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峰回路转（七）
大殿里面使用的是自然光线，巨大的高墙遮挡，大殿内的照明主要来源于长明灯，火烛里面应该添加了香料，闻起来十分舒服。
“方先生，又见面了，贫道有礼了。”子鼠起身稽首对我行了一礼，声音有些嘶哑。
“道长好。”连忙还了一礼。
“各位的来意，我们已知，我们愿意配合，如果各位还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随时提出来。”子鼠继续说道。
“仙长客气了，已经冒昧打扰，心中不安，还请仙长恕罪。”陈老开口说道。
“陈老，仙师的生平，我等已经全部口述完成，底稿已经让赵师兄转交给了道门，不知还有什么疑问没有？”子鼠问道。
“陈某代表道门，多谢众位仙长。”
“如若众位无事，就不要打扰我等清修。”
“……”陈老和赵秘书长对望了一眼，起身行礼告退。
我没想到，跟子鼠他们的会谈就这样结束，也就是大家见了一面。原本还以为，大家会坐下来聊聊家常，然后来一波回忆杀，回忆回忆清风在昆仑山的生平过往，谁知道啥也没说就结束了。
子鼠起身将我们送出了大殿，其它几名师弟行礼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回到前殿，左右无事，陈老邀我下棋，除了军旗，飞行棋，别的我也不会，婉拒了陈老的邀请，四处溜达了起来。
昆仑山这里，我还是比较熟悉，去年清风飞升之前在这里住了许久，为了报复会长，曾经好几次夜闯‘昆仑神宫’，一切也算是轻车熟路。
溜达出了后殿，整个神宫的后厨就在哪里，特意的看了看那口水井，周围搭盖了一个凉亭，井口用石板盖着，看样子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用过了，万一里面的水干了有好事的工人，进去查看一番，岂不是清风临终前的秘密，搞不好就要被发现了？
装作好奇的询问了一下，正在后厨忙碌的厨工：“师傅，这口水井怎么堵了起来，是水干枯了吗？”
“这口水井很久以前都有，只是里面含硫多一些，当时修建宫殿的时候，自来水还没有接通，就地取材凑合用了这口井的水。
当时仙师众人，基本上处于辟谷状态，食用的餐食不错，这井水平常也就给仙师沐浴用。
现在自来水通了，水质好多了，煮饭烧菜口味也好了很多，这口井就暂时没用了。原本打算回填呢，上头说干脆留着吧，万一哪天自来水停了，也有个应急用水。”
昨晚吃饭的时候，估计看到赵秘书长亲自陪同跟我们一起吃饭，知道我是来的客人，胖胖的厨工对我态度很客气，满脸堆笑的说道。
“多谢师傅指教。”
胖胖的厨工指了指厨房，说刚出锅的野菜团子，味道异常鲜美，让我去尝尝。
野菜团子配上自己酿制的酱料，味道确实如胖厨工所说，味道异常鲜美，七八个包子下肚整个人的心情也跟着愉快了起来。
出了后殿，一片高墙大院就出现在眼前，这是子鼠六人居住的地方，反正左右无事，想了想还是跟子鼠聊会天，问问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穿过厚重的大门，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巨大的香炉里升起的渺渺炊烟，看不到任何有生机的东西。
我不知道子鼠在那间房内居住，挨个敲门寻找也不太礼貌，就站在院子里，轻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子鼠道长在吗？方中仙求见子鼠道长。”
喊了两声之后，右手边一间大门打开，子鼠从里面走了出来，略微有些诧异的看着我问道：“方先生去而又返，有何赐教？”
“没事，就是想过来问问你们最近怎么样。”
子鼠帮我迎进了偏殿，里面供台上就供奉了清风一尊神像，稽首行了一礼，子鼠张罗着要给我冲茶，被我拒绝了，两人面对面在蒲团上端坐。
此时近距离打量了子鼠一番，确实苍老的十分厉害，三十岁不到抬头纹已经非常深了，不单是头发花白，眉毛也是黑白相间，整个人起码老了三十岁不止。
“道长，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衰老的如此厉害？”小声的问了一句。
子鼠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几眼，有些略微嘶哑的声音说道：“方先生，一言难尽呀。”
“是你们自己的问题，还是他们对你们下手了？”身体往前凑了凑，小声的说道。
“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我们的身体衰老的速度非常快。”
“是因为清风仙师的缘故吗？”当时子鼠跟我讲过这个缘由，我猜想还是清风的鲜血，当时刺激了他们身体的某项机能。后来清风离开之后，他们失去了能量的来源，自身身体一时间无法适应，加速衰老来维持整个身体的正常运转。
“是我们自己的问题，跟仙师无关。”子鼠闭上眼睛沉默的片刻说道。
“有解决的方法吗？”
“仙师留下的丹药可以医治，不过只是暂时性的，长期服用才有效。”
“那……
是不是仙师飞升前，留下的丹药数量不够维持你们服用？”
“仙师给我们留下的丹药足够，每月服用一粒，够我们十几年用了。”子鼠说道。
“那……
那为什么你们不用呢？”我不解的问道。
“哎，我等原本就是些资质愚钝的孤儿，承蒙仙师不弃，才有了这段师徒缘分。
仙师羽化飞升之时，我等原本也应该追随仙师而去，无奈仙缘不够，只能在这尘世间苟延残喘至今，留着残躯也无用出，就不要浪费仙师的丹药了。”
子鼠嘶哑的声音说的很平静，我听出了悲凉，一心赴死的决心。
“难道就没有其它方法了吗？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仙师临行前一直对你们放心不下，始终牵的就是你们的安全，你们这样岂不是愧对了仙师？”
“弟子无能，愧对仙师嘱托。”子鼠低着头，忍不住叹气道。
“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身体？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曾经来过几次医疗队，对我们做过检查，暂时没有很好的办法。他们提出使用大量的抗生素来缓解衰老，这种方式太痛苦，副作用也很大，许多师弟接受不了这个结果，选择了自我了结。”
“你们现在的身体情况有多严重？我认识几个朋友，看看他们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我想起了跟我稍微熟悉的蒋医生，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
“我们现在师兄弟六人，两人已经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了，几乎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现在我们活着也就是信念在支撑着。”子鼠解释道。
“道长，你们别放弃，我问问朋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说完不等子鼠开口，立马起身跑了出去，回到了房间，找出了电话，给蒋医生打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蒋医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给他打电话，在弄清楚我的来意之后，沉默了片刻说道：
“小方，你说的这个情况有些特殊，类似与衰老症。
我们需要准备一下，你跟病人商量一下，等我们几天，我亲自过来一趟。
费用的事情，等我们现场去了之后再说。”
打完电话，我连忙跑回了大殿，告诉子鼠，已经请了朋友过来帮忙，让他们在等几天。
子鼠明显有些愣神，沉默了半天开口说道：“谢谢你，方先生。”
“道长，帮忙跟你的师弟们都说一声，我找了朋友过来，帮你们恢复身体健康，让他们不要丧失信心。”
“多谢方先生。”
“道长，我告诉你，我答应过清风仙师，要照顾你们，现在你们这样意志消沉，对得起仙师吗？
你们要记住，现在你们不单单是为自己活着，还是为仙师活着。”
“弟子谨遵仙师法旨。”子鼠对着清风的神像行了大礼。
从子鼠哪里出来，又去山脚下的小镇逛了一圈，小镇现在的变化不大，只是游客的数量明显减少了许多。以前清风还在的时候，寻仙求药的信徒络绎不绝，来的晚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自己搭帐篷解决住宿问题。
现在新建了许多旅馆和农家乐，住宿的条件也提高了不少，只是游客的数量太少，入住率是个大问题，许多旅馆和农家乐都打出来低价住宿的招牌。
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就返回居住的偏殿开始养精蓄锐，呼呼大睡了起来。
傍晚，天刚擦黑，陈老过来叫我，“小方，晚上咱们去山下吃，开开荤，这几天连口荤腥都没吃到，整个人都没精神了。”
“好。”
在山脚下找了一间店面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的饭店，陈老盯着菜谱看了许久，点了一个招牌烤羊，让两个助理去后面帮忙盯着，一定要选一个肉最嫩的羊。
“小方，下午子鼠道长过来，送了一瓶丹药，让我帮忙谢谢你。道长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陈老压低了声音说道：“清风仙师的丹药，现在有价无市，一粒丹药千金难求，道长整整给了我二十四粒。”
“没什么，我劝他们继续活下去，我帮他们找了医生，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治愈他们的衰老症。”
“哎，小方你真是有心了。我们曾经安排过心理医生进行过心理干预，效果不理想，赵秘书长曾经跟我说过，他们这是心结，自我了结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陈老一阵唏嘘的说道。
“清风仙师临行前，曾经嘱托过我，如果可能让我帮忙照顾他们，我不想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样走了。
如果清风仙师要是知道今天这种结果，那该多伤心呀。
道长他们听进了我的劝解，答应过我会积极的配合治疗，寻找活下去的可能。”
“也是难为他们了。
好了，不说了，你还想吃点啥吗？刚才我看他们的干锅不错，要不要我们加个干锅羊肚？”
“陈老，有个事情我一直很好奇，你不是道门的吗？怎么不戒荤腥？”
认识陈老一个多月，每次吃饭基本都没有见他吃过素，顿顿都是荤腥。陈老不是道门的吗？
按照道理来说，无论是俗家弟子，还是真正的道家弟子，都是不食荤腥，陈老怎么不戒呢？
“在瞎捉摸什么呢？这是修心不修身，上次你见过的老夏他们几个人，跟我一样，连俗家弟子都称不上，甚至是连挂名的都不是。
我们只是一群热爱道家理想的普通人，荤腥这个东西，对我们来说不忌讳。”
陈老又加了几个菜，两个助理跟大厨子一起，抬着烤好的羔羊走了过来，一顿饭吃的非常满意。
蒋医生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在接到我电话的第三天，一架小型的医疗救护包机，就稳稳的降落在了离‘昆仑神宫’不远的军用跑道。
后来蒋医生告诉我，他们这个是医疗包机，拥有很多项优先权利，他们事先跟当地申请过，所以这次才这么顺利。
傍晚的时候，几辆医疗方舱就停在了昆仑山脚下，一番交涉之后，几辆方舱缓缓的行驶进到了子鼠居住的大殿之外。
陈老和赵秘书长一起，跟迎接了蒋医生和汪教授一行，一番寒暄之后，我将子鼠请了出来，开口说道：“蒋医生，辛苦你们了，麻烦你们这么大老远跑一趟，要不要先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在开始？”
“我们没事，一路上都是坐着过来的，病人在哪呢？早一点了解一下情况，对病人有好处。”
“就是这位道长，他的实际年龄还不到三十岁……”我指了指旁边的子鼠。
“好的，小方，我们知道了。你们先回避一下，我们单独跟这位道长谈谈。
道长，麻烦你来一下，我们去方舱，等会可能会给你做一个全身检查。”
我们待在外面，焦急等待着蒋医生的检查结果，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子鼠从方舱里面走了出来，对我们稽首行礼后，一个人回到了住所。
蒋医生很快也走了出来，看着我们三人，将我叫到一边，一脸凝重的小声跟我说道：“情况有些危险，他们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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