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八月十六，京城大比正式开始。


 地点就设在京城女学，每年如此从未改变。


 京城女学乃是tai祖皇后所办，当时娘娘下旨，想要大周的女子也能和男子一般进学堂念书，听说她还向tai祖提议准许女子入朝为官，tai祖似乎也心动想准，可是在朝会议事之时却被言官们各种抨击。


 “牝鸡司晨，乱我朝纲！”


 有个言官用自己脑袋拼命撞柱子，血溅大殿，朝堂上群臣激愤，弄得tai祖也只能按下不表，退让一步，准许皇后娘娘用女官。


 Tai祖皇后过世得早，后来女子入朝为官无人提及，只是女学之风大盛，各州郡都有有志之士兴办女学。


 听了大周女学的来历，顾得欢有一种感觉，tai祖的这位皇后娘娘应该跟她一样是穿越人士，只是为何穿越人士没留下惊才绝艳的诗作，还能让她有发挥空间，她个人感觉这位皇后极有可能是个不擅长背诗词的理科生。


 后世讲求男女平等，但是女子担任高官的实在不多，男女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能被抹平的，不能操之过急，只能逐步改变现状。


 那位皇后娘娘之所以过世早，也许是因为壮志未酬郁结于心所致。


 顾得欢暗暗舒了一口气，自己还没有这等雄心壮志，只求自己过好，先富带后富，把两位表姐妹带着走上致富奔小康的道路就行。


 京城的赌坊里已经用京城大比下注，三十六个州郡女学的名字都标上了记号，最热门的是堵哪家女学能在此次大比里赢得总分第二名。


 第一名不用押，定然是京城女学。


 禹州女学在被押赌注里本来排名第一，最近十年，禹州女学夺得过三次第二的佳绩，足以让京城民众相信它有可能第四次夺……嗯……榜眼。


 青州女学开始紧随其后，它也曾经拿过两次第二，但是到了八月初，形势发生了转变，青州女学诡异的超越了禹州女学，成为了第二名最热门的人选。。


 因为有人打听到了，这一次青州女学参赛者里有两位小姐送在京城女学念了三年书，因为户籍在青州，故此能代表青州女学参赛。


 顾得欢得知这事，不由得笑了。


 这不是高考移民么，没想到这事情一千多年前就发生了。


 童挽琼听着小道消息，心里头有些发慌。


 “得欢，我心里有些不踏实……”


 人一慌神，说话都没了底气。


 顾得欢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有人在京城女学念过书又怎么样，难道琴艺一定比得上你？又未必她就是派出来参加弹琴比试的？”


 听了这话，童挽琼眼中一亮：“是啊，不一定就是和我同场竞技。”


 “而且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什么呢？拿出自己最好的本事去拼便是。”顾得欢捏了捏她的手：“你想想魏山长许下的几百两银子，想想你若是能进前三，回去以后就能扬眉吐气，都不用皇子来给你出气，你们童家的族长都会来讨好你啦。”


 这女学京城大比相当于男子的科举，虽说进了前三不能到官场混，但那可是极大的荣誉，若是真的进了前三，回家以后肯定不少富贵人家慕名前来结亲的。只要童挽琼找了个好夫家，还怕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不来巴结？


 “是。”


 童挽琼想了想，挺直了腰杆：“我要尽力而为。”


 五种赛事同时进行，顾得欢在入口与童挽琼分开，跟着领路的婆子到了芙蓉园。


 赛诗会有五位评审，坐在一个搭建好的亭子里，亭子前边有个极大的香炉，里边插着三柱香，尚未点燃。


 亭子之侧有个小台子，里边坐了一个人，前方摆着笔墨，据说是负责誊写出榜的先生。


 参赛者一共三十八人，主管赛诗会的女学管事拿着册子一一点名对照无误，便开始宣读规则。


 听到京城女学居然有两人参赛，顾得欢不由“咯噔”了一下。


 果然京城女学就是霸道，名额都要比别的女学多一个。


 原以为自己应该能拿第二，现在看起来可能退而求次拿第三。


 真是可惜，原来还打算能拿到五百两银子呢，没想到只能拿两百了。


 比赛规则很简单，就是在规定时间里作诗，三炷香燃尽还未作出来的便出局，剩下的通过选择留一半人进入下一轮，这样淘汰下来，第四轮剩五人来录前五名。


 第一轮的题目是秋蝉。


 顾得欢暗道一声得罪，提笔便将李商隐那首《蝉》誊


 录上去。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写了这四句，顾得欢犹豫了一下，感觉不想再往下写。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这四句话没有一定的身世之感是写不出来的，若是写上去，可能会被人看出破绽，还不如不写。


 想到此处，顾得欢停了笔，大着胆子把诗作呈了上去。


 她是第一个交卷的，起身离座之时旁边的姑娘停笔看她，脸都有些发白。


 走到香炉那处，有管事的娘子拦住她：“姑娘回座去罢，我们送过去。”


 顾得欢瞅了瞅那边亭子里五位评审，几人正在交头接耳，应是旧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谈论她第一个交卷的事情。


 无论如何，若是遇到了真有才学的，李老夫子的诗即便只有半首也能过第一轮罢。


 果然，她安安稳稳的过了第一轮。


 第二轮主题是桂花。


 写桂花的诗实在太多，顾得欢随意写了一首。


 “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


 她很喜欢唐代皮日休这首诗，写得非常别致，看到主题是桂花，她脑海里便浮现出了这首诗，又交了一个头卷。


 当走到香炉前，那位掌事娘子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第三轮居然是咏柳，按理来说中秋时节已经不适合用这个题材了，而且上回白石书院的宗山长捎来的题目里根本就没有咏柳，不知为何这次赛诗会居然突兀的启用了这个，或许里边还有些别的门道罢。顾得欢悄悄瞥了一眼场内十位姑娘，有人已经脸色不对，也不知道是没押对考题还是太紧张。


 不管为何选这个题材，在最短的时间里写最好的诗才是最棒的。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交卷！


 香炉前那位掌事娘子的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又是这位年轻姑娘交了头卷，看来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顾得欢轻轻松松便闯入了决赛。


 看了看远处的亭子，那五位评审坐得端端正正，好像正在盼望着最后的一轮答卷。


 这几个肯定是有水平的，否则也不会把她选进去了。


 周围


 的座位已经撤了许多，只剩了五张，相互隔了很远，几位小姐在桌子后坐得端端正正，顾得欢赶紧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掌事娘子换香。


 宣纸发下来了，主考宣布考题：昨日是中秋，想来各位小姐都有赏月，请以月亮为题写一首诗词。


 哦，月亮。


 写月亮的诗太多了，都不知道该用哪一首。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不知为何，好像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她，她开始誊写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这首诗有点长度，写完一张宣纸还没写完。


 “请再给我一张纸。”


 顾得欢举起笔示意。


 眼角余光瞥过，一位小姐已经起身朝香炉那边走了过去，站在香炉旁边的掌事娘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位小姐应该是京城女学的，否则那位娘子不会笑得如此亲切。


 她也没想着能拿第一，顾得欢决定要把这首“以孤篇横绝唐代诗坛”的诗作写完。


 这首诗太美了，无论从意境还是从描写来说都是巅峰之作，每每念到这首诗，便觉齿颊生香。


 又一个姑娘交卷了。


 顾得欢望了望那三柱香，燃了一半。


 完全来得及。


 继续写，她一定要把这首绝妙的诗誊写完毕！


 当她交卷的时候，已经是第四位，还有一位小姐正在低头写诗。


 顾得欢站在香炉旁，仔细观看着亭子里几位评审的神色。


 她的诗放已经放在了案几上，五个脑袋凑在了一处，有人似乎在吟诵，摇头晃脑的，才念了几句，那脑袋就不晃了，一双眼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大概是被这首诗镇住了？顾得欢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朝几位评审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让五位评审都有些发慌，几个人收回了目光。


 小台子里那位誊写先生见着亭子里气氛不对，觉得有八卦，迈步走了过去：“可是遇着了佳作？”


 “是是是，贤弟快来看看，这位禹州的顾姑娘，可真是聪慧绝伦啊！”


 “禹州的顾姑娘？”那誊写先生有些诧异：“禹州也有这般出色的人才？”


 “是啊，禹州！”一位评审指了指香炉之侧的顾得欢：“这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居然有这般笔力，在大周应该是第一份了，即便是男子，也未必能超过她！”


 誊写先生朝顾得欢看了一眼，顿时呆住了。


 一位评审推了推他：“贤弟，还是来看诗罢，这般盯着年轻姑娘看，似乎不妥。”


 “嗳嗳嗳，看诗，看诗。”


 誊写先生收回目光，盯住了那两张雪白的宣纸：“字也写得很好看啊。”


 “可不是吗，这便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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