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一路鞭炮放得炸响,  锣鼓喧天无比热闹，舞狮队舞龙队和花灯队在马车前后翩翩起舞，禹州城里的老百姓追随着这几辆马车朝城西那边跑了过去。


 “我娘亲居然没有出现在城门口。”


 顾得欢有些纳闷,  城门这边这么大的响动,  难道西城那边竟然是一点也不知晓的？


 她本来以为从京城回来,  第一个见着的人是顾敏,  她张开双臂欢迎着女儿回归，就如电影里那些定格好的场景一般。


 然而事与愿违,  她看到了知州大人,  看到了夹道欢迎的老百姓,  看到了锣鼓队，就是没看见顾敏。


 顾得欢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也没什么稀奇,  女学在南城偏东，跟西城远着呢，管事的妈妈也就比我们提前了两日赶回来而已,  知州大人不一定要全城宣扬,  只是让师爷去布置欢迎的队伍,  未必你们家现儿就得了消息。”


 顾得欢想了一想,  在没有手机的年代，信息传递是有些慢，她现在进的是东城门,  跟西城相离甚远,  或许家里真不知道。东城和西城是禹州的两个世界,  平素没太多交流，消息要传递过去，总得要过几日才能到。


 掀开马车的侧帘朝外边看了看,  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现在车马正经过东大街，这是禹州最繁华的街道，顾得欢抬眼搜索着那块熟悉的招牌，“沈记豆腐”跃入眼帘。


 她眯了眯眼睛，铺子门口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胖乎乎留了两绺老鼠胡须的，就是渣男沈宝清。


 身上穿着绸缎衣裳，只是因着身体太胖，衣裳像是在裹粽子，裤腿那里缠得紧紧的，一折一折的褶皱，而肚子那处则蒙得一丝皱纹都没有，沈宝清站在那里就如七八个月身孕的妇人，非常富态。


 这世间真不公平，分明是渣男宠妾灭妻，听信小三的话把原配给休了，可渣男居然得报应，豆腐铺子生意似乎还挺好的——至少渣男原来舍不得穿绸缎衣裳，现在穿上了，而且穿得毫不在意一般。


 顾得欢捏了捏拳头，等她强大起来，她一定要让渣男得到报应。


 车子穿过东大街，又朝南去了禹州女学，另外几位去京城的姑娘下了车，魏山长和黄娘子坐上了莫府的马车，陪着顾得欢去了西城。


 和东城相比，西城的街道窄了许多，锣鼓队不能在马车两边行走，只能在前边开道，龙灯队和舞狮子的跟在锣鼓队后边走，接下来才是莫府的马车，最后是花灯队殿后，长长的队伍似乎看不到尽头。


 西城这边路上行人比较稀少，大部分都忙于生计在外边做零工，鞭炮声声锣鼓喧天只惊动了闲着在家的孩子们，一个个跑出家门好奇的张望。


 除了过年和喜丧办事，他们还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呢。


 顾欣和顾曦两人正坐在窗前绣花，听着外边鞭炮声响，顾曦放下手里的绣绷就想朝外走，顾欣喊住了她：“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谁家娶媳妇嫁女儿么，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完罢。”


 自从顾得欢给她们联系了蒋氏绣庄寄售绣品，两人都已经卖出了大半两银子，除去针线的本钱，也挣了三四分，两个人觉得很有盼头，这样做下去，一年能攒出二三两银子来，到出嫁的时候拿了那些银子压箱底，多少有些底气。


 被姐姐一拉，顾曦又坐了下来


 鞭炮和锣鼓声越来越近，好像就在耳边，顾曦终究按捺不住，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跑到门口探头一看，就见一大堆人走到了这里停了下来，锣鼓唢呐热热闹闹的响个不停，龙灯狮子舞得虎虎生风。


 一辆马车渐渐朝顾家大门驶了过来，顾曦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车停在自己面前，车帘掀开，从里边跳下了一个丫鬟，接着马车上又下来了几个女子，皆穿着漂漂亮亮的衣裙，打扮得跟仙女似的。


 “那个不是……”


 顾曦瞪大眼睛，转头朝屋子里大喊：“阿姐，阿姐，欢姐姐回来了，是欢姐姐啊！”


 顾欣听到了妹妹的惊呼声，也飞快的跑了出来，看到顾得欢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激动得奔出了大门，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了顾得欢的手：“得欢，你可回来了。”


 顾得欢点了点头：“欣姐姐，我回来啦，我娘亲呢，她没在家？”


 “姑姑那幅长卷绣好了，她去码头找送货的船了，应该等下就回来。”顾欣上上下下打量着顾得欢的穿着打扮，十分羡慕：“得欢，你跟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京城比试考得好，女学奖了你这些漂亮衣裳啊。”


 顾得欢笑着摇了摇头：“这衣裳不还是上次莫大小姐送我的吗？你难道忘记了？”


 顾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只见你穿过一次，有些没印象了，得欢，你……”她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魏山长和黄娘子：“考得还好罢？”


 那两位有些年纪的女子应该是女学的娘子罢，敲锣打鼓的送了得欢回来，成绩应该是不错的。


 “很棒呢，”莫愁在一边笑嘻嘻的告诉了她：“得欢力压群芳，得了状元呢。”


 锣鼓队及时的敲锣打鼓，唢呐哇啦哇啦的一阵吹，简直是热闹得不行。


 “真的吗？”顾欣眼睛睁得大大了，激动极了：“得欢，你真棒！”


 “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先进去再说罢。”


 顾得欢有些不好意思，站在大街上接受各种赞美，好像有些太张扬。


 “表哥，你将皇后娘娘的赏赐搬进来啊。”莫愁冲着马上的崔景行招招手：“我先和得欢进去了。”


 崔景行：“……”


 这个表妹真是胳膊肘朝外拐，路上需要他保护就是表哥好表哥真好，现在到家了就把他当苦力使唤。


 但他的目标本来也是要平安护送顾得欢到家，搬东西自然是小意思。


 指挥着几个护院把那几口箱子匣子送进了顾家，崔景行四处看了看，顾家有个两进的院子，地方还算宽敞，只是房间有些破旧，看得出来或许祖上还是有点钱，可后来没落了，屋顶上的瓦破了都没去补，有些地方只是用茅草盖严实。


 虽然破旧，可房间却还是收拾得干净可喜，前院的小天井里摆着一排花花草草，这时候的菊花开得正好，黄色白色的花朵枝头抱香，展蕊怒放。


 顾得欢的房间在后院东厢，房子很大，但是却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写字的桌子和两条椅子，顾欣顾曦连忙从别的房间搬来条凳和长凳请诸位坐下。


 李云华见着顾家今日这般热闹，来了这么多贵人，赶紧托邻居四处去寻顾老爹和顾老太：“我爹应该是去城墙根儿那边找零活了，我娘赶集还没回来呢。”


 魏山长和黄娘子看着顾欣那黯淡的房间，不免有些感慨：“这真是寒门出了贵子啊，谁能想到这间房里居然出了大周女学大比的状元呢。”


 “要是我爹也能考中状元就好了。”


 顾欣和顾曦两人在旁边叹气，她爹说去参加科考，六年了居然没个信息，这让姐妹俩人十分难受。


 她们都猜着是不是爹出了意外，可又不敢和娘去说，生怕她会受刺激。


 其实顾家每一个人都在暗暗的这样想，可是没一个敢说出来。


 就好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一般。


 虽然心里认同顾含章出了意外，可他们还在期盼着哪一日他忽然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其实他一切都很好——李云华甚至想象过，哪怕他另外抬了一房妾室，她都能接受，只要他还在人世便好。


 “你舅舅也念书考学？”魏山长有些讶异：“没想到你家还挺重视教育的。”


 “嗯，我舅舅六年前去省城参加秋闱，至今未有消息，我表兄现儿正在禹州书院念书，今年刚过了童生试，以后也是要走秋闱春闱的路子。”顾得欢轻轻叹息了一声：“其实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一家人幸福平安的生活在一起，又何必要去追求做官呢？”


 黄娘子笑了笑：“有些事情你不懂的，得欢。”


 没多久，顾老爹与顾老太被邻居们寻了回来，顾敏也前后脚到家。


 等着家里人都齐全了，魏山长拿出了女学大比的褒奖状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了一遍，然后递给了顾得欢一个荷包：“得欢，这里边是一千两的银票。”


 顾得欢笑着接了过来：“真的奖励给我？”


 “当然，禹州女学说话算话，只是这张褒奖状能不能借给我几日？我想请织造师傅织一张仿版的褒奖状放到女学里边存档，用以鼓励你的学妹们要努力进取。”


 “没问题啊，山长您拿了去就行。”


 不过是借用几日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拿了一千两银子才是实惠。


 周围的人听到一千两银子，忍不住都睁大了眼睛。


 这可是一大笔银子，住在西城的人，基本上一辈子没见过一千两银子。


 “阿娘，我打算先把咱们家重新修一下，剩下的银两存到四海通商里去，等以后有什么需要用钱的时候再去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大家都知道顾家有一千两银子，或许有人会起意。


 顾敏听了连连点头：“按着你说的去办罢。”


 她的得欢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魏山长和黄娘子拿出了一些铜钱出来分发给前来看热闹的邻居们：“大家沾点喜气罢，得欢这可是你们西城了不得的人才呢。”


 得了铜板，街坊们兴高采烈，个个赞了顾得欢一堆好话，这才慢慢的回到自己家。


 “我们也要回去了，得欢，你好好筹划一下，皇后娘娘这些赏赐你该放到一个稳当一点的地方，你们家实在太低矮了，要是有人存心想要来偷东西，翻墙便能进来。”


 顾得欢点了点头：“我也正愁这事情，这些东西只能寄放到别处去了。”


 “得欢，要是你不嫌弃，放到我们家罢，应该没有什么地方比我们家更稳当的地方了。”莫愁拍着胸保证：“我家院墙是禹州最高的，还有许多看家护院的长随，东西放到我那里肯定不会出稳定。”


 “莫大小姐说的没错，没有什么地方比莫府更安全了。”魏山长和黄娘子都表示赞成。


 这事情就如此定了下来。


 莫愁冲着站在门边的崔景行笑了笑：“表哥……”


 崔景行瞥了她一眼：“不用你喊，我自然省得又该我出力了。”


 顾得欢冲着崔景行福了福身：“这一路有劳崔公子了。”


 “顾小姐，你别客气，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顾敏的眼睛朝崔景行望了过来。


 站在门边的年轻人是谁？看起来应该是富贵人家子弟，身上穿的衣裳，腰间的玉带，和她家这个整体环境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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