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小保姆不识字

 化工三厂的书记姓郭,  家里跟葛兵一样，也是四房两厅的结构，户型一样面积一样,  这应该就是家属院最好的房型了。


 不过郭书记家里住一楼,  还有个挺大的院子,  里头还盖了一间房,  不过从窗户看进去,  应该是杂物间。


 院子里有葡萄藤，还有个空架子,  顾棠下意识就问了一句，“这种的是丝瓜吧？”


 虽然天已经暗了下来,  不过郭书记还在厂里没回来，出来迎她的是郭书记的夫人姜莲桃和郭书记的父亲郭大海。


 “你会种丝瓜？”姜莲桃问了一句。


 顾棠骄傲地一抬下巴，特别自信：“我们村没人种地比我强了。”


 郭大海笑了一声,  道：“老喽,  要是往前十年，我非得跟你比比。”


 姜莲桃也道：“过了清明就种丝瓜,  嫩的时候吃,  老了以后能洗碗能洗澡的,  最是实用了。”


 不仅如此，顾棠看见他们院子里的地也像是翻过的，她就多说了一句,  “还能种点小菠菜小青菜什么的,  自己种得好吃，还能吃嫩的。”


 然后再埋汰两句外头买菜的，“长大了重量多了才能多赚钱，但是刚长出来的小菠菜特别嫩,  别提多好吃了。还有黄瓜苗，玉米笋。”


 姜莲桃脸上有了笑意，至少第一面印象就还挺好的。


 宋姐笑了笑，道：“外头冷，咱们去里头说？”


 到了客厅里，几人分别坐下，姜莲桃又把宋姐给顾棠说过的事情又吩咐了一遍，顾棠仔细听着，偶尔应两句“我知道了”。


 “早饭一般就我们三个，中午我孙子孙女儿要回来吃午饭，他们就在厂子的中学上学。我儿子跟他媳妇都是技术骨干，忙。他们中午倒是在食堂吃了，可是小孩子整长身体，哪儿能天天吃食堂呢？”


 姜莲桃一脸骄傲，抱怨里满满的都是炫耀。


 顾棠一边点头一边道：“中午四到五个人吃饭。学校11:30放学，那就是11:50菜上桌。”


 姜莲桃点头道：“对，就这个点。晚饭也是这四个人，老郭他们三个工作忙，回不回来的会打电话说一声。”


 也就是晚饭四到七个人。


 “我还有两个女儿，有的时候周末会带着女婿孩子过来看我们，最多的时候14个人，会提前说的。”


 顾棠点头，“没问题。”


 宋姐就又笑了一声，“她勤快着呢。手艺也好，您要是去厂里听听，每天从她楼下过的人，下午说的都是她的手艺。还有人猜她第二天做什么呢。”


 “也没那么好。”顾棠腼腆地笑了笑。


 “行。”姜莲桃道：“前头说好的，一月400，主要是就是做饭打扫卫生，洗洗床单被罩还有衣服什么的。”


 保姆干的都是这个，也没什么可挑的。


 宋姐跟孟姐一杯温水喝完，奉承几句之后起身告辞了。


 姜莲桃把顾棠领到朝北的小卧室里，道：“你住这一间。”


 书记家里对待保姆可比葛兵要好多了，虽然一样是床书桌还有衣柜这种基础家具，不过书桌没上锁，是可以让她用的。


 而且也没在屋里堆杂物，完全没有不把保姆当人的意思。


 顾棠挺满意的。要不怎么说大领导一般都平易近人，最不做人的就是中层领导了呢？


 比方葛兵。


 顾棠把东西放到了床上，道：“谢谢姨。”


 姜莲桃笑了笑，也没纠正她的称呼，接着道：“明天买菜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你会不会砍价，也跟你说说家里人都爱吃什么，然后这事儿也能放心交给你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还是想看看她值不值得信赖，毕竟对一个最多14口人吃饭的大家族来说，每个月买菜的钱还是挺多的。


 “你先收拾东西。”姜莲桃道：“一会儿出来我给你说说东西都在哪儿放着。”


 顾棠就那么几件衣服，身上还穿着两套，收拾起来十分钟都不要，姜莲桃听她敲门还有点奇怪呢。


 等顾棠熟悉了厨房，也知道抹布洗衣粉等等东西放到哪儿了，郭书记回来了。


 他冲顾棠点点头，就说了三个字，“你来了。”


 顾棠表现得稍微有点激动，道：“书记好！书记吃点啥不？”


 郭书记一边往书房走，一边揉了揉胃，“晚上喝酒了，来点汤面吧。”


 就这么一句，姜莲桃倒是又稍微解释了一下，“他爱吃面食，几个小辈都喜欢吃米。”


 顾棠想了想，道：“那我做个疙瘩汤吧？炝锅疙瘩汤？”


 “稍微多做一碗，我跟我公公也尝尝你的手艺。”


 顾棠到了厨房，这时候就不用藏拙了，那肯定是怎么好吃怎么做。


 疙瘩汤这种东西，算是家常到不能再家常的饭了，有面有汤还有菜，一碗解决所有问题，而且做起来速度也快。


 面粉加温水拌好，葱姜蒜炝锅之后下西红柿和菜，然后加水煮开，接着再完美。


 等闷了三分钟开锅之后，郭大海直接摸到了厨房，“这疙瘩汤味道地道，先给我来一碗。”


 厨房里，郭书记一边看资料一边吃饭，他晚上是吃过的，不过有酒这种饭局，一般都是菜，很少有吃饭的。


 这么一碗疙瘩汤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碗已经空了，还是挺大一个碗。


 郭书记愣了三秒钟，叫了一声，“阿桃，再给我盛一碗。”


 姜莲桃端着小碗进来，“我这儿还有半碗，要么你先吃了？你吃这么慢，你爸吃了两碗呢。”


 郭书记下意识就道：“他晚上不是吃过了吗？小心积食。”


 姜莲桃反驳道：“你晚上也吃过了。”


 “那能一样吗？”郭书记说完就挥了挥手，“算了，我继续看资料了。”


 姜莲桃端着碗正要出去，走了两步停了下来，试探性地问道：“要么让她再做一锅？”


 郭书记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晚上吃太多不好，算了。”


 厨房里，顾棠看着被刮到干干净净的锅，就还挺满意的。


 不过同一个院子里，葛家兄妹别说满意了，他们都想冲到书记家里，把顾棠揍一顿。


 “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一个月三百块她都不满意！就给咱们两个做饭，她还想怎么样！”


 “我觉得是咱爸把她的心养大了，她肯定是以为咱爸真的喜欢她，还以为自己多倾国倾城，是个男人就得喜欢她呢？乡下来的贱货！她肯定是想去勾引书记呗，给咱们两个当后妈，哪儿有给书记当情人好？”


 葛洪昆又往桌子上踢了一脚，继续道：“咱爸死了，她是觉得咱们家没什么油水可捞了，可不就奔着高枝头去了？”


 “她不要脸！等过两天，我非得喊得全院子都知道不可！我要让她羞愧到只能去上吊！”


 顾棠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起来，熬了小米跟大米混合的粥。米油都给熬了出来，混杂着谷物的香气，是让人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喝下去的美妙存在。


 姜莲桃不由得吐槽了一句，“我坐月子时候吃得粥都没这个香。”


 郭书记也夸了一句，“这个粥不错，以后可以经常熬。”


 郭大海没什么评价，他昨天晚上在吃过晚饭的前提下又喝了两碗疙瘩汤，这会儿一点都不饿。


 吃过早饭收拾好厨房，姜莲桃带着顾棠出去了。


 附近的菜场是依托化工三厂存在的，谁都知道姜莲桃是书记的夫人，顾棠跟着来买菜就是这样的节奏：


 “给你进价，多照顾生意。”


 “早上才拉来的，新鲜。”


 “专门给你留的肉，看看这肉多肥。三层五花肉，多的还能炼油呢，一般人我都不卖给她。”


 姜莲桃一边应承着，一边给人介绍顾棠，“这是我们家新来的保姆，过一阵子就是她来买菜了。”


 “这姑娘长得真俊。”


 “看着就懂事。”


 各种夸奖的话的确是不要钱，而且还不带重样的。


 顾棠两个手都拎满了，她估摸着郭家大概是三天左右出来买一次菜。


 等回到家里以后，顾棠把菜放下，一看时间还来得及，先把米泡上，然后拿了纸笔坐在餐桌边上记录各种菜价来着。


 她一个保姆，刚来第一天，姜莲桃是肯定要找各种借口——或者就不着借口观察她的。


 果不其然，也就是十分钟过去，姜莲桃就出来问道：“中午打算吃什么？”然后扫了一眼顾棠的记录，“你这是记什么呢？”


 顾棠挥了挥她的小本子，“记菜价呢。回头我自己去，他们万一看我面生，不按照今天的价格给我怎么办？”


 姜莲桃笑了一声，道：“我来看看你都怎么记得？其实菜价也是有波动的，这会儿冬天，带叶子的菜就白菜便宜，剩下的都贵。”


 等把顾棠的记录拿到手里，姜莲桃笑了一声，道：“你这画画得挺好的。”


 原主不识字，顾棠全用图案来代表的。


 比方猪五花，就是画了头猪，肚子那儿圈出来，然后在一边标上45。


 还有今天买的土豆，02。


 “其实学写字不难。”姜莲桃道：“我原来就上到小学三年级，后来也是跟着老郭到了化工三厂之后才开始学的。”


 顾棠用力点了点头，“我要好好学写字的。”


 姜莲桃看了看她记录的数据，总之因为画得像，倒是也没什么误会，今天买了七样菜，她也都记得挺清楚的。


 眼看着到了十点半还没电话进来，姜莲桃道：“今天中午就四个人，去做饭吧。”


 顾棠想了想道：“中午做个炸萝卜丸子，再来个家常豆腐，然后做个回锅肉，最后再来个虾皮白菜汤。再给两个孩子一人蒸个牛奶鸡蛋羹？”


 加牛奶的鸡蛋羹姜莲桃是没吃过的，她也没太在意，顾棠虽然是询问，但是她问的是菜量，对菜的品质她可太有自信了。


 姜莲桃表示可以，“窗台上的粗陶罐子里是猪油，炸丸子的时候可以放一勺，比用花生油香。”


 这一顿饭做的，郭书记家里还是一楼，香味散得更厉害。


 惹得不少从他家门口路过的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要不要找个什么机会趁着饭点去郭书记家里汇报工作呢？


 如果郭书记不在家，嫂子会留他们吃饭吗？他们可以自带米饭的。


 一顿饭吃的家里四个人都恨不得长出四个胃来，尤其是两个小孩子，吃了顾棠专门做的牛奶蒸鸡蛋，直接就对她好感爆棚了，“这个太好吃了。明天还想吃。”


 然而这还没完，顾棠早上泡的米这会儿也软了，她把米碾碎，又做了一锅大米发糕出来，“下午饿了吃。”


 这两孩子高高兴兴带着东西走了，姜莲桃很是满意，郭大海也满意，这大米发糕他也喜欢，“多做点。”老爷子也发话了。


 “下回做枣泥的。”顾棠笑眯眯道。


 郭书记的大孙女儿叫郭丹，今年12岁，正好上初一，跟葛红英都是领导的孩子，都在三好学生班里。


 葛红英那个脾气，她跟谁关系都不好。


 郭书记家里虽然常教郭丹要谦虚谨慎，不能仗势欺人什么的，郭丹虽然照着做了，但是小姑娘自己也有点想法。


 尤其是对上葛红英的时候，她是书记的孙女儿，葛红英她爸就是个主任，她是谦虚谨慎了，怎么葛红英不知道谦虚呢？


 她比谁都厉害。


 所以下午一到学校，郭丹就把顾棠做的发糕拿出来给周围一圈人分了。


 “特别好吃，我家新来的保姆做的，中午还给我们做了牛奶蒸鸡蛋，放糖了特别好吃！还有炸萝卜丸子，跟米饭拌在一起，浇上一勺白菜虾皮汤，别提多好吃了，我都吃撑了。”


 “我太爷爷更过分，还说什么剩下这点给我留着，等我午睡起来再吃，我弟弟还给气哭了。”


 初一的孩子还没太学会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话，但是顾棠的发糕是真的好吃，而且放在饭盒里又裹着挺厚一层布，到了学校还是温的，依旧是香气扑鼻。


 “真好吃。”


 “还有葡萄干。”


 “这是芝麻？还放了枸杞？”


 周围围了一圈人，郭丹别提多高兴了，她笑道：“我叫保姆还说了，她还会做红糖的，还有红枣的，还能加桂花糖，等她做了，我再给你们带来。”


 不远处，葛红英听得怒火中烧，她站起身来扫了一眼，“没见识的东西，也不知道这破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


 她声音特别大，听得好几个人都愣住了，教室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葛红英得意了，“牛奶蒸鸡蛋？牛奶是腥的，鸡蛋也是腥的，这俩混在一起能好吃？你这是把其他人都当傻子呢？你家那个新保姆不就是我不要的？她做饭不好吃！我知道！”


 一般正常人都不像葛红英这种怼天怼地天天跟人吵架的，郭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味儿来才反驳道：“她做饭好吃！我爷爷也说好吃！”


 葛红英冷笑，“你们一家人都没见识，都是村里出来的，没见过好东西，眼皮子浅！她那种人正好适合你们，都是村姑！”


 郭丹气得上前推了她一把，“你才是村姑！”


 葛红英也推了回去，“我家是城里的，跟你才不一样呢！”


 眼瞅着已经开始动手了，有人上来劝，有人去找了班主任。


 班主任进来先把两人都拉开，一看郭丹气得面脸通红，葛红英洋洋得意还昂着头，再加上葛红英是真的没干过好事儿。


 她直接就问葛红英，“你又干什么了！”


 葛红英还是有点怕老师的，“你凭什么就问我一个人！她欺负我你怎么不问！”


 “是欺负你了！人家说的好好的，你非得插话！”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明明是你欺负人！你真会胡说八道！”


 预备铃都响了，班主任也不想耽误下午上课，再说葛红英爸爸才死了，班主任也觉得她有点可怜。


 所以最后班主任先是安慰了两句郭丹，说了点什么“不要耽误学习”之类的话，然后跟葛红英道：“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你要好好跟同学相处，有了矛盾也想想自己做得对不对，大家各让一步，你先给同学道歉。”


 “我就不！明明是她先推的我！”葛红英头一扭，把教室里的人一个个看了过去，“你们都欺负我！你们不就看她爷爷是书记吗？你们不就看我爸死了吗？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葛红英一把推开班主任，跑了。


 班主任都快气死了。


 关键问题是她虽然也想跟书记搭上关系，但是她巴结郭丹了吗？她明明没有！


 再说是郭丹先推的人，你葛红英不去招惹人家，人家推你干什么？


 这都什么破事！班主任沉着脸扫了一眼，道：“都好好上课！”转身出了教室。


 班主任跟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一顿抱怨，“这都怎么教出来的孩子！”


 办公室里一个快要退休的老教师等没人的时候私下劝了一句，“你还是太年轻，这种学生，我一般就不管她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班上有勤奋好学的，也有友爱同学尊敬老师的，还有家里条件不好只能全力奋斗的，还有虽然笨一点，但是也努力要跟上的学生。这种人你管得过来吗？”


 “你在这样一个学生身上浪费精力，对剩下的学生公平吗？我知道你负责任，但是当老师的不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得一视同仁。”


 班主任想了想，不说话了。


 葛红英从班里跑出来，一路到了高中部，直接冲到了葛洪昆的教室。


 教室里已经开始上课的，讲课的是高二的年级主任，教物理的孙老师。


 “哥，他们都欺负我！老师也欺负我！”葛红英大声的哭了起来。


 孙老师气得脸都红了，“葛洪昆！你给我滚出去！”


 葛洪昆比葛红英稍微懂事儿一点，但是也有限，他抱歉地对老师说，“老师我请个假。”然后带着葛红英走了出来。


 葛红英一路都在哭诉“他们都欺负我”，说到最后又扯到了顾棠身上，“她就是故意的，她非要去郭书记家里，就是为了报复我们，她知道郭丹跟我一个班，她故意给人蛋羹，她知道咱们第一次蛋羹没成功，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个贱人！”


 “咱们去拆穿她！我要看看郭丹还有什么脸跟我说她做饭好吃！”


 这事儿其实是也是葛洪昆的心病，他道：“行，咱们先回家，就说是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钱不见了。”


 两人一路往家属院走，一路火气冲冲到家里之后，两人都稍微冷静了一下。


 葛洪昆道：“咱们下午五点再去，下班人多。让大家都听听，也叫那个郭丹长长记性，别仗着自己爷爷是书记就到处欺负人！”


 等到下午五点，葛洪昆跟葛红英一起，气势汹汹往郭书记家里走去。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负责丧事的赵哥，给顾棠写了一万块收条的宋姐，还有妇联的孟姐也从办公室出来，往家属院去了。


 赵哥道：“书记跟厂长给的都是一百，副厂长跟主任是五十，后勤的人多给了二十，剩下都十块二十不等，还有人给五块，一共收了7395块。”


 “也够他们花一阵了。”孟姐一边感慨一边道：“得给他们说清楚，名单保存好，将来万一这些人家有红白喜事，得按照这个标准随礼的。”


 赵哥点头归点头，表情有点不以为然。“那两个——”他摇摇头，“难。”


 “你只管说你该说的就行，别的不用你多管。”


 宋姐手里还拿着顾棠前一阵给她的一万块，道：“顺便把这钱也给他们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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