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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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这边一片骚动，人声鼎沸，戏台子上边却依旧丝毫没受影响，那个标致的小旦依旧在甩着水袖唱着词，颤颤悠悠的要钻进人的耳朵里去。
莫府的管事已经闻讯赶来，看到那个紧闭双目躺在木板上的小姑娘，脸色大变：“快些拖出去，莫要让她坏在这里给老爷的寿宴添堵！”
这种时候分外忌讳那一个“死”字，管事含糊其辞的用上了“坏”这个词。
在此刻，这人犹如物品，没有生死之分，只有好坏。
“不行！”顾得欢抬头，怒目相向：“不能动她！我现在就施救，你们切勿打扰！”
那管事怒容满面道：“哪里来的小女子到这里胡搅蛮缠？这么多人在旁边都束手无策，你还能有法子救得了她？”
“这位大伯，便让顾小姐一试。”
崔景行伸手，拦住了那个企图弯腰去拉拽的管事。
“表公子！”管事自然认得崔景行，吃惊的看了看他：“表公子，你怎么一身湿哒哒的坐在这里？快些去换件衣裳罢！”
“没事没事，凝墨给我去取衣裳了。”
崔景行淡淡说了一句，转眼盯住了俯下身去的顾得欢，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位顾小姐会怎么样救这个落水的小姑娘？
顾得欢此时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活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她开始给小姑娘做人工呼吸，一次又一次，努力的将新鲜空气输灌到小姑娘的口里去。
周围的人开始嘁嘁喳喳的议论：“这是在作甚？这动作实在有伤风化！”
虽说不是一男一女在唇齿相对，可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动作，总有些让人觉得尴尬。
顾得欢没有理睬那些声音，努力的将人工呼吸进行到底。
她的每一次俯身，都是小姑娘生的希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躺在地上的小姑娘手指终于动了动，顾得欢伸手摸了下她的脉搏，已经有了微弱的搏动。
她直起身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都散开些，让出周围空间给她呼吸！”才嘶哑着喉咙喊出一句话，顾得欢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周围的人都一副莫名其妙的
看着她。
那眼神儿，仿佛都在喊她：说人话！
空间、呼吸什么的，或许这里的人还没概念罢？她一只手撑地，一只手挥了挥：“腾个地方出来，让这姑娘吸两口气。”
众人秒懂，都挺配合的挪开了些。
顾得欢一只手抓住了小姑娘的手心，不住摩挲，想让她暖和一点点，让她全身血液循环加快，早点恢复到正常状态。
“顾小姐，你救人的法子有些奇怪。”
崔景行在旁边观察了好半日，终究没有忍住：“这般做有何……依据？”
依据？顾得欢想了想，若自己说人工呼吸，他可能又是一副“说人话”的表情。
“咳咳咳，医书里说，人活着全靠真气，若气不在，人便魂魄离体活转不过来了。我方才摸着这姑娘气息微弱，生怕她真气离体，故此想着若将我的真气渡给她，或许能得救。”顾得欢抬起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笑盈盈看了崔景行一眼：“还好还好，她的气息又回来了。”
“顾小姐甚是聪明，真是急中生智。”崔景行点了点头：“没想到这法子还真的可行。”
他盯住顾得欢的脸看了又看，忽然伸手在自己脸庞之侧做了个手势。
顾得欢有些迷惑：“崔公子，怎么了？”
“胭脂化了。”
他凑了过来，低低的说了一声。
气息微微的热，扑面而来，带着一丝丝暖意，还带着一丝丝暧昧。
年轻男人的脸忽然间在自己面前放大，那双黑色的眼睛深幽幽的，如寒潭，如明灯。
顾得欢有些尴尬，赶紧挪开了一下身子，摸了一把脸孔。
手掌里有些许红色，胭脂真的化掉了。
可能是自己太用力出了汗，所以脸颊都糊了。
“顾小姐，我这就去给你打水过来。”
追着莫愁过来的白芍也注意到顾得欢的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的，好像调色盘被打翻了，她“噗嗤”笑了一声，转身就朝人群外边跑。
“得欢，你用帕子擦擦汗。”莫愁赶紧将自己的手帕子递给了顾得欢：“打水来来回回的，这该多长时间。”
顾得欢看了看那块刺绣精致的帕子，不愿意伸手去接。
一看便知这帕子的、面料是来自苏州的真丝，淡淡的紫色，上边
还绣着一枝漂亮的白玉兰，这么轻薄柔软又这么精致美好的东西，真不想破坏了它。
“没事没事，莫愁，我随便洗一下就行了，别糟蹋了你的帕子。”
顾得欢一只手撑住木板，另外一只手垂下池塘想捞一点水拍脸上，把胭脂洗掉。胳膊伸进去，柔软的荷叶边缘擦着有些微痒，似乎有谁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肌肤，顾得欢愣了愣，继续往下边探了过去——好像木板和水面还有一段距离，身子都快贴到木板上了，可还是没触碰到水面。
“当心！”
崔景行看着她的身子斜斜的往下去，忽然间有些紧张，伸手拉住了顾得欢的手。
顾得欢僵住了，她没想到崔景行居然会伸手来拉她。
前世活了二十四年，从来就没有和哪个年轻帅哥手拉手——不是不想，是不敢。
她不希望自己的家庭连累自己将来的那一位，在没有彻底摆脱原生家庭之前，她不愿意去祸害男生。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个才见面几次的崔公子，竟然就和她手拉手了。
她甚至能感觉有一种细细的电流从体内穿过，直接将她击得一动也不动，姿势僵硬的侧撑着在那里。
“你别这样做，很危险的。”
崔景行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温柔，而他接下来的动作更温柔。
他扶着顾得欢坐直身子，拿了自己的衣袖轻轻的擦拭着她的脸孔。
因为刚刚救了那个落水的姑娘，崔景行的衣袖潮湿一片，在顾得欢脸上擦了几下，白色的衣裳已经被染上了一片绯红。
顾得欢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脸孔发热。
“崔公子，多谢。”顾得欢挣扎着想爬起来：“你的衣裳交给我罢，我洗干净了再给你送过来。”
“得欢，不用你洗，我让洗衣服的小丫头子去做。”莫愁连忙把这活计揽了下来：“你是我的贵客，怎么能劳你做这般苦差事？”
“公子，衣裳来了。”
此时凝墨捧着衣裳匆匆赶了过来：“我们到那边棚子里去换衣裳罢。”
崔景行点了点头，看了顾得欢一眼，这才跟着凝墨离开。
“小叶子！小叶子！”
从那边又奔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人，看她画着满脸浓妆，应该是戏班子的人。
“小叶子，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妇人蹲下身子，伸手拉住了小姑娘的手。
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姑娘，此事已经苏醒过来，微微睁开眼睛，嗫嚅嘴唇喊了一声“娘”，眼泪大颗大颗流了下来。
“聚宝盆……掉到池子里去了。”
她的话说得很缓慢，很艰难，说完之后，眼泪珠子流了个不停。
顾得欢这才大致明白了是什么事情。
小叶子拿着笸箩去接赏钱，有个猥su男伸手去摸她的手腕，小叶子下意识躲避，结果那个笸箩翻出手掉到了池子里。小叶子一心想去把那些钱捡回来，奋不顾身跳进池塘去寻笸箩，结果没想到溺水了。
“小妹妹，你别哭，你丢了的赏钱由我来补给你。”
顾得欢在旁边瞧着心酸，伸手去摸自己的腰间——她瞬间有些尴尬，自己的衣裳荷包都放在莫愁的闺房里，现在她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那个中年妇人看出了她的尴尬，咧嘴笑道：“也不知道方才各位老爷赏了我家小荷香多少银子，值得小叶子这般拼了命去救那个聚宝盆。小姐这般和善，还请多给几个钱，让我买点姜去熬汤给我家小叶子喝。”
这……
顾得欢有些讶异，琢磨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她多给点银子？
“这位嫂子，我方才换了件衣裳，没带荷包在身上……”
话还没说完，那个中年妇人便跳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头：“你既没银子，那为何要装模作样的说大话？我们家小叶子是在莫府出的事，多少要给些银子才补得上她这番担惊害怕。”
莫愁在旁边轻轻哼了一声。
“莫府出的事又如何？由得你这般满嘴胡言乱语？”
本来她还觉得小姑娘可怜，顾得欢不开口，她也想要给些银子的，但见着这妇人一副气势汹汹的市侩模样，心中有气，瞬间心冷了几分。
见着莫愁脸色沉沉，一副派头足足的模样，那个中年妇人也有些胆怯，低下了头，小声辩解道：“我也只是心疼我的女儿，她才十四岁年纪，若是因着这个意外走了，那我都不要活了。”
说完这话，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绿意，去拿十两银子给她，这事就算结了，莫要因为这等小事惊扰了我父亲母亲。”
莫愁说这话的时候，威风凛凛，顾得欢在旁边瞧着，不禁感叹，这大户人家的姑娘就是见多识广，即使莫愁年方十七，可是处理问题的能力那是杠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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