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改变

 林清和池墨两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林清手机里存着几个出租车司机的电话, 她现在没车又经常需要用车，司机电话得多?存几个。


 但?是林清现在从头酥到脚，甚至懒得动动手指把手机拿出来。刚才极度的紧张和恐惧消耗了?她太多?精力, 现在放松下来，就像喝醉酒一样熏熏然。


 “要打电话吗？加钱的话, 应该有人愿意半夜跑一趟。”


 林清征求池墨的意见, 毕竟池墨现在比她更累更困。


 池墨说道：“再等等吧。”


 夜风凉爽，夜色温柔，池墨分外珍惜这一刻。


 林清和池墨安静地并肩而立，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林清感到气氛非常的轻松自在。


 她现在很轻松、很愉快。把陈总监从生与死的界限拉回来, 林清也出了自己小小的一份力。


 陈总监大出血是不幸，但?抢救及时是幸运、池墨因此被治愈了?一点也是幸运。


 不幸和幸运叠加在一起, 林清感受到的不止有痛苦。


 两人站在医院急诊大门外等了?一刻钟，一辆出租车停下?, 妈妈抱着生病的小孩下来。


 出租车司机探头吆喝道：“去哪里？”


 池墨报出小区名, 出租车司机喊道：“上车上车。”


 一时间，池墨心中竟然生出淡淡的失望，他还不想结束这一刻。


 然而就算不上车，从出租车司机大声吆喝的那一刻, 两人间的静谧就已经被打破了。


 池墨无奈地先帮林清拉开后门，再自己拉开前门坐下?。


 出租车司机余光一瞥，看到池墨衣服上沾染的血迹，吓了?一大跳：“什?么情况？这是你的血还是别人的？”


 池墨简短解释两句，出租车司机才放下心来，感慨道：“她运气还不错，碰上你们两个好人。”


 回到家里, 林清在浴室洗完澡，累到连吹头发的力?气都没有了?，头发湿漉漉地躺在床上。


 身体累到极致，大脑却依旧不肯休息，一个又一个念头不停地往外蹦。


 陈总监脱离生命危险了，不知道多?久才会好？今天这样的大出血要恢复很久吧？


 陈总监今天这么凶险的情况给小林打电话，她丈夫去哪


 里了?？


 陈总监今年好像三十六七了?，怀孕遇到宫外孕大出血的情况，以后还能怀孕吗？


 还有池老师……


 一直到天色微亮，窗外不知什么鸟发出一连串的啼叫，林清才终于沉沉睡去。


 临睡前，林清发短信给吴佩珍，让她明天替自己请假，又给钟艳丽发了?一条，告诉她自己明天不去公司。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决定明天睡到自然醒。


 当老板又苦又累又担风险，总算有这样一点小小的好处。


 第二天，林清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醒来后伸了?一个懒腰，身上的关节嘎巴嘎巴响。


 拿起手机后林清吓了?一跳，她有十个未接来电！


 林清连忙拨回去，听到对方是陈虹的丈夫，打电话是为了?感谢自己的，林清松了一口气：“不用谢，应该的。”


 电话对面的声音沙哑疲惫：“不，您对我们家有大恩。医生说人再晚送过来五分钟，就未必能救过来了。”


 小林比林清晚十分钟赶到，因此如果林清接到陈虹打错的电话后没有立即采取行动，等小林把陈虹送医院，陈虹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林清说道：“这种情况谁都不可能置之不理。而且我没做什?么，是我对门的邻居池老师把陈总监背下?楼，一路开车送到医院的。”


 池墨才是最大的功臣。


 陈虹的丈夫听到后，立刻表示池墨也是他们家的恩人，他们两人都要感谢。


 林清从电话里知道，陈虹的丈夫昨天在出差。陈虹在手术室里做手术时，公司同事才通知了陈虹的丈夫，她丈夫吓得魂飞魄散，连夜坐车赶回来。


 陈虹和丈夫两人的确正在备孕，两人都出身清贫，靠自己努力打拼在城市里立足。结婚就比身边的本地人晚了?几年，要孩子这件事更是晚了?十来年。


 如今两人年纪都很大了，工作打拼出来了，也终于有了?稳定的住处和积蓄，非常期盼能拥有一个孩子。


 只是之前谁也没发现陈虹怀孕，在这次大出血之前，陈虹其实已经有过几次少量的出血，她本就痛经，误认为自己是月经不调。


 根本想不到自己怀孕，更想不到自己宫外孕。


 陈虹的丈夫现在每天在医院里照顾陈虹，抽


 空急匆匆地来了一趟林清家和池墨家，拿着两个红包往两人手里塞。


 林清和池墨自然谁也没有收，最终陈虹的丈夫只能再把两个红包收回去，只送出了他在医院里开的证明，证明池墨那天连闯红灯是为了?急救，池墨将医院开的证明交给交警大队，闯红灯就不必受到处罚。


 陈虹丈夫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走之前对林清和池墨两人说道：“等陈虹出院了，一定?要请你们吃顿饭。”


 林清和池墨还来不及谢绝，陈虹丈夫就已经没影了?。


 林清感慨道：“陈虹丈夫看起来还不错。”


 眼底一片青黑，脸上的胡子明显很久没刮过了?，看起来是真心疼妻子，这些?天在医院照顾妻子出了不少力?。


 池墨告诉林清：“陈虹切除了一侧的输卵管。”


 陈虹的宫外孕是最常见的情况，就是受精卵在输卵管里着床发育①，因为她的情况很严重，输卵管保不住了，只能切除。


 林清：“那还有另一侧……”


 池墨摇头：“陈虹另一侧的输卵管先天发育不良。”


 林清愣住：“那如果她以后还想要孩子的话，只能做试管婴儿了？”


 池墨点头。


 学医出身，池墨见过很多?听过很多?，陈虹的丈夫现在对她很好，但?是这份好能保持多?久呢？


 林清明白池墨的担忧，轻叹一口气。


 但?愿陈虹依旧是幸运的那一个，在身体受伤之后，心灵不会再遭受伤害。


 -


 因为送陈虹去医院急救的事，林清和池墨最近的交集不可避免地变多。


 经过那个夜晚，林清和池墨之间的关系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一些?改。两人依旧保持着距离，但?是作为邻居遇到也会打声招呼。


 这样的关系，让林清很轻松，比之前池墨追求她的时候自在得多?。


 她不想谈恋爱，恰巧池墨作为老师也绝不会和学生谈恋爱，林清坚信池墨不会打破自己的原则。


 从本质上讲，她和池墨是一样的。虽然池墨对她有吸引力?，她对池墨也有吸引力?，甚至她得知池墨对自己是一见钟情。


 但?是有些?原则对他们而言比爱情更重要。


 林清的原则是，她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在无法


 ?付出时间精力?的情况下开启一段感情，最终伤人伤己。


 池墨的原则是，作为一名老师要坚守师德，绝不会和学生谈恋爱。即使林清心性成熟，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即使林清和他不在同一个校区，在两年前的四校合并之前，他们其实是不同大学的老师和学生。


 但?他们就是一名老师、一名学生，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只不过林清偶尔也会想到，等她两年后毕业，她不再是学生，他们不再是师生，那时池墨又会怎么样呢？


 不过这样的念头从林清心中闪过，立刻就被她驱散了。海誓山盟都未必能等上两年，又有谁会在没有任何承诺的情况下等上两年呢？


 以池老师现在的年纪，等她毕业后，池老师没准已经结婚了?。


 林清不再多?想，她和池老师现在两人之间心照不宣，共同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状态，她觉得很好。


 轻松又自在，不必空耗情绪。


 -


 送陈虹去医院抢救的事，将林清砍掉大学生兼职队伍的行动延后了几天。


 她原本已经决定自己不干了，将大学生兼职队伍这方面找个合适的人交出去。


 但?是经历陈虹这件事，让林清重新开始思考自己的决策。最终她改变主意，决定将大学生兼职队伍继续做下?去。


 从利润上来讲，组织大学生兼职的利润自然远远比不上化妆品销售。但?是利润方面的不足，其他好处也可以略加弥补。


 目前林清的生意里，没有哪一样比组织大学生兼职能接触到更多的人了。


 她因此接触到各个校区各个年级的大学生，如今甚至还有外校的大学生慕名而来。


 还因此接触到各个私企和国企的管理层，化妆品生意赚钱虽多，但?是以林清现在的规模，如果她只做化妆品生意，目前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人。


 当然，林清靠着组织大学生兼职队伍认识的各个企业领导，根本算不上她的人脉。


 人脉是相互的，只有对方能为林清提供帮助，林清也能为对方提供帮助，人脉才真正地建立起来。


 现在林清还没有为对方提供帮助的能力，他们之间只有浅浅的一层工作关系，还是临时的。


 也是因此，林清之


 前决定砍掉大学生兼职队伍时，并未对此多加考虑。


 随着她的事业发展、资源增多?，人脉自然会水到渠成地拓宽。现在她自己站得还不够高?，无论多么努力应酬、拼酒、鞍前马后……起到的作用都可以忽略不计。


 林清上辈子刚创业的时候犯过这样的错误，这辈子林清不会那么傻了。


 但?是在陈虹的事情之后，林清的想法又发生了?一点点改变。她继续和各个企业的管理层通过大学生兼职队伍维持着浅浅的工作关系，总归留了?一线机会。


 经过这次，她和陈虹立刻从工作关系，升级成了?非常紧密私人的关系。


 林清不会挟恩图报，但?是她相信自己日后如果拜托陈虹帮忙，陈虹一定?会尽力而为。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砍掉大学生兼职队伍后，林清就彻底地失去了这些?机会。继续组织大学生兼职队伍，没准什?么时候就能遇到下一个机会。


 当然，像陈虹这样生死一线的危机，还是再也别遇到得好。


 何况林清仔细想了想，虽然她现在的生意做得还不够大，但?是她也未必不能对别人提供帮助。


 上辈子她只能做应酬、拼酒、鞍前马后这些?没有太大意义的事，但?是她现在拥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和见识！她还知道很多?未来的发展趋势。


 林清组织大学生兼职时，也会接触到找工作的毕业生。


 同时找到多个工作的毕业生，如果来问林清，林清都会给出建议。


 未来哪些行业发展好、哪些行业已是夕阳、哪些公司做大做强、哪些公司将会倒闭……林清大体知道一些?。


 反过来也是一样，毕业生询问林清对公司的看法?，公司也询问林清对毕业生的看法?。


 林清招聘季合作过两三次的企业中，好几个人力?资源总监都会拿着收上来的简历问一问林清。假如简历里有林清认识的、推荐的同学，人力总监都会优先考虑。


 在林清组织的大学生队伍里做过兼职，和各个企业接触过的学生们，还有几个人因为表现十分出色，在大三那年就给企业管理层留下?了?印象。


 等到大四的招聘季，从兼职大学变成求职者，极其顺利地就找到了


 工作。


 大学生兼职这方面的生意虽然赚钱不多?，但?是能帮到很多?人，林清成就感满满，情感上她舍不得砍掉。


 林清想了想，她还可以给各个企业的管理层个人提供投资建议、买房建议……前提是对方相信她这个年轻人的话。


 陈虹和她的丈夫早就提出请林清和池墨吃饭，等到六月底，林清完成期末考试后，四人终于一起坐在了餐桌上。


 陈虹气色不太好，精神却很不错，她提出经过这次的生死一线，她和丈夫两个人的想法都转变了?很多?。


 “以前满脑子都是打拼、赚钱，现在想想，其实我们赚的钱早就够花了。”


 “现在我们都觉得身体最重要，好好生活也重要。”


 经过这次住院，陈虹和丈夫的感情更好了?，两人都想改变目前全都忙于工作，没什么时间好好相处的局面。


 陈虹说道：“我想换一份清闲一点的工作，以后也有时间照顾家里。”


 林清听到陈虹的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陈虹现在所在的公司已经很大很强了，但?是未来十多?年还会更大更强，成为全国顶尖的食品饮料生产企业之一。


 如果陈虹一直是人力?资源总监，甚至继续升值，未来有大好前途。


 这个时候辞职换一份清闲工作，林清觉得实在是可惜。


 林清询问陈虹的丈夫：“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陈虹的丈夫说道：“我是做内河航运的。”


 林清心里又咯噔一下?。内河航运，典型的夕阳行业，国内可以用来航运的内河本来就少，未来十几年国内的铁路、公路飞速建设发展，火车运输和汽车运输占据了绝大部分市场。


 假如陈虹现在换了工作，未来夫妻两人的生活水平，甚至所处阶层，可预见会变得完全不同。


 林清犹豫许久，对陈虹说道：“你现在的工作，我觉得前途特别好，辞掉实在可惜。”


 “你考不考虑再拼几年，或者……你继续做这份工作，让你丈夫换一个不出差的清闲点的工作，这样他可以照顾家里。”


 “他把家务事都承担了?，你工作虽然忙，但?是也能轻松很多?吧？”


 “这样也可以达到你们的目的，你养身体、好好生活，你们相处时间也能增多?。”


 陈虹和丈夫面面相觑，两人都愣住了?，显然谁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选项。


 作者有话要说：①“宫外孕……受精卵在输卵管里着床发育”参考网络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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