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身心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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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瑗不知道杜聿霖心里在?想些什么。
被人紧紧搂住的姿势让她窘迫的不得了, 好不容易才站稳了,声?音没?比先前好听:“杜聿霖,你诚心想吓死谁?”
这么悄然无声?的站在?别?人的背后?!一看就没?安好心。
“在?附近办点事, 刚好就看到了想看的人。”杜聿霖咧着一口白牙,话说的好听,可一看她这阵仗, 挑了下眉问:“又打猎?”
沈南瑗看着那?车快消失没?了影,再看杜聿霖, 没?空跟他解释,直接伸出了手:“车钥匙。”
杜聿霖伸手递了过去?, 很是顺从自然。
她一把?抓过,奔向旁边杜聿霖那?辆汽车, 二话不说就发?动了车子。
杜聿霖则坐在?了副驾驶座上,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
那?日在?猎场外的教驾车经历, 还记忆犹新。
他这辈子都没?有做过女人开的车, 那?次是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小东西的车技,怎么说呢,是豪放派的。
杜聿霖这番纵容, 似乎就等着她做点什么。
沈南瑗也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来不及深想, 下意识觉得现在?要做的事比较紧要, 一脚油门踩下去?,直接带着人在?路上一阵狂飙。
杜聿霖从她一发?动车子,不自主就抓住了车门上方的把?手。
沈南瑗一边留意着前面白色小汽车,一面瞥了他一眼,嘴角不自觉咧出了弧度。
“看前面——!”杜聿霖连忙把?住了方向盘, 猛地避让开冲出来的行人,把?她的脸撇到正?前方,还仍旧心有余悸。
沈南瑗目视前方,刚是视角盲区。
但这掰脸的画面,似曾相似,好像是跟之?前反了过来。
呵呵,风水轮流转。
沈南瑗无端有点开心。
只是之?后?,沈南瑗便收敛了心思,因为她一直跟着白秋寒和外国佬的车来到了‘泷城商会’。两人说说笑笑走了进去?,显然是达成了某方面友好合作的关系。
而沈南瑗却想到了另一个男人。
难道又是一个巧合?
泷城商会的门口不好停车,街道一共就这么点儿宽,如?果一辆黑色的道奇停在?那?里,着实扎眼。
沈南瑗开着汽车,从商会的跟前儿过去?了。
“不跟了?”杜聿霖随口问道。
“嗯。”沈南瑗也是随口作答。
汽车里沉默了半晌,沈南瑗这就驾着汽车,到了井岸胡同的门口。
她嘎一下停稳了车,目光灼灼地看着杜聿霖。
“这回又想打听什么?”杜聿霖问。
沈南瑗把?嘴里那?句谢谢再见?咽了回去?,这种一直被自己当作洪水猛兽的人洞察了先机的感?觉,还真是挺一言难尽。
但杜聿霖的情报网,着实厉害。
她嘴里朗华的名字还没?冲口出,心思一转,换了其他的问题,“白家当年真是白秋寒跟沈黎棠给折腾没?的?”
会这么问,是因为沈南瑗心底一直有疑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黎棠的业务能力摆在?那?儿,再说白秋寒,两个臭皮匠,真的有那?么凶残?
杜聿霖挑眉,似乎是有些意外,又似乎是惊喜。
再看向她的眼神里含着脉脉温情,直把?沈南瑗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南瑗皱眉。
能不能好好聊天,别?精神攻击。
杜聿霖看够了,开口道:“白家伫立百年,家世丰厚,与天京的渊源且深。”
“天京?”
杜聿霖点头,“前朝崩坍,白家举家迁徙回老宅,当时还有个说法,是因为白家的老爷子得罪了人,才不得已搬迁。”
“怎么得罪?得罪了哪个?”沈南瑗直觉快要接触到真相,语气也显得急切了起来。
杜聿霖看了急迫的小女人一眼,揉了揉她的发?顶,“我着人查到的一件事情,但不确定就真的是这个原因。毕竟早年了解那?件事情的人多半都埋进了黄土里。”
“到底什么事情?”
“一个拍卖。”
他停顿了一下,再次说话时声?音低沉了下来,“当时拍卖行有个珍品,李白的《上阳台贴》,世上仅存的诗圣真迹,竞价激烈。以?白家,和龙家为首。甚至在?白老爷子竞得之?后?,与龙家的人当场闹了不快。这是一段逸闻,也不能说一定与白家的没?落有直接的关联。但从时间上来看,没?过多久,白家就从天京迁回了泷城。”
“那?幅真迹呢?”
杜聿霖低低笑
了,为她如?此能抓重?点而高兴,“诗圣的真迹,多少人慕而不得,就有多少人在?暗中打听它的消息……然而偏偏在?你们白家没?落之?后?,就失踪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是沈南瑗脑海里当下浮现起的几个字,她还同时想到了龙家的那?个家奴严三娘,她可是在?找泷城的军需库。
龙家还企图渗入到泷城。
“如?果龙家对泷城不利……”
“哼!”杜聿霖闷哼了一声?,“让他滚一边儿玩去?。”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语意里的森寒表露无遗。
看杜聿霖那?副样子,沈南瑗是真觉得泷城有这样一个‘暴君’也挺好的,将泷城治理得井井有条。
有时候老百姓可不会管上面的换了谁,他们只在?意,谁能给他们带来安稳富足。
杜聿霖无疑做得很好。
“想要夸我,或者感?激我,不用憋着。”杜聿霖笑容痞气,仿佛窥破了她的内心道。
沈南瑗一把?推挡,抵住了那?张凑过来的俊脸,“二少的调查科果然名不虚传!”
杜聿霖假意被她推开,靠在?座位后?背上,慵懒自在?的神色,仿佛在?这狭小的独处的空间里,寻到了某种自在?。
“用完我就扔真绝情啊。”
“我没?用。”沈南瑗极快地矢口否认,说完就觉得哪儿不对劲。
男人就这样凑了过来,笑得露骨且荡漾,“那?要不要……用用看?”
沈南瑗看着那?笑就知道他说的用,是非常下流的用,“啪”一声?利落地关上了车门作为回应。她抬脚刚要走又被杜聿霖摇下车窗叫住了。
“嗳,我随时候命!”
一语双关。
沈南瑗听懂内涵后?,冲杜聿霖摆了摆手,“你且候着吧。”说完走到了门边,抬手叩门。
她一进屋,就发?现了团团乱转的沈黎棠,嘴里一直念叨着:“扳指,那?个白玉扳指!”
沈黎棠悔不当初啊,刚刚那?个白从安告诉他,白昊华的手上有一枚白玉扳指,那?枚扳指不止是白家当家人的象征,还是汇丰银行的信物?。
若是他一早就知道白昊华手上的那?个白玉扳指就是汇丰银行的信物?,那?他怎么也不会因为害
怕被人知晓,三百两银子当给了当铺。
白家的那?些个地契,除了白氏的陪嫁以?外,全部?都存在?汇丰银行里。
没?有那?些地契,谁都没?有权利将铺子卖出去?。
如?今,白秋寒就是拿准了这个,才怎么想出来一个政府征地的招数来。
他和那?个白从安一分?开,就去?了政府办事处打听。
征地果然是真的,可公告是中午才发?的。
想也知道一定是白秋寒动了手脚。
沈南瑗还在?想问什么白玉扳指。
沈黎棠便像疯了似的,连鞋都没?换,就冲了出去?。
耳边响起了汽车的发?动声?音。
沈南瑗追了出去?,差点吃了一脸的汽车尾气。
她思索了片刻,从手包里掏出了那?张杜聿霖给的硬纸片,朝对面的吴茂比划了比划,又指了指远去?的汽车背影。
吴茂果然看的懂,抄过了一旁的自行车,快速地骑出了巷子。
杜聿霖刚刚开车回了营所,就听许副官汇报,说是沈南瑗那?里动用了他的调查科。
“她想做什么?”杜聿霖居然很是高兴。
“跟踪沈黎棠。”
这城里有什么新鲜的事情,都瞒不过杜聿霖调查科的眼睛。
于是乎,沈黎棠那?厢还没?有回家,沈南瑗就接到了一个指名要找她的电话。
电话有些刺耳,滋滋啦啦的杂音很多。
但是沈南瑗还是听见?了沈黎棠的声?音。
“掌柜的,求求你了,你好好想想,就是十二年前的事情,那?天下着大雪,我来你这儿当了一个白玉扳指。我那?时候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可是那?个白玉扳指对我太重?要了,我现在?想要把?它赎回来。”
“这都多久了,当票上明明写着,三年不赎,就任由当铺处置了!”
“掌柜的,你行行好,花多少钱我都愿意。那?是我死去?的妻子,留给我女儿的。”
“走走走,这大晚上的,别?来这儿捣乱,神经病,真那?么重?要的话,你早干什么去?了!”
沈南瑗猜测,杜聿霖的调查科八成是录下了沈黎棠同当铺掌柜的对话,放给她听的。
录音嘎巴一声?没?有了,那?厢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沈小姐,我们将竭尽全力,为您找到那?枚扳指。”
“嗯?”沈南瑗想说自己没?想下这个指令。
电话里出现了“滴滴”的断线声?音。
几乎是与此同时,沈南瑗听到了急刹车的声?音。
沈黎棠回来了。
她放下了话筒,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那?个沈黎棠现在?就是个输光了的赌徒。她得避而远之?。
第二天一大早,沈南瑗心血来潮,要跟李氏去?逛一逛菜市场。
才将出了巷子,就看见?杜聿霖立在?汽车旁朝她招手。
这人来人往的万一被多心的看见?了,沈南瑗想都没?想跑了过去?,推着杜聿霖,塞进了汽车里。
杜聿霖一点也不气恼,反倒是献宝似的碰出了一个盒子。
“这什么?”沈南瑗其实有所怀疑,但想着这才过了一晚上的时间,不会那?么快就找到吧!
“打开看看。”杜聿霖说。
沈南瑗没?客气,打开一看,太阳底下白玉光泽莹润,是一枚白玉的扳指。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杜聿霖刻意压低了声?音。
沈南瑗依言乖顺凑过去?,真的以?为杜聿霖要说什么要紧的,结果杜聿霖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皱着眉头,撤离。
杜聿霖眯着眼睛笑,“乖。”
——
杜聿霖的调查科折腾了整整一夜,二十几号人,同时出动。
许副官还拨给了他们一队四?十几人的兵,直接抄了当铺,才找到这枚白玉扳指。
说起来,那?当铺原先是白虎帮的,前不久归了青帮。
杜聿霖这次,也不知算是打了谁的脸。
反正?,打谁的脸,他都不在?乎。
费了这么大的劲,他总是要讨上一点甜头的。
就好比驴拉磨,不给一根胡萝卜,肯定得消极怠工。
杜聿霖心里这么想的时候,自己都乐了。
驴好像还不如?狗。
这情,沈南瑗是真领了。
转念便想到了李肃给她的那?个盒子。
沈南瑗想,只要这次能顺利离开泷城,她就把?那?个盒子留给杜聿霖。
也算是礼尚往来,没?白用他的调查科。
沈南瑗擦了擦他亲过的地方,同他道:“这个人情,我先欠下了,将来还你
。”
“以?身相许吗?”杜聿霖不喜欢她和自己撇的那?么干净,心里虽然不爽,但面上没?有刻意表现。
沈南瑗瞪了瞪他,强行转换了话题:“你有事吗?载我一程,如?何?”
“要去?哪儿?”
当然是去?凯乐门酒店。
沈南瑗没?多少成把?握在?外面碰运气,何况她眼下有点急。
她回头和李氏挥了挥手,一转身上了杜聿霖的汽车。
杜聿霖替她系了安全带,对于给沈南瑗当司机这事儿颇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
而沈南瑗心里装了事,压根没?顾上管他。
到了凯乐门。
杜聿霖给沈南瑗开了车门,一边道,“我在?外面抽支烟,回头好了叫我。”
沈南瑗诧异了片刻,那?句“你不进去?”哽在?了喉咙里。
转念便又想,他不进去?也好,她轻轻‘嗯’了一声?,推门下车。
论洞悉人心,她不会小看杜聿霖。她能想到的杜聿霖八成也能想到,凭借他的神通广大,指不定比她还能知道得多。
但他不说,不掺和,便是对她的……尊重??
沈南瑗转身进去?时,被脑海里冒的念头激得一个激灵。
扑面的暖气一熏,又觉得浑身有些燥热起来。
“小姐,有什么能帮您的吗?”前台接待的小姐热情洋溢,一面打量眼前绝色,那?红粉柔润的脸蛋真是漂亮极了,连说话声?音都不由放柔,怕惊了这样‘娴静温柔’的美人儿。
“我想找个人。”沈南瑗回以?笑容,“是6218的客人朗先生。”
“好的,稍等,请问您的姓名。”
“我姓沈,沈……”
“南瑗?”这声?不是沈南瑗说的,而恰恰是朗华从楼梯上下来时看到唤的。
“来找我?”他笑着问。
沈南瑗朝前台小姐道:“谢谢,不用麻烦了”,才朝着朗华走过去?。
“朗先……”在?迎上他不认同的目光时立刻改了口,“朗叔叔。”
改口的事是上回吃饭的时候说起的,朗先生和沈三小姐太生疏,两人算得上忘年交了,就让沈南瑗像个小辈那?样叫。
沈南瑗回想起曾经怀疑朗华是自己的生父就觉得有些窘,后?来知道了白昊华,这才觉得自己应该是
闹了乌龙。
而疑心朗华就是白昊华,直觉占了大部?分?,还有沈黎棠见?了朗华的奇怪反应,足以?说明是有问题。
朗华稍稍等了一会儿,看沈南瑗仍是望着自己走神,小脸不知道是在?外面冻的还是怎么的,透着粉润,有些呆懵的可爱。
“附近有个咖啡厅,要不过去?坐下聊?”
“好!”
两人遂转移去?了咖啡馆,就在?凯乐门对门。
沈南瑗临进去?前,回头看了眼杜聿霖的道奇汽车。
她选的卡座,没?临着落地玻璃窗,反而是朝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头。
这时间点整个咖啡馆里就她和朗华一对客人。
杜聿霖也不知道进了咖啡厅的两人会聊什么。
半个小时后?,沈南瑗先从咖啡馆出来,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走向了他的车子。
杜聿霖就抽了一支烟,他的烟瘾不大,甚至在?看到沈南瑗出来的时候抬手闻了闻袖子。
小东西的猫鼻子很灵,要不然又得挨她嫌弃。
“事儿办完了?”他问。
沈南瑗在?他身边站定,侧过头看向咖啡馆门口,朗华还没?出来,她把?扳指留给了他。
朗华没?有推迟,甚至连伪装一句“这是什么”都没?有。
他不再是那?个侃侃而谈的‘文人吃客’,那?一瞬,沈南瑗捕捉到的眼神有惊讶,有痛恨,有懊悔,各色各样糅杂到一起变成了静默无声?。
他说了谢谢。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沈南瑗此时已经能够笃定他是谁。
“喏,给你,暖暖胃。”沈南瑗拿着东西进去?的,出来的时候带了杯姜茶。
上咖啡馆点姜茶,算是特例了。
杜聿霖接过杯子,嘴角的笑差点咧到耳朵根。男人眉眼细长,像天生带着钩子,笑起来特别?勾人。
“这是让你辛苦陪我跑一趟的慰劳费。”沈南瑗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杜聿霖还是瞅着她笑,随后?,那?一杯热腾腾的姜茶又被塞回了她手里,“太烫下不了口,先帮爷捧着。”
沈南瑗怔了怔,茶水的热透过杯身从手心扩散开去?,暖烘烘的。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朗华才从咖啡馆出来,神色凝
重?步伐匆匆,拦了一辆黄包车,朝着与凯乐门相反的方向离开。
“朗华是我舅舅,可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相认?”
这有一点让沈南瑗耿耿于怀,或许是原主的感?觉犹在?,总之?,沈南瑗心底确实是有点不舒服。
等听到杜聿霖的回答时,才察觉自己说出了口。
“用你的假设去?说,他不愿意认,无非是两点。你会让他陷入危险,亦或者,他会让你陷入危险。”杜聿霖莞尔,“不管是哪个,都不是什么好的理由,那?就不稀罕。”
沈南瑗错愕看向他,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眼里的迷雾褪去?化作了湛亮的光。
杜聿霖没?忍住,亲了一口,“有我稀罕你就够。”
朗华九成九是白昊华,他比沈南瑗要知道的早得多。
在?督军府那?场晚宴之?后?,从调查科搜集到的资料做分?析,他便猜到了。
然而他没?有告诉南瑗,而是等着她自己去?发?现。
就像是刚才,他知道朗华是她舅舅,但还是忍不住有了点醋意。
甚至忌惮。
朗华在?商界成绩斐然,还有身份地位,颇受天京那?边的重?视。
并非是构成对手,而是,极有可能会成为不必要的麻烦。
杜聿霖想要的是沈南瑗完完整整的心,全部?的爱和关注。而现在?就是,太多杂事儿分?散了她的注意,或许,那?件酝酿已久的事可以?提上议程了。
沈南瑗觉得杜聿霖日常抽风,正?经不了三秒钟,自发?当了个端茶小妹,闭嘴不再言语。
她捧着自个儿打包的姜茶,一直到沈公馆的门外。
一颗心就像是随着车子颠簸而轻轻摇晃。
杜聿霖越是绅士隐忍体贴,沈南瑗就越是心惊肉跳。
中间的时间倒来倒去?,等沈南瑗到家的时候又正?值傍晚。
恰好到了用晚饭的时间,按理说,沈黎棠这时候早下班在?家的,却没?看到人。
严三娘坐在?主位旁,占的是原来苏氏的座儿,也已经不少时日了,对此唯一有意见?的只有沈芸曦。眼神怨恨,仿佛是恨这个女人夺走了本该属于她姆妈的一切。
而沈芸卉惯是深沉,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在?等沈
黎棠回家的过程,沈南瑗想,还不如?在?外面吃完了回来。
可有人在?外面,巴不得今个都不要出门。
不,应该说出门没?挑黄历日子。
白秋寒跟约翰前些时候就签了入股合同,而今个要签的则是土地转让合同。
也就是沿街那?一溜的铺面。
当然不是告诉沈黎棠二十三根大黄鱼的数目,起码得往上翻五倍。
政府征地开发?,又加上约翰洋人的身份便利,要做纺织厂的生意,眼下她投资入股的份额大,收益也就越大。
何况,约翰办事利落,先将预得的二十根大黄鱼在?入股合同签订当天就汇进了她镜澳的户头,这才让她放心大胆的去?促成这笔生意。
洋商做事讲究个章程仪式,在?白秋寒看来有些假模假式的滑稽感?,她和约翰各坐一头,面前都摊着一份文件。
起草的合同预先都商讨过,所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白秋寒还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才露出点笑意,“约翰先生办事果然让人放心。”
“因为和奥尔森夫人这样聪明的女人合作,是件非常让人愉快的事情。夫人请。”
“请。”
约翰先动了笔,飞快签署上自己的名字。
白秋寒正?要签字时,却有人突然推门闯了进来,惊得她差点把?笔墨溅在?合同纸上。“什么人?”
背光的身影让人看不清楚来人的脸。
只是光那?话就够叫人心惊的。
“来索命的。”男人声?音腔调低沉,戴着一顶黑色毡帽,帽檐压得很低。
白秋寒心头无端砰砰乱跳了起来,立刻就责难起商会的负责人:“你们怎么办事的,这就是你们泷城这儿的治安,什么人都能往里闯?!”
苏慧正?好站在?她旁边,被当头喝骂,连忙去?请人出去?。
“实在?不好意思奥尔森夫人!阿彪、阿庄,还不把?人带出去?!”
白秋寒看着两个高高大大的壮汉子朝男人方向动了,脸色才稍微好转点,刚那?么来一下,可把?她给惊着了,一颗心到现在?还砰砰狂跳着。
“约翰先生,继续吧。”
约翰摆了个请的手势,请她重?新坐回座位。
然而还不等她挨着凳子,男人
轻松绕开了阿彪阿庄已然来到白秋寒的面前,一抬帽檐,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怎么,时隔十几年这就不记得我这个哥哥了,还真是让人好生失望啊。我可是日日复日日,时时刻刻都想着你,想着……来找你偿命啊!”
白秋寒早在?他靠近的那?刹就吓呆了,要那?人想对自己不利,只怕自己就成了冤魂了,这种危及性命的感?觉炸得她头皮发?麻,而在?听清楚了男人的话之?后?,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白、白……”
男人咧了嘴角,笑容阴森鬼气:“是我。”
“你不是死了么!”这真是冲口的反应,下一刻,白秋寒及时闭上了嘴,却仍能感?觉到男人的气压越发?沉,压迫得人喘息不过来。
然而就一瞬,她就镇定了下来,她看到了男人脚旁的影子,一个死人是不会有影子的。
“不、你不是白昊华,什么人胆敢冒充我哥哥!还血口喷人!”
男人不顾她的质问,拿起了桌上的合同,一页一页的翻阅。
白秋寒的心就像那?沙沙的纸页一样,翻来倒去?,这人不可能是白昊华,可为何周身气质如?此之?像。不,白昊华早就沉在?了五浦江,顺着海不知道飘了哪儿,但被绑成那?样一定是死透了的,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白昊华!
“冬至,夜深露重?,就是普通人跌进五浦江都有可能被淹死冻死,何况还被人绑了两块大石头。”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逐字阴测测道。
白秋寒脸上血色倏然褪尽,踉跄退了一步。
他居然知道!
约翰绅士地扶住了她,“奥尔森夫人您没?事吧?”
白秋寒像是被烫到一样挣开了约翰的手,后?来才发?觉自己这动作非常的神经质,想跟约翰道歉,然而约翰皱了皱眉眉头,“我今天是来签白氏沿街铺面的转让合约,项目等着运作,不过这位不速之?客似乎和奥尔森夫人颇有渊源,今天要是不方便,我们就改日再谈。”
白秋寒的心兀的一跳,果然就听男人抓了重?点,“白家沿街的铺面?”
“约翰先生,我送你。”白秋寒现在?一心想把?约翰送走,她有一种女人的直觉,若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事
情将一发?不可收拾。
可惜,一个‘等等’就把?一行人堵在?了商会里。
“这位、洋人先生谈合作,也应该跟正?主合作吧?”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冒充我白家人,我要报警!”白秋寒声?音倏然尖锐,指着男人喝道。
“报警好啊,到了警察局拨皮抽骨,你这里头是个什么料子的,都让大家伙给瞧瞧,你是怎么占的白家!”男人先前还轻声?细语慢里斯条的,最后?突然着重?,把?合同砸在?了白秋寒脸上,纸张扑头盖面,纷纷扬扬落下。
从未被人当面这样对待过的白秋寒,死死掐住了自己腿侧的肉,“你这是诽谤,我要告你这个无赖泼皮!”
男人却从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大拇指上悬空,一松手,白玉的光泽一闪,就正?正?好好套在?了那?手指上,“现在?呢。”
白从安就是在?这时候带着呼啦啦的一帮人进来的,纷纷激动大呼着白少爷。
白秋寒被众人挤到了一旁,望着被白家宗族那?些人簇拥着的男人,以?及男人手上的白玉扳指。
她的脑袋似乎已经不能思考了。
白家的家传之?宝,分?明一直是在?白昊华手上的,跟着白昊华一起沉在?了江里。
“那?是假的,他是假的,扳指也是假的——”白秋寒声?嘶力竭。
约翰似乎在?质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白秋寒耳边嗡嗡声?轰鸣。
白从安正?和一头雾水的约翰说着什么,男人也走了过去?,约翰恍然的表情让她惶恐万分?。不、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但现在?的场面已经失控了。
白秋寒做出了当下的反应,就是逃离,从泷城商会的地方逃了出去?。
阁楼里,掩藏在?左侧空中半壁的暗影中,却能完完整整窥视到大厅里的情形。
朗华就站在?那?扶手栏杆那?,双目深沉。
这场戏,只有白秋寒跑了,才能越来越精彩。
他的报复才刚刚开始而已。
而在?大厅里的‘白昊华’在?同白从安说了几句后?,白家宗族的那?些人随着白从安离开了商会。偌大的商会里,突兀地冷清了下来,仿佛前一刻的热闹像是错觉。
‘白昊
华’走到了朗华身边,“朗爷。”
“做得很好。”只是朗华的表情并无一点报仇开始的欣喜。
当下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白秋寒的反应只告诉他一件事,沈黎棠当年的谋杀,他这个血脉亲人也有一份。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夜里,渗透骨子的冰冷。
而沈公馆的晚饭,一直拖到了晚上七点报钟过了都没?开始。
所有人百无聊赖地等在?客厅里。
沈南瑗借口去?了一趟厨房,她不想回客厅,就看着阿庆嫂烙饼。
把?烙好的春饼一揭,抹上酱子,香油,葱丝儿,绿豆芽,松仁小肚儿还有酱肘子丝儿,荤素搭配再用筷子一卷就成,给沈南瑗开小灶儿。
卷成的春饼整齐直挺,咬到最后?都不会松散或者滴出汤汁儿来,全进了肚子里。
沈南瑗吃了两个,阿庆嫂怕她待会儿吃不下饭,赶她出去?。
“我爹还没?回来呢,正?是长个的时候不能饿。”沈南瑗一本正?经地同阿庆嫂扯,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然而却被外头一阵的动静响儿,给盖了过去?。
沈黎棠回来了,那?动静正?是他发?出来的。
像是在?外面又受了什么刺激,已经垮了的脸有些煞白。
沈南瑗悄悄走到李氏身边,才听她压低声?音在?耳边说道,“刚老爷到门口那?,四?姨太过去?接老爷的外套叫了一声?,把?老爷惊着了,挨了一耳光。”
不单是耳光,沈黎棠连挪动椅子时都是带着火气的。
“看什么看,都愣着干什么,吃个饭都丧个脸,咒我呢!”沈黎棠扫过饭桌上的众人,这脾气发?得莫名其妙。
沈家四?处都弥漫着低气压,这一顿饭,还真没?几个人吃得下去?。
沈芸卉猜沈黎棠是受了上司刁难或者又出了什么事情,和沈芸曦嘀咕了几句,各自回了房间。
沈南瑗多了个心眼,歪去?了朗华那?扳指上去?。
染了血的扳指重?见?天日,当年那?些腌臜事也都曝露在?阳光下,因果轮回,世间公道。
她猜,沈黎棠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
白秋寒被白昊华的出现吓得不轻。
为此她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沈黎棠,孰料
那?男人比她还没?用,就是个压根指望不上的软蛋。
可外面事情传播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那?个神秘失踪了十多年的白家少爷白昊华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同要卖祖家店铺的白二小姐杠上了,争家产无疑成了记者们先想到的点,为此占了大半的新闻版面。
她已经两天没?出万国酒店了,也整整两天都没?合过眼。
遮光的窗帘紧紧拉着,只要拉开就能看到下面蹲守着的记者,端着相机就等着从她这儿挖新闻。
外面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白秋寒惊了一跳,她谨慎地问:“谁啊?”
“客房打扫。”
“不用了。”白秋寒冷着声?音回绝道。
房间里点了灯。
她焦躁地在?房里踱步来回,一会儿紧张地咬住了手指甲盖儿,手指明显可见?地在?颤抖,一会儿又仓促过去?翻她带来的行礼,好像借由这点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白昊华想做什么?
她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这两天以?来她一直拼命在?想如?果自己是白昊华,置身处地来推演他想报复的行为,然而没?一条猜的中。
白昊华除了大张旗鼓的表明了身份,和约翰签署了合约,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恰恰是没?有动静,才是叫白秋寒最心惊胆战的。
她预料不到白昊华接下来会做的事情,但毫无疑问,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白秋寒知道自己这样慌乱无济于事,她更应该冷静下来,不应该着了白昊华的道儿,或许他正?是要自己处于这种未知恐慌里也说不定。
换作是她,比起让对手一刀致命,她也会喜欢慢慢的玩弄,让人身心崩溃。
作者有话要说:随机红包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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