雾气继续前行。
古棺内，苏衍似睡非睡，整个人意识迷迷糊糊，根本提不起精神，更弄不清状况。
这般恍惚间，他透过棺盖，仿佛看到了一座巨大而又古老的祭坛，无数风姿卓绝的少男少女在其中举行成人礼，而后进行历练。
他又看到了一片陵园，无数古老而又伟大的存在被送葬其中，永远的沉睡下去。
他还看到了无比恐怖的神话凶兽，在城池上方盘旋，威压九天十地，庇护整个城池。
……
他看到了太多太多，皆是鼎盛而又辉煌的场景，令人向往。
可最后，这一切，皆于瞬间烟消云散，全部化为废墟。
苏衍所见到的最后一幕，乃是一尊天帝般的身影，背对众生，独自一人看向苍穹。
画面于此刻定格，苏衍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
他翻身坐起，骇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棺中，周围的诡异景象也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他正盘坐在一片寂静的苍穹之上，周围全是破碎的星体，还有一头头大如星云的狰狞古兽，哪怕都是死尸，那冰冷如金属的躯体也威压滔天。
正前方，一道背影仰望苍穹深处，没有太狂暴的气机爆发，很平静，但本身所拥有的气质已然超绝一切，压下这方穹宇。
他一动不动，像沉睡了一样，平静无比。
此人孤零零的坐在那，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想象的沧桑气息，仿佛经历了无尽岁月的洗礼，熬了太久太久。
望着他，甚至会有种错觉，仿佛他本身就是一部历史，是这方穹宇，万物所围绕的中心。
沧桑！
孤寂！
无敌！
这是第一眼看去，苏衍最直观的感受！
他干咽了口吐沫，心惊肉跳，望着那身影，有种近距离仰望初升太阳的震撼感。
明明对方也就正常人大小，身姿挺拔些而已，可他依旧有种仰望巨人的错觉，像是在面对一座通天彻底的磅礴巨岳。
伟岸！
太伟岸了！
不是体格上的伟岸！
而是精神气质上的伟岸！
“主上？”苏衍念叨，下意识的猜到，估计也只有漆黑骸骨口中的主上，才有这等威势。
他感觉……自家天师老祖宗，在气质上，都远不如此人，简直骇人听闻。
难怪漆黑骸骨提到主上时，充满了信仰式的狂热，确实，这人就跟神灵一般。
这主上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构的？
苏衍心有疑惑，觉得大概是虚构的，毕竟现实中，怎么会有人比天师还强？
这十有八九是漆黑骸骨自己的信仰，是虚构的神灵，所以在这虚假世界里气势如此惊人！
对方就像是现实世界中，那些普通人祭拜的神只，大多都是凭借信仰猜想出的虚构物，不存于现实。
苏衍这般想到，心中无比紧张！
好在他的到来，没有让主上有丝毫变化，对方背对这个方向，像是在沉睡，倒是让苏衍稍稍松了口气。
他有些好奇的瞪大眼睛，视线顺着那背影投向远方，想看看对方在眺望什么东西。
然而远方是一片虚无，他什么也没看到，也不知是自己视力不够，还是真的空荡荡一片。
苏衍抓了抓头，心里直犯嘀咕！
他到现在都没想通自己是怎么来这儿的，不是掉进古棺里了么？
难不成，雾为河，棺为船，把他渡送到了这片星空？
那这到底是天上，还是某处神秘的青铜殿堂内部？
哪怕知道是虚假的意识世界，苏衍也觉得太离谱，认知被颠覆。
“你来了！”苏衍正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突然听到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闻声看去，发现居然是主上那个方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见对方一直没动静，还以为处于沉睡状态，没想到居然是醒着的。
主上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算阴冷残酷，也没有什么霸道冷漠，属于那种很平静，很正常的状态。
对方看上去，和之前的诸多诡异截然不同，要不是气质太可怕，就和个普通人没区别。
但苏衍可不敢真把他当普通人，其心里无比紧张，毕竟面对的是信仰级的可怕存在。
苏衍没出声，也不知道怎么答话，对方看上去不像急着杀他的样子，这让他微微感到心安。
“呵……现在变得这么胆小了么？”见苏衍谨慎无比的模样，主上似乎被逗乐了，哑然失笑，笑声中又带着丝丝唏嘘感。
他像是和苏衍认识许久，是老朋友，见到老朋友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心中满是感慨。
这种语气，让苏衍愕然，很是懵圈，不适应。
这和猜测中，对方高高在上，声似惊雷，一言一语都包含某种渊博道韵的景象完全不同。
在苏衍的潜意识里，认为对方肯定和古代那些天师一样，哪怕只是说话，也气象万千，情绪的变化都会引来气象变化。
毕竟对方是神灵般的人物，只要开口，铁定是言出法随那种恐怖景象，随便一声都能撕裂苍穹，崩塌星宇。
结果现在，对方居然说话语气那么普通，甚至还会淡笑，没有惊起丝毫波澜，简直平静得出人意料。
要是对方一开口就掀起大震荡，哪怕出现的异象再惊人，苏衍也不意外。
偏偏没有任何异象，就很普通的话语，这反而让苏衍很不适应。
貌似……这一点也不符合主上强悍恐怖的逼格啊！
他心里嘀咕着，当然不敢明说，他巴不得对方一直这么平静，毕竟掀起动荡对他没好处。
“额……前辈……认识我？”苏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说点什么。
“认识你？自然认得你，普天之下，又有谁不识你呢？衍！”主上轻笑，没摆什么架子，虽然气息动天，无比强悍，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疏远感，但他语气始终平静，不含任何力量。
衍？
居然叫自己单名？
这搞得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苏衍有些尴尬，这主上看上去比较正常，也没什么杀意，他也逐渐放松下来。
“前辈夸张了，我这名声，都还没传遍小县城，谈什么普天之下属实夸张。”苏衍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瞎扯尬聊。
主上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原以为你与吾，再无相见之时，没想到造化弄人啊！”
“听黑玉说见到你之时，吾是真正吃了一惊，这种情绪上的波澜，已经不知多久没出现。”
主上感叹道，话语平常，但配合那通天彻地的伟岸气质，再平常的话，听着也不寻常。
黑玉？
是那具漆黑骸骨的名字？
苏衍有所明悟！
“吾以为你失败了，没想到你最后还留了这么一手，真是一如既往的奸滑！”
“不过你活着也好，不然吾一个人太孤独了。”
“无尽岁月，吾就这么干坐着，望着这天，望着这道，在等，在熬，始终看不到希望。”
“你的出现，倒是让吾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吾辈不孤！”
主上平静说道，也不知是在对苏衍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说出的东西让苏衍一脸懵，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以为失败了？
什么叫一如既往的奸滑？
我这人出了名的诚实可靠小青年，怎么就被打上奸滑烙印？
还有，我的出现，带来了一丝希望？
好家伙，这是无聊了拿我寻开心呢？你这等人物，会视我为希望？
苏衍心中嘀咕不断，只觉得听得云里雾里，啥都听不懂！
“呵……黑玉说你失忆了，遗忘了所有，吾一开始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要是早点找到你就好了，让你从小叫吾爹，想来你苏醒之时，表情一定很有趣。”
主上又轻笑起来。
“？？？”
苏衍嘴角抽搐，要不是实力不允许，他铁定上去哐哐两拳，教训下对方的恶趣味！
得亏那名为黑玉的漆黑骸骨不在这，不然能惊得眼里的瞳焰掉下来！
它都记不得多久主上没动过了，貌似自从有了意识，“活”过来后，主上就一直这么坐着，背对万物，仰望苍穹深处，从没变过。
无数岁月下来，主上压根就没开过口，顶多波动下意识，传达指令，即便如此，意识的波动也屈指可数。
基本上，他一直如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处于沉思状态，万古不变。
可现在呢？
他居然说话了！
甚至还会打趣，还会轻笑。
这在黑玉看来绝对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它要看到，怕是会惊掉下巴。
看样子，主上并没有俯视苏衍，而是将其当做同级别人物，像对话老朋友般在交流。
所以他自称“吾”，而不是平常的寡人，这意味着和苏衍对话时，他放下了身份，以平等姿态面对交谈。
苏衍不知道内情，所以对这没太多惊讶，虽然疑惑对方那种老朋友的口吻，但也不敢主动去询问什么。
面对主上的调侃打趣，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讪笑两声，总觉得氛围无比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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