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小保姆不识字

 顾棠的扫盲班上得挺顺利, 她态度端正，听得认真，家庭作业也完成的特别好。


 当然这班里就没人不认真的。


 这种扫盲班跟正经上学的不一样, 能来上扫盲班的至少都认识到了识字的重要性。


 教室后排还有个大叔，长得人高马大，用小学生型号的桌椅板凳都坐不下去, 硬是跪坐地上和蹲在地上轮流来上完了三个月的。


 三个月的课上完，顾棠还跟其余四位同学一起, 得到了优秀学员的称号, 奖品是钢笔跟本子。


 “才花了六块钱。”顾棠摘菜的时候, 姜莲桃就在一边坐着, 一边帮忙一边闲聊。


 “人家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可见是真的。”顾棠特别认真，“奖品比学费都贵。”


 姜莲桃一脸的笑容, “书中自有黄金屋可不是这么——就是这么解释的。”


 “我暑假还要上提高班。”


 姜莲桃点头, “多学点东西好。”


 说着说着，话题就又转移到了葛家兄妹两个身上, 小半年过去, 葛兵的案子基本上告一段落，去掉那些中途倒闭的小厂, 查出来的回扣47万之巨, 总之上基本整个化工三厂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就连郭书记回来都无意识吐槽了一句, “我都贪不了这么多！”


 想起这话，姜莲桃不由得叹息一声, 道：“他18岁进厂，先在车间干了五六年。后来后勤想找个正经在车间干过的技术员过去，他会说话会来事儿, 这才去了后勤采购部。”


 葛兵的履历被人扒了个底儿掉，就连顾棠都从不同人嘴里听了不下十几遍了。


 “去了采购部一开始是技术员，又干了三四年，到了三十岁才是采购员，四十岁当上主任……他当主任这四年多，几乎每年都能吃个七八万的回扣。”


 顾棠摇了摇头，“他真该庆幸自己死得早。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他那个装烟酒的柜子我还擦过好几次呢，谁知道里头的赃款赃物不下十万呢？”


 姜莲桃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视线不由自主往她们家装烟酒的柜子上去了。


 毫无疑问，这个采购部的主任比书记派头大。


 姜莲桃略显得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不过收回他们的福利房，是不是有点赶尽杀绝了？”


 顾棠端着摘好的韭黄起身，晚上吃韭黄牛肉的饺子。


 “这算什么？你是没听见当初他们撂下来的狠话，不把他们赶出去，等他们回来还不得拿着刀见一个砍一个？要我说不如再跟门卫大叔说说，以后不许他们进院子，免得出事儿。”


 姜莲桃晚上就把这提议跟郭书记说了，第二天一早，郭书记就叫人去吩咐厂子跟家属院的门卫了。


 过了没两天，趁着郭书记出国考察的机会，顾棠请了十天假，“我都出来一年了，我想回家看看。而且院子里几个人都想找保姆，我回去问问。”


 姜莲桃准了她的假，顾棠买了车票回去了。


 她出来小一年的功夫，先是在葛兵家里干了快四个月，收入1200，后来她又给退回去100，原主在这三个多月就花了100，结余1000。


 到了郭书记家里，工资涨到400，吃住全包，顾棠每个月开销大概50左右，六个月下来结余两千出头。


 她手里现在有3059块钱，在原主那个偏僻到山沟沟里的村子，可以说是连村长都没见过的巨款。


 所以等顾棠在镇上买了20斤猪肉提回去的时候，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这是赚了大钱啊！”


 顾棠还换了新衣服，用专门挑的大红头绳绑了头发，虽然在城里人看挺朴实的，但是对个别冬天就一条裤子的人家来说，这已经非常好了，是她们想象里赚了大钱的状态。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顾棠进了家门。


 家里人也是喜气洋洋的，“出息了出息了！”


 给村里人分了带回来的糖果等物，等这些人散开，顾棠开始了她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院子里还有人想找保姆，咱们家里亲戚有想出去的吗？先说好，车票什么我能先帮着垫上，等拿了钱再还给我。”


 顾老爹一脸兴奋就道：“先把你妹带出去，还有你嫂子，还有你娘，都能去当保姆！”


 顾棠摇了摇头道：“先不忙带她们出去，我妹还没到十八岁呢，城里管得严，不让十八岁以下的找工作。”


 “嫂子不是还得看孩子？我娘也得留在家里，而且这会让我就是试试，以后要是能成，我当介绍人抽头。”


 顾老娘来了一句，“你要当人牙子啊？”


 这就朴实得让人心塞了。


 “现在不叫人牙子了，叫中介。城里人都要上班，家里老人孩子都没人管，还要做饭，要的人多了，过两年我再带你们出去，我开个公司赚大钱。”


 顾棠出去小一年，原本在太阳底下晒得黝黑，而且连个雪花膏都没抹过的皮肤也好了很多，说话有自信底气还足，尤其是那二十斤肉就在桌上摆着，这个震慑力比钱还大。


 “就找两个让我先练手。”顾棠道：“有个吴奶奶，家里就她跟她老伴两个，儿子女儿周末回来，有的时候得伺候老人洗澡，这得找个结过婚的，稳重一点的。”


 “下来还有一家是厂里的领导，三世同堂的，他们想找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主要是做饭跟打扫卫生。”


 顾老娘略微有点失望，“我真的不行啊……”


 “过两年。”顾棠又强调，“这次找的两个人要是他们满意，以后我招牌有了，就能介绍更多人了。”


 顾棠也就请了十天假，来回路上就得七天，她也没法待得太久，当天晚上，顾老爹跟顾老娘就各从家里找了亲戚过来。


 说实话，看见顾棠那二十斤肉，想去的人挺多的，不过顾棠也不是没有要求的，总之各种条件一卡，最后也就两个。


 顾棠正好趁这两天给他们做紧急培训。


 “老人家牙口不好，做饭多加点水，和面的时候也多加点水，但是注意面条不能煮得太烂，那就不好吃了。另外做菜多用蒸或者炖，软烂一点。”


 “老人家一般味觉嗅觉都会退化，吃饭可能要多加点调料，这个得自己摸索。”


 “领导家里做事，第一条就是不要太巴结人了，正常就行，不能超过对村长的态度。”


 “领导忙，尤其是晚上，家里一定要安静，走路也要静悄悄的。要是领导回来得晚，你就多问家里人一句，要不要你等门。”


 “晚上别给人沏茶，晚饭可以多煮一碗汤或者一碗粥，温在锅里，要用行动去证明你对得起他出的钱。”


 坐在小板凳上听顾棠传授经验的两人都听得一愣一愣，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了。


 “打扫卫生的时候要注意，尤其是死角，面上的我想也没人会偷懒，但是门背后，椅子下头，窗框边上，这种地方一定不能忽略，清扫干净了人家就会喜欢你。”


 “最重要的是手脚干净，不能拿不该拿的钱，城里管得严，是要进监狱的，一旦进了监狱，你儿子可就什么前途都没有了。”


 “那肯定不会！”两人都一起摇头。


 “很好！”顾棠又把头一昂，特别骄傲道：“我都学会写字了，你们放心，我给你们推荐的都是好人家。厂里还有扫盲班，只要两块钱！”


 两人兴奋地对视了一眼。


 “对了，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没听明白意思也尽管问。你想，咱们是从村里出去的，咱们村唯一的电器也就是电灯了，洗衣机不会用是正常的。”


 下头坐着的顾棠的表妹已经有点兴奋了，“我知道了顾姐，这个我明白。就是我家里，有时候我妈说话我都听不懂，更别说是外人了。”


 “就是这个道理！”


 听得太入神，另一位顾棠要叫她姑的人也差点跟着叫出顾姐来，不过好在及时打住，她不好意思笑笑，“我们做饭……城里人习惯吗？”


 顾棠道：“还有三天呢，我先教你们点基本的，去了再慢慢练，都是一点点来的，我刚去的时候做饭也不好吃。”


 三天之后，顾棠带着她家里两个亲戚，顶着好些人殷切的目光一起上了火车，一路上又是各种事无巨细的讲注意事项，尤其是个人卫生这一点，真的要非常注意才行。


 下了火车晚上九点多，顾棠带着她们两个去了家属院边上的小招待所，道：“这么晚了去人家家里也不合适，你们先洗一洗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来找你们。”


 顾棠放下刚买的闹钟，道：“我大概九点半过来。”


 两人看着顾棠出去，又依照吩咐锁好了门，互相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她可真的不一样了。”


 “城里真的好大，楼好高，路好宽！”


 “怪有本事的……我要是能像她一样敢说话就好了。”


 “没想到我真的出来了。”


 两个人两个频道聊天，竟然也挺和谐的，可能是因为都是抒发感慨，就没想有人回答的缘故吧。


 顾棠快步往家属院走，这个点家属院已经挺安静的了，路上也没什么人，看门的大叔都趴在桌上睡着了。


 顾棠一路往里，不过走着走着，她觉得不太对，这都什么味？是谁家做饭做糊了？


 谁家晚上10点多做饭？


 还是锅坐在炉子上着火了？


 顾棠脚步一转，往有味道的地方走了过去。


 走了没多久，一转过去，她就看见前头黑暗的家属楼上有火光闪动，而且还是一楼楼门口。


 还有两个黑影冲着这边跑，“红英快点！别叫人发现了！”


 “哈哈哈哈，烧死他们！他们缺德！他们该死！”


 “咱们先在垃圾场后头躲一躲，等乱起来了再跑。”


 这是真的不做人了！


 顾棠犹豫了一秒，把装着山笋干跟晒干的茶树菇的编织袋放下，然后抡着自己行李冲着这两人扔了过去。


 这两人前后跑着，顾棠也是非常有准头的人，这么一下子过去，东西砸在葛红英后背，她往前一扑，把葛洪昆也带倒了。


 顾棠飞快跑了过去，一人肚子上来了一脚，两人疼得蜷缩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更别说爬起来继续跑了。


 “葛洪昆跟葛红英回来放火了！赶紧报警！赶紧救火！”


 十点多的家属院是很安静的，顾棠这么一嗓子几乎叫醒了大半个家属院，大家出来得很快。


 尤其是跟葛家一个楼上的人，其实他们闻见味了，就是疑惑了一下是不是谁家饭糊了也没多想。


 现在听见是有人纵火，吓得胡乱穿了衣服就往楼下跑。


 好在是夏天，衣服穿起来也快。


 不过头一户跑下来的人看着已经烧到一米多的火焰，有点不敢往外冲，这大小伙子声音紧张到都哆嗦了，“我不会被烧死吧。我不会被烧到生不如死吧。”


 顾棠一边翻白眼一边毫不影响她大喊，“从一楼的人家的院子走！不用过楼门洞！”


 对哦……一楼三户都是前后两扇门的。


 火焰那头，小伙子顿了一下，一声不发点头就跑了。


 顾棠笑了两声，这时候被她踩在背上的葛洪昆开口了，声音咬牙切齿，但是虚弱。


 “你就不能放过我们吗！我爸当初让你照顾我们，你答应了的！”


 横竖左右没人，顾棠也就实实在在地说了，“你爸还说把房子留给我呢，他留了吗？”


 “你爸还说爱我呢，连结婚证都不跟我领。”


 “你爸还说让你们把我叫妈呢，你们叫了吗？”


 地上两个人都惊呆了，他们是完全没想到顾棠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们都被骗了啊！


 不过福利院这小半年的经历的确不是什么王子公主的幸福生活，两人勉强也算是被社会毒打了一次。


 虽然程度有限得很，也就是“我们偷摸摸来放火，只要没被人抓住就行”。


 葛红英哭了起来，“妈！你放开我们好不好！我们以后都管你叫妈！”


 这次轮到顾棠惊呆了，她余光看见已经有不少人过来了，而且前头那一拨肯定是听见了。


 顾棠义正辞严大声道：“叫奶奶也不管用！纵火三年起步，你们也别回福利院了，直接去少管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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