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比白纸还好骗
尘世巨蟒，作为灭世的魔蛇，拥有悠长到几乎无穷无尽的寿命。
如果按照比例换算，小萝莉的年龄，大概相当于人类的九岁。
事实上，比起耶梦加得，她在化形时，会有一个更可爱的乳名——耶耶子。
人类年龄九岁的耶耶子。
空有毁灭人间的力量，却比隆冬的雪花还要单纯。
泰坦纪元，刚刚来到降临人间时，在懵懂中睁开双眼，仍是一片茫茫的海水，却不再是故土的温度。
只身漂泊在异乡，她始终对这个世界怀有恐惧。
就像被关在幽闭古堡里的公主，隔着窗户望向黑暗的海湾。
久而久之，敏感纤细的内心，变得仿佛玻璃般一触即碎。
她畏惧这个陌生的世界，世界似乎无时无刻都对耶耶子抱有恶意，害怕的她只能想办法将世界毁掉。
但恐惧无法解决问题，只能滋生出病态的灵魂。
渐渐地，耶耶子形成了奇怪的逻辑链：
谁对她不好，就把谁吃掉。
全部吃掉以后，剩下的人就会与她和睦相处。
但有一个人除外。
夜明宇。
耶耶子认为，这个家伙必须死。
在所有坏人里面，夜明宇就类似于坏人的首领，是坏人中的战斗机。
但在归来的第一天。
这个举世无双的大恶人，竟然为耶耶子牺牲了。
第一次，有人为了她，付出了生命。
刹那间。
耶耶子封闭的内心，仿佛被人用蛮力砸开了一扇天窗，世界上所有的光都在这扇窗中汇聚，点亮了她晦暗的双眼。
她去了趟图书馆，全力查找精神之海相关的信息。
最终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精神之海，是所有法师力量与生命的源泉。”
“正如人类只有一个心脏，每个法师也只有一个精神之海。”
“一旦精神之海碎裂，就如同心脏破碎，恐有性命之忧。”
耶耶子将厚重的封页闭阖。
她明白......
洪水吞噬世界时，宿敌活了下来。
泰坦之王击碎天空时，宿敌仍旧活蹦乱跳。
哪怕数个纪元的光阴逝去，宿敌仍旧以未知的手段在人类中转世。
但现在......
当救护车从远处驶来的瞬间，耶耶子知道，宿敌真的要死了。
再次降临到人间，她所剩的魔力不多。
但耶耶子义无反顾地发动瞬移。
她要去医院，见夜明宇最后一面。
......
岩城第一医院，光洁的地坪上。
急救床从走廊的一端被推往另一端，最终消失在转角处，只剩下匆忙的足音。
惨白的光仿佛巫妖冰冷的呼吸，在空气中弥漫。
耶耶子低下头，白色地坪上是自己的倒影。
眼圈看起来有些红肿。
她深呼吸一口气，感知着夜明宇所在的房间，抿了抿嘴，朝那个方向走去。
坐上电梯，然后右转。
403号房间外。
耶耶子将手放在门上，忽然听到门内的声音。
是个年迈的治愈类法师。
“手术已经完成了，很抱歉，我.....不能帮你更多。”
“没关系，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如果有幸能自己恢复，自然可以苟全性命。”夜明宇的声音很乐观，完全没有将死之人的颓丧。
“孩子，这里没有别人，我真的很想问你一句，你觉得，为了区区召唤兽做到那种程度，值得吗？”
门外，耶耶子将放在门上的手轻轻收回。
她背过身，安静地靠在旁边的墙上。
很听话。
是啊，毕竟耶耶子是个只会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无论做什么事，都只会伤害别人。
这种契约对象，夜明宇....其实也不会喜欢吧，谁会喜欢麻烦的家伙呢？
为了将自己召唤过来，就做到这种地步，真的......
太傻了。
“当然值得，所谓契约，是比誓言还要珍贵的东西，山盟海誓也终有崩裂之时，但契约的锁链却会将二人始终相连。”夜明宇真诚地说。
“她只是一只召唤兽，你以后可能会有很多召唤兽。”
“但她是第一个。”
房间内。
夜明宇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像水一样，流进耶耶子内心的荒原。
耶耶子双手紧紧攥起。
咬紧牙关，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明明只是区区宿敌而已，没有她的同意，怎么会有死的资格？
病房的门突然打开。
年迈的医师从里面走出，望见门旁的耶耶子，深深看了她一眼：
“进去吧，你有一个优秀的主人。”
主人？
耶耶子没有反驳。
已经没有了反驳的心情。
从房门进去，风卷起浅蓝色的窗帘布。
她第一眼看到病床上的夜明宇，他正望着床头盛有康乃馨的花篮，乐观的笑容让人心中一疼。
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
他怎么还有笑的资格呢？
耶耶子很想这样大声质问他。
但理智与情感都制止了这种冲动，耶耶子走到床边，没有坐下，她低着头：
“对不起。”
“呃，其实...那啥，你不用这样......”面对这般诚恳的道歉，夜明宇有些尴尬。
“叫我耶耶子就可以，给你添麻烦了。”
耶耶子......
这个名字让夜明宇心中一抽。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吐槽，就被堵了回去。
“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耶耶子坚定地说。
夜明宇再次望向花篮中的康乃馨。
讲真，他现在挺闲的，医院里啥也没有，就只能赏花打发时间。
“如果可以，请你务必帮我个忙。”他想了想说。
耶耶子鞠躬：“请讲！”
“能不能帮我把掌上PSP拿来，或者智能手机也行，在我房间的桌子上，今天还没来得及氪金。”
这次轮到耶耶子愣住。
将死之人会提出这么奇葩的要求吗？
但她终究阅历浅薄，只是归结为人类社会的独特性，于是点头同意，找夜明宇要了地图后，就发动瞬移。
数分钟后。
“耶耶子，帮我去买根火腿肠。”
“耶耶子，帮我带瓶可乐。”
“我饿了，耶耶子，在五口街那边买只炸鸡，赶紧带过来。”
“帅啊，耶耶子你看，我刚刚拿了个五杀，哦对了，PSP给你，帮我刷两百只史莱姆，有个新手村任务还没完成。”
终于，单纯如耶耶子，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即使精神之海破碎，夜明宇的状态也似乎过于健康。
“耶耶子，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够了！”耶耶子红着眼，“不要再装了，骗不了我的，我已经知道，你就快...就快...”
这次轮到夜明宇懵逼。
就快什么呀？
他现在过得挺舒服的。
要游戏有游戏，要零食有零食，天堂也不过如此吧。
“你就快死了！”耶耶子终于说出这句话。
说完，她就哭了出来。
趴在病床的旁边，“哇哇哇”地哭喊着，眼泪打湿了白色的被套和床单。
她知道。
夜明宇在安慰自己。
明明已经深受重创，却还装作没事的样子，一切都是在隐瞒。
他不希望自己因此伤心。
但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他难道不知道吗？
越是这样，自己就越难过，压抑的情感就像乌云越积越重，最后化作倾盆大雨。
“啥意思？等等，我们的契约呢？你不是可以通过契约感受我的状态吗？说什么傻话？”夜明宇一串问句，懵逼糊脸。
耶耶子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抹了把眼泪：
“可是，可是你的精神之海破碎了，书上说，注定命不久矣......”
夜明宇沉默。
他实在有些不忍心说出真相。
我的精神之海是破碎了，所以原来有两千个，现在只剩一千九百九十九个。
现在这氛围，说出来......会被打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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