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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我不是你的小天使了吗?(三)


 公诉人又拿了资料出来, “你先后两次白血病,第一次住院花费在四十六万。”


 顾译眉头皱着,声音虚弱, “我记不清了, 如果医院是这个数据, 应该就花了这么多吧。”


 “那你对你家里的财产状况有多少了解?”


 顾译更无力了,“我不知道,那会儿我还小, 我还生病, 我天天都在发烧,我每天都在害怕我会死,我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


 “法官大人。”公诉人转向法官, 道:“对于这一点,我做了调查, 对顾家的财产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顾译第一次病愈, 之后做了五年的长途货车司机, 这五年里,他的月收入大概在两万五左右,这是清单, 根据当时的缴税和社保金额, 以及当时公司的补助金额,他五年的总收入一共143万。”


 “他第二次生病,花费在五十一万, 因为牵扯到骨髓移植,中间很多进口药物是不走医保的,最后医保报销了十一万,剩下四十万是从他父母的银行卡上走的。”


 “他第二次病愈之后十个月就结婚了, 当时婚礼是在巴苏大酒店举行,一共请了十五桌客人,每桌的标准是8888元,一共133320元,这笔费用同样是走的他父母的银行卡。”


 “请注意,这个时候原告已经因为高烧失聪整整一年了。”


 听众席上,李风燃跟谭斐远对视了一眼,李风燃小声道:“这个公诉人很给力,他把一切对顾棠有利的证据都调查出来了。谁听了都会觉得顾棠从小就不受重视,这个虐待可能是从她父母开始的。”


 谭斐远点了点头,看着公诉人冷静的一条条列证据,紧张的手都握拳了。


 “之后一年的时间里,顾父顾母相继离世,被告卖了他们的房子,以165.2万的价格全款买下了他们现在居住的房子,装修费用总计15万,家具费用未包括。”


 “这里还有被告名下银行账户近十年的金额变动。”公诉人再次提交证据,“法官大人,在今年被告儿子上小学交择校费以前,他的银行存款是一直够安装人工耳蜗的,进口的人工耳蜗。”


 “请问被告,你觉不觉得你说的一直攒钱为了给原告更换人工耳蜗,跟你的行动相矛盾呢?”


 顾译都快摊在被告席了。


 公诉人道:“我的问题问完了。”


 法官在卷宗上记了一笔,又道:“进入下一个环节。”


 因为提前咨询过律师,等真问到虐待这回事儿,顾译又恢复了精神,回答就很套路了。


 顾译:“是我忽略了她,我每天早出晚归,在家的时间的确不长,我看她能吃能睡的——”


 作为相关人员在下头旁听的刘晴冷笑一声,偏头小声跟谭斐远道:“能吃能睡?他可真能胡诌。”


 连刘晴的都能听出来的破绽,公诉人自然也不会放过,“你觉得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身高1.60,体重67斤是正常的?”


 顾译顿了一下,“她……女孩子吃的都少,可能果果做饭不太合她胃口。也有可能是青春期,这个我不太了解,她以前没有这么瘦的,她也就是这一年才瘦下来的。”


 这也是他们两个在家里商量好的,反正她都三年没出门了,也没人见过她,还不是随便他们怎么说。


 不过顾译也跟张佳果说了,“这不能算是说谎,这是为了不让坏人拆散咱们一家。”


 张佳果同时狠狠地表了决心,“你放心!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照顾她,天天给她做她爱吃的饭。”


 至于顾棠喜欢吃什么,这两人再没顺着话题往下谈论了。


 公诉人又问,“她原先有多重?”


 顾译道:“没专门量过,但是跟路上的高中女生差不多。”


 公诉人语速飞快,“你说她是一年之内瘦下来的。”


 顾译点头,“一年!”


 “她一年之内体重下降高达二三十斤,你们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没有带她去医院看病?”


 “……”顾译又没话说了。


 “这明显就是在骗人。”谭斐远也小声道,“还是那种自视甚高,觉得谁都会相信他们。”


 总之三人问完一遍,问了一大堆漏洞出来,很快就到了最后的陈述时间。


 顾译第一个上来,“我……”他转脸看了一眼顾棠,顾棠根本就没有抬头看他,整个庭审两个小时下来,除了开头害怕到躲到警察叔叔身边,她几乎都没动过。


 全程保持低头默默流泪。


 “棠棠,我对不起你,的确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我把你丢在家里,几乎不闻不问,这一年的时间里,我忙着赚钱,忙着养家,完全忽略了你。”


 “你是那么乖,那么听话,从来不哭不闹的……哥哥不是故意的,哥哥答应过你,要攒钱给你安装人工耳蜗的,哥哥现在已经攒了十三万了,距离二十万的手术费也没差多少了,你很快就能听见声音了。”


 谭斐远是真的忍不住了,他大声来了一句,“你知道她听不见的吧?你这是跟她说还是跟法官说呢?你这是感动自己呢?”


 法官眉头一皱,小榔头敲了两声,道:“肃静。”


 谭斐远就想说这一句,说完他就直接闭嘴了。


 不过他这一句,也把顾译的节奏打断了,他想了想后头要说什么,结结巴巴的又开始了。


 “你一个女孩子,是该有自己的房间的,我把你跟诚诚的房间换了,你住大的,让他住小的去,他一个男孩子,不该养的那么精细,棠棠,哥哥知道错了,哥哥以后会对你很好的。等这个周末,哥哥就带你去游乐场好不好?”


 “反对。”这次是公诉人开口了,“被告的陈述与本案已发生事实无关。”


 “反对有效,请被告斟酌言辞之后再发言。”


 顾译的节奏又被打断了,他就只能车轱辘又回到一开始的说法,“棠棠,哥哥大学都没毕业,能力实在是有限,哥哥以前是对不起你,哥哥都会改的,哥哥会尽自己所能,把一切的好东西都给你。”


 顾译说完,就轮到了张佳果。


 “棠棠,大嫂没什么文化,初中毕业就没有再上学了,然后去学了个公关,酒店管理——”她苦笑一声,“出来就是帮人打扫卫生的料。我的确是不太会照顾孩子,以为吃饱穿暖就行了——”


 法院里能翻白眼的人都翻了个白眼。


 “俗话说长嫂如母,我以后会像妈妈一样对你好的。”


 到了这会儿,连见多识广,淡定异常的李风燃也忍不住了,他小声道:“像她妈?她妈对她更不好啊!”


 张佳果发言完毕之后,轮到了把一切虐待罪名都认下来的才七岁半的顾峰诚。


 “小姑姑,我错了。我……我就是想让你跟我玩,我没有坏心的,我每天在学校都有小红花,我就是……我就是觉得你有的时候不理人,手劲儿还特别大,你还撕了我的书……我爸爸妈妈都喜欢你,天天说的都是你,我有的时候特别嫉妒你……你能原谅我吗?”


 “我以后再也不拿针扎你了,以后咱们一起玩,我给你玩我的玩具。”


 刘晴做了个干呕的姿势,“这一家人太恶心了。他一个小胖墩,嫉妒他爸妈对棠棠好?他怕不是有病。”


 问完了被告,下来该原告了,公诉人出具了医生的证明:顾棠具备与人简短交流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表达简单的意愿,公诉人写了一张纸,给顾棠看。


 【你愿意跟你哥哥一起生活吗?】


 顾棠飞快的摇头,还“啊啊啊”个不停,但是每一个“啊”的发音又似乎不同,渐渐的,这“啊”变成了“不”。


 公诉人又拿了一张纸,【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哥哥一起生活。】


 顾棠似乎浑身都在颤抖,很快拿着笔再下头写了歪歪扭扭几个字。


 【饿、渴、冷、疼,晒太阳。】


 法官能看见,顾译就能看见,他红了眼圈,痛苦道:“棠棠,是哥哥对不起你,你应该去找更好的生活——”


 他忽然一顿,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自以为痛苦道:“棠棠!儿不嫌母丑,我照顾你十几年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这是在我心上捅刀啊!”


 “艹!”谭斐远骂了一句,“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人,要不是——”他都想撸袖子上了。


 李风燃忙把人拉住,看住这个,没看住刘晴,“捅刀?你都快把人养死了,她连双鞋都没有!你不就是仗着人不会说话吗?有本事冲我来!”


 “警察骂人了!警察威胁人了!”张佳果飞快道。


 法官小木锤敲得飞起,“肃静!肃静!”


 等庭上安静下来,公诉人做了陈诉。


 “……根据医院出具的证明,原告常年处于饥饿状态,体重远远低于正常人数水平,各项生理指标都极其不健康,多器官功能紊乱,并有衰竭迹象……”


 “……监护人没有尽到监护的责任,请法官大人参考原告6岁到8岁的体检证明,当时她身心健康,并无自闭以及智力发育迟缓的迹象……”


 “……根据特殊教育学院老师同学的证词,邻居以及小区内人员的证词,监护人对原告不闻不问,从来没有参加过家长会……”


 “……考虑到原告的年纪,她迫切的需要有专业人员引领她走入社会,并且根据医生的诊断,原告的智力没有问题,根据救助中心工作人员的证词,原告具备一定的独立生活的能力……”


 “……考虑到被告的教育背景已经工作经历,他们显然不能给原告提供必要的帮助,所以我恳请法官剥夺被告的监护权,并交由残疾人保护中心监护,直至原告成年……”


 “……原告同被告父母亡故时并未留下遗嘱,双方父母留下来的房产理应由二人共同继承……”


 “……房产售出获利八十万,这里头应该有原告四十万……”


 顾棠听不见,她照例扮演她的一见顾译一家三口就PTSD的自闭少女。


 顾译倒是能听见,只是越听他的脸色就越灰败,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他完全不明白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不管是父母跟孩子,还是夫妻之间,都会有吵架的时候,更别说兄妹了,顾棠又不能说话,她想要什么他又不可能知道,等以后她长大了,知道当哥哥的不容易,一定会体谅他们当哥哥嫂嫂的不容易。


 怎么就在她青春叛逆期的时候叫人给逮住了呢?


 张佳果倒是没这么自信也没这么无耻,她一边听一边恶狠狠地瞪着顾棠,她不吃饭,她是能给人硬塞进去不成?


 还要进入社会?她耳朵聋了,听不见又不会说话,她能干什么?她屁都干不了,一个残废,就是被人养着的命!


 倒是顾峰诚,眼珠子转个不停,虽然他老老实实承认了掐过顾棠也拿针扎过她,但是顾峰诚是实实在在不想叫她回来的。


 她回来他就得去住小卧室,这半年为了防止有人来检查,他还得带她出去晒太阳,每天带她下楼一个小时,他可不愿意。


 她要是不回来,他就依旧能住他的房间,还能多一个餐厅吃饭,家里地方也就大了。


 那她还是不回来的好,顾峰诚毕竟是个小孩子,基本没法掩饰情绪,他这么满怀着恶意看了几眼,眼珠子又转得比谁都快,庭上是个人就看见了。


 刘晴听到现在,也憋了一肚子的火,“就叫这小孩认下了?什么事儿都没有?棠棠就白受虐待了?凭什么?这明显就是顶罪!”


 “不然呢?”谭斐远没好气道:“他认下档案里就有了一笔,以后有他受的,就别想当警察了。”


 这话给刘晴逗笑了,“你还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从小的理想就是当警察?”


 “不只是警察。”李风燃也接了一句。


 等公诉人说完,法庭进入休庭程序,之后是合议庭讨论,一小时之后就会公布审判结果。


 法警过来,分别带着原告被告到各自的房间。


 顾棠回到房间,就收到了公诉人写的纸条,“别担心,你胜诉的可能性很大。”


 顾棠红着眼睛露出一个微笑,“以后我就有饭吃,有水喝了吗?”


 公诉人点了点头,“一定!”


 很快,李风燃三个也借助职务之便,过来看了一眼顾棠,谭斐远还给她买了瓶运动型饮料,说看她哭了那么久,稍微平衡一下电解质。


 就还挺皮的。


 另一间房里的气氛就不那么好了。


 不管是顾译还是张佳果,其实都能从公诉人的问话,还有法官等人的态度里看出来点什么,他们看出来的这点东西,让他们觉得不太妙。


 “都是你。”张佳果道:“要是当时请个律师,也不至于叫人问的哑口无言!”


 “这能怪我?”顾译瞪她一眼,“不是你说请律师太贵了,拉着我不叫我请?”


 “我哪儿知道是这样的?”张佳果强词夺理道:“她倒是会装可怜,她一哭,谁还信咱们的?”


 她说着就给顾峰诚背上狠狠来了一下,“你个没出息的,你比你姑姑还小十岁呢,连哭都不会!居然还能笑出来,真是白养你了。要是赔出去四十万,我就把你卖了!”


 顾峰诚也就七岁多,被亲妈这么一吓,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会儿哭还有什么用?”张佳果不耐烦道。


 “行了!”顾译怒道,“都安静点!想想万一输了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张佳果把儿子一抱,脖子一伸,很是有几分无赖气息。


 顾译好歹是在城市里长大的,他两次生病,父母都给他救回来了,可想原先顾家家境挺好。


 虽然他大学没毕业,后来也因为生病花光了家产,但总是比张佳果有几分眼界的。


 “怎么没钱?”他反问道:“一旦判下来,这四十万要么三个月,最迟六个月,一定得给她——”


 瞧见张佳果又想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顾译道:“咱们家里的存款,法院一个电话过去,银行就得协助调查,到时候说强制执行就得强制执行!而且咱们不是没钱!咱们还有一套房子。”


 “谁敢动我房子我跟他拼命!”张佳果诅咒道。


 “没见识。”顾译道:“到时候强制执行,不是拍卖就是抵押——绝对不能这样!”


 “那怎么办?”张佳果眼圈一红,抱着孩子也有想哭的意思,“咱们家房子现在可值钱了,现在都快三万一平米了,咱们家这房子都快三百万了,不能便宜那个小贱人!”


 “你说什么呢!那是我妹妹!”顾译怒道。


 “你妹妹?你想当她哥哥,你看她认你吗?”张佳果厉声反问道:“我反正是没见过她这样的妹妹,要是搁我们村里,我能打断她的腿!”


 “你少说两句!要不是你对她不好,我们能上法庭吗?”


 “我对她不好?顾译,你要点脸,但凡你多说一句,咱们对她好点,又或者你每天回来问问她吃了什么,我能对她这样?还不是你暗示的!”


 “我暗示你什么了?她是我妹妹!她救了我的命!这还要我暗示,你长脑子了吗?”顾译嗓门也大了起来。


 “我没长脑子,你长嘴了吗?你长手了吗?从我嫁进你们家,现在已经九年了,九年你带她出去过没有?你给她买过衣服没有?没有!一次都没有?就这你还说你喜欢她?说她是你妹妹?你们城里人是这样表达喜欢的?那还真是我这种乡下人没见识!”


 “你不说你是长嫂如母,不该是你照顾她?我一个大男人,我怎么给她买贴身衣服?”


 “你倒是会推卸责任,贴身衣服?你连个皮筋都没给她买过!”


 “我把钱给你了,你进门的时候还说要照顾一家子,你根本就没做到!”


 “就你那点钱,顶屁用!我可比你负责任多了!至少我进门这九年,她没生过病!”


 “谁知道是不是自己好的。”


 两口子吵得不可开交,力求压过对方,但是道理吧……两人都不讲理,还各自有各自的歪理邪说,说白了就是推卸责任,在往对方头上扣锅。


 也因为互相不服气,两人嗓门越来越大,顾峰诚吓得捂住了耳朵,还是挡不住两人一声比一声大的声音。


 不仅仅是顾峰诚,就是法院厚重的木门也没挡住这两人的声音,走廊上的法警,包括看过顾棠出来,有点憋屈在窗户边上吹风的谭斐远三人,全都听见了。


 刘晴没好气道:“可惜这话已经不能作为证据了,不然真的想叫法官来听听,这都是什么奇葩!”


 “他们家有钱的。”谭斐远道:“希望法官判三个月之内赔偿。”


 他一边说,一边气得把关节扳得咔咔作响,“姓顾的——除了顾棠没一个好东西!这都什么事儿?”


 想起刚才法庭上公诉人调查出来的东西,尤其是顾家的经济情况调查,他们三个就真的是——无话可说。


 “这一家都不干人事!说什么救命恩人,还好意思说是小天使,他们就是这么对小天使的?”


 休庭的一个小时很快过去,等大家再次进了法庭,法官很快宣判了结果。


 “……虐待罪名成立,考虑到其为未成年人,主要以批评教育为主……”


 “……剥夺被告的监护权,转由残疾人保护中心监护直至成年……”


 “……被告交换原告非法侵占的40万元遗产,并于三月内结清……”


 等法官宣判完毕,顾棠背后就挨了三巴掌。


 左边是李风燃拍的,中间是谭斐远,右边是刘晴。


 虽然能站住,但是顾棠还是被拍得踉跄一下,然后回头用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三个。


 一向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李风燃大笑起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错了!”


 顾棠是听不见的,但是她能从关心她的人的表情动作看出来结果啊?


 她先是一愣,然后嘴角慢慢翘了起来,眼泪又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赢了?”


 “赢了!”不仅仅是这三位一直帮助她的民警,身边的公诉人也是一脸的笑意,“赢了!等他们赔了钱,你很快就能听见了!”


 顾棠啊了一声,双手把脸一捂,放肆的大声痛哭起来。


 她这一哭,连李风燃眼圈都红了,就更别提谭斐远跟刘晴了,他们两个跟着一起掉了两滴眼泪,刘晴道:“大好的日子,我——谭斐远请客!上回他还说邀请棠棠吃炸鸡呢!我看她现在结实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这边虽然在哭,但是人人心情都很好,那边顾译一家子,不仅笑不出来,心情也非常不好。


 他们现在没有40万,早上出来的时候,顾译还看了一眼银行卡,里头只有17万,还差23万呢。


 他从哪儿找这么多钱来?


 他每月到手五千出头,张佳果每月到手2700,加起来八千块,还要负责一家三口的吃喝。23万?他们不吃不喝也得两年半,三个月哪里拿得出来?


 顾译大声道:“法官大人!我们没有那么多收入啊,你能不为了一个人逼死我们三个呀!”


 法警上来挡住了他们,这边公诉人开口道:“法官能判三个月,是在充分调查了你们家里的经济情况之后的决定——”


 “都是你!”张佳果大叫着扑了过来,“你怎么能帮她!你明明也是个男人,要是你妹妹这样,你怕不是要打断她的腿!”


 法院一屋子的警察呢,能让张佳果扑出三步都算他们失职,所以张佳果还没起飞就坠机了。


 公诉人又道:“我调查过你们家的开销,你们每月大概能存上两千块。你们还是尽快抵押房产贷款吧,贷上23万,本金加上利息,每月还两千对你们来说不是问题。”


 “对啊。”刘晴跟着道:“再说现在顾棠不在你们家吃饭了,你们开销应该更少,你们家不存在偏心,还说在两个孩子身上花的钱是一样的,那她现在走了,你每月至少还能省下一千五,我算算——”


 她还没算出来呢,谭斐远先开口了,“每月还三千五,要是找亲戚借不算利息那种,也就是五六年的事儿。要知道你们可是让她听不见声音长达九年呢,用五六年还债——”


 他话锋一转,恶狠狠道:“便宜你们了!”


 李风燃叹了口气,道:“你们别吓他。”他一张挺值得信赖的脸,语重心长道:“你们还是尽快筹钱吧,不然法院强制执行,就要把你们的房子拍卖了,到时候就没地方住了。”


 对面三人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顾译看了一眼顾棠,还要装成大义凛然,一脸失望地道:“顾棠,你真的要这么对哥哥?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好吗?你这样的话,以后就不是哥哥的小天使了。”


 “艹!”谭斐远直接撸了袖子。


 “警察打人了!”张佳果大声叫道。


 “赶紧走吧。”公诉人道:“你们再不走,法警要赶人了。”


 等顾译三人离开,谭斐远疑惑地看了李风燃一眼,道:“李哥,我才从学校毕业,对法律这块不是很了解,为了23万就能拍卖人家快三百万的房子了?”


 李风燃翻了个白眼,“小谭啊,有的时候呢,做人要灵活一点,你说他们那种人,你不吓唬吓唬他们,万一他们一直拖着呢?现在冬天,温度低不容易出汗,是做手术的好时候,这还是个头部手术,防止感染啊。”


 刘晴笑了两声,“小谭啊,做人不能太死板。”


 谭斐远倒也不在乎这种程度的调侃,他笑了两声,“早做早好!”


 顾棠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这些人一个个脸上都是真心实意的微笑,真真切切的在为她高兴。


 顾棠一个个的说了谢谢,然后就被刘晴挽住了胳膊,“炸鸡。”刘晴慢慢坐着口型,又指了指谭斐远,“他请客!”


 “谢谢警察叔叔!”顾棠大声道。


 谭斐远毕竟也才二十二,就比顾棠大了五岁,他摸了摸干净利落的板寸,道:“这叔叔听得人发慌啊。”


 众人笑成一片,相互簇拥着出了法院,往附近的炸鸡店去了。


 油炸的东西就是香,配着冰凉凉的可乐,顾棠毫不客气吃了谭斐远整整一只鸡。


 虽然这鸡挺小的,但是……“你这饭量渐长啊。”谭斐远吐槽道。


 等吃过饭,三人又把顾棠送回了救助中心,还给她专门写了纸条,说过两天还有人来接她,让她不要害怕。


 这边一切都很顺利,顾棠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并且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好,但是顾家自打从法院出来,就是乌云压境愁云惨淡,除了还是个小孩子的顾峰诚依旧没心没肺说饿了,剩下两个大人十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


 “我就不信,她能把我们怎么样!”张佳果发狠道:“一个子儿都不许给她!让她来要!”


 顾译看了她一眼,“你活在上个世纪吗?现在一切都是网上转账了,你没看通知书吗?打入指定账户。”


 “我们哪有那么多钱!这就是个催债鬼!”张佳果嘴一撇就想哭,原来以为她一个村里来的中专生,找了个城里人,还能转成城镇户口,公公婆婆又死的早,还能全款买房,她第一胎还生了个儿子,这是幸福的开局。


 但是现在……


 “我们真要背债不成?23万啊!”张佳果道:“上回诚诚他们班主任还发了通知,说下学期有兴趣班,可以酌情报名参加。我们诚诚总不能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吧。他总得学个什么,我原来想叫他学书法的,正好磨磨性子。”


 顾译只觉得浑身上下,从骨头里透出浓浓的疲惫来。他坐在街边供人休息的长凳上,双手抵着膝盖撑着头。


 “不然怎么办?真要叫法院强制执行不成?不给她钱我们就得成老赖,各种限制消费,还要强制执行,到时候直接从工资里扣,公司万一知道这个,你觉得你还能留下来?”


 张佳果吓得腿软,挨着他坐了下来,紧紧抱着儿子,哭道:“那怎么办,为了咱们儿子——她就是个害人精!早知道当年——”


 顾译冷哼一声,“早知道当年?千金难买后悔药啊!”


 两人抱着儿子坐在一起,顾译歇了好一阵子,道:“先回家吧,我有点累了。”


 两人一路沉默着上了公交,等回到家里,顾译一看见他亲手刷漆的小房间,立即一脚踢了上去。


 原本就破破烂烂完全是三合板做的小木门直接给他踢了个洞,但是木刺也把他的脚划烂了,鲜血顿时就涌了出来,滴滴答答往地上掉。


 顾峰诚吓得大哭,张佳果忙拿了药箱过来,道:“你这个人!你身体不好还总要生气,你赶紧坐下,我给你包上!你还说缺钱,你把脚踢成这样,你还能开车吗?”


 这么一说,顾译就更生气了,“一会儿把这房子拆了,给她买的东西一件不留!没有她这样给人当妹妹的!算我眼瞎,什么小天使,她就是个白眼狼!”


 张佳果蹲在地上给顾译包好了脚,又道:“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三个月哪里能赚二十几万?”


 顾译拿了手机出来,查了查兼职,道:“我可以周末去送外卖,周末人多,一天下来也能有四百,一个月八天就是三千二。”


 “那也不够啊,三个月才一万。”张佳果放好药箱,愁得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你身体又不好,不能劳累,你万一再累出病来,你说怎么办?”


 顾译长叹了一口气,道:“那就每周先送一天,其实我白天也不是很累,能在公司睡觉的。”


 “我那个清洁公司,周末倒是也能去顾客家里打扫,一天三家下来也能有四百……我先去问问。”张佳果无奈地说。


 顾译眼圈一红,道:“辛苦你了。我总归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沉默一会儿,张佳果道:“那……就这么把钱给她?”


 顾译冷笑一声,道:“不着急,先拖着,说了三个月,最后一天给她也是三个月。”


 靠着这点为难人,张佳果总算是稍微不那么堵得慌了,她大声道:“她既然要跟咱们一刀两断,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儿,不管她怎么求咱们,你都不能在心软了,你都不能再理她了!”


 顾译点了点头,“我宁可我妹妹死了!”


 张佳果又看顾峰诚,“以后你没有姑姑!”


 顾峰诚也点头,小心翼翼学着顾译的样子,道:“我姑姑早死了!”


 又这么咒了一通,三人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张佳果起来做饭去了,顾译气不过,叫顾峰诚把顾棠那点东西全都扔了。


 “我叫你一点回忆都没有!以后你一个亲人也没有!”


 当然这话要叫顾棠听见,她可能要开嘲讽了,“你把垃圾叫回忆的吗?亲人?有你这样的亲人还不如当孤儿呢。”


 过了几天,到了十二月初,顾棠也已经转移到了残疾人救助中心,这里的工作人员更加的专业,而且知道她的情况之后,还给她量身定做了课程。


 没有给她安排手语课程,更多的是认知课程。


 周末是个大晴天,顾棠刚下来晒太阳,想着不知道十八岁再从头上学可行性有多少。


 她倒不是为了学知识,这个她不欠缺,主要是想有个合适的机会上体育课,去参加体测。


 她印象里,能叫社会人士参加的好像更多是长跑,短跑活动几乎没听说过。


 长跑倒也不是不行,可是练习长跑还怎么能像风一样的自由呢。


 不过要是找不到机会也可以先从长跑比赛开始,大不了进了运动队伍再换短跑,虽然这跨度大了点。


 顾棠正想着,忽然觉得面前的光被人挡住了,抬头一看,又是谭斐远。


 不过这次他还带了个人,身上穿着运动服,胸口的校徽上四个大字“吉兰体校”。


 顾棠眼睛顿时亮了,曹操来了!


 因为听不见的关系,显然顾棠跟谭斐远的沟通有了亿点点不畅。


 谭斐远道:“就是她了,跑得非常快!就是现在还听不见,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很快就能安上人工耳蜗了。到时候跟正常人一样!”


 欧正宇道:“看着有点瘦啊,但是如果听不见的话,你怎么让她全力跑一次?而且她这装备也不太行,还没活动呢。而且十七岁了,这时候练习短跑其实有点晚了。”


 “你这人,她是天才,你平庸一点,就要挡天才的路吗?”


 “你这脾气。”欧正宇在谭斐远背上一拍,“你先让她跑一跑我看看!”


 “这个容易。”谭斐远拿了纸笔出来,“你中午想吃什么?”


 顾棠头一歪,可可爱爱的,虽然救助中心的饭菜营养又健康,但是人有的时候总是想要吃点重口味的东西过把瘾的。


 “炸鸡!”她还加了个感叹号。


 “那你来追我啊,追上我就给你吃炸鸡。”谭斐远写完,把纸条给她一看,立即就跑了。


 五秒钟之后,他被顾棠抓住了。


 欧正宇在一边大笑,“我信了哈哈哈哈哈!警察叔叔是真的辛苦,你这才当了半年不到的警察,啧啧,你还怎么追犯罪嫌疑人。”


 谭斐远白了他一眼,“我这是还没活动开。”


 他把外套一脱,开始了拉伸和全身运动。


 顾棠这会儿也有点明白他干什么了,心里是一阵阵的热涌,总之就是感激,非常的感激。


 她有模有样学着谭斐远的动作一起活动,大概十分钟过后,谭斐远又写了一句话,“来追我啊,追上了就给你买炸鸡。”


 顾棠微笑着在下头回应道:“第二只了。”


 欧正宇过来扫了一眼,笑得脸都疼了,“谭警官,你这是在骗小孩子啊。”


 谭斐远很快就跑了出去,顾棠死死咬在后头追着,甚至还时不时伸手够他一下。


 救助中心的操场是标准的四百米操场,谭斐远估摸着跑出去一百来米就放慢了速度,很快就又被顾棠抓住了。


 欧正宇后头一溜小跑过来,表情挺严肃的,他道:“如果你身体素质没有退步——”


 “会说话吗?”谭斐远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可能退步?在警校我运动会也是能得奖的。”


 “别打岔。”欧正宇不耐烦的拍了他一下,“你当年靠着短跑拿了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证书,也就是百米11.5秒,她没追上你,但是也差得不多。女子二级运动员百米是12.8秒。她应该就在这个水平附近。”


 “我说她是天才了吧?你想想,一个没经过系统训练,什么都不会的璞玉。”


 欧正宇严肃正经的脱了外套,“你试不出来她,得我亲自上场了。”


 于是欧正宇也给顾棠写了个纸条,“来追我啊,追上了就给你买炸鸡。”


 顾棠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写道:“三只真的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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