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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看朱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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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睿更是心头不悦,“你就那么不待见我?恨不得永远被锁在合璧宫里。”


 “锁?妾以为不是锁,反倒是解脱了。”


 “我还没看见过在谁被关着,还浑然未知。你有怨恨就直说吧,我不求你宽宥,你别憋在心里就行。”


 菀昭轻轻挑娥眉,“从你错杀了我哥哥那天起,就再无纠葛了。”


 赵睿笑道:“他不忠我,我便除之而后快。”


 他的双目放出阴冷的寒光,阴鸷又歹毒。


 菀昭幽幽一笑,“是啊。顺昌逆亡,你不是从来都这样吗?早死的泽王、废为庶人的燕王、苟延残喘的魏王,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是,没错。”他抚摸着她的手,“但那是为了坐稳江山,不得已而为之。”


 她咬着发白的唇,“你只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对啊,我只想坐个安享荣华的皇帝。在你面前,我如何掩饰都没用,不如实话实说,让你明白。”


 菀昭淡淡地说:“我和你已经没话说了。”


 赵睿露出一点微笑,“不,我们还有好多话没说清楚。”


 “我们?从我丧子那天起,就再也不是我们了。”


 一年前,她正在等孩子降生的时候,听闻了韩祯下狱的消息,紧接着各方满怀恶意风声都传进了她的耳朵里。惊慌下,她倒在了园里。那是个八个月的男孩儿,没看到他的模样,就被人送走了。


 “朕已把当日散布消息的人都处置了,没人再敢说这个。”


 “你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或是废后,或是处死,众说纷纭,我不得不相信他们。”菀昭平淡地说。


 他愠怒道:“旁人怎么说都是虚的,只有朕说的才是实的。”


 “从我怀孕之时,就不断有谣言侵袭,那时候陛下在哪啊?忧惧成疾病也是在所难免的。我头个孩子,是在死后你才想起来取名的吧。第二个更是,你连看都没敢看他一眼。那还是个已经八个月的男胎呢。”菀昭无力地说着。


 他紧握着她的手,试图把手心的温度,传到她心里。


 “是我错了。”


 “你是孩子的父亲,无论怎样,我都会原谅你的。”菀昭轻轻说道。


 “是看在孩子面上,但其实我不值得你宽恕吧。”


 菀昭垂眸,“是。但我自知没几天好活了,不想带着怨恨到地府去见孩子们。”她的泪顺着面靥流了下来,赵睿爱怜的擦去了。


 他温柔地说:“昭儿,虽我回长安吧。宫里不能没有你,快回去吧。”


 “想拿我去制衡萧氏,还是弹压其他的妃嫔啊?”


 “不,萧氏不过是妾,没有做母仪天下的命,生得孩子更不会是天子。”


 她抽出手,含泪道:“您倒是坦白,所以才想让她的儿子充我的儿子,等我一死,一切就名正言顺了。”


 赵睿面露难堪,却什么都不说。


 “这个整人情我已经卖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你扪心自问,我这么多年哪一天不是恭恭敬敬地孝敬你,照顾你的起居,看管你的饮食,甚至你的妻妾,你的子女,我哪一样不是做好了让你舒心?又哪里对不起你了?我的家族,我的亲人,哪里惹你怨恨了?你说,你快说。”菀昭气得咳了数声,手上死死攥着帕子。


 赵睿说:“走到这种地步,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试图握着她的手。帕子散开,上面渍着刺眼的红痕。“啊!是血。”


 “我已经命不久矣了,回不回去都无所谓了。不如在这里安静地死去吧。”


 只有平民百姓才称离世为死,她是皇后,本该称崩。


 “回去我让所有太医给你诊治,别讳疾忌医,损伤了自己的身子。”


 菀昭冷笑道:“怕是我回去,没几天就被太医治死了。”


 “说的什么话?”


 “您叫太医给我医治,却越治越病,圣上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


 赵睿惊诧道:“怎么会?”


 “你若不信,大可去瞧瞧医案,本来我的心痛之症已无大碍,让您派去的太医看后,这病一日重似一日了。我小产后,竟沥沥淅淅的成了血崩。你说,我又如何信得过你?”


 他许是痛心疾首,“你是我最信的人。我不会害你。”又问道:“是哪个看的?胆敢谋害皇后,朕要夷灭他三族。”


 “都到这时候了,说什么都没用了。况且,你不去问问你的心头肉?我怕你心疼,还是不说了。”她哂笑道。


 赵睿蹙眉埋怨:“你!”


 “如今我和你是生人见生面,两不牵扯就行。”


 “生人,你连句我们都不说了。一点都不念着旧情。”他逼着她,“跟我回长安吧,你终究还是当朝皇后,你的孩子还是亲封的太子。”


 “没必要了,没必要了。有多少个太子,也架不住无休止的明争暗斗。我更不想他们知道有你这个残害亲族的父亲。”菀昭忍住泪,下狠心说。


 他紧紧按住她的手臂,“若朕勒令你回京呢?朕是皇帝,是君父,谁都不能背弃朕。”


 “您真会说笑啊,明明是您先背弃贱妾的。妾欠你的,拿命还就是了。”忽地“啪”了声,菀昭狠狠打了他一耳光,“这下后,两清了。以前什么你欠我的,我欠你的,全灰飞烟灭了。今生我命薄遇见了你,现在只奢望来世和你再无纠葛。”


 巴掌落到他脸上,令他怔了又怔。“昭儿。”


 赵睿并没生气,“我欠你的,还不起。你在洛阳好好养病吧。我不会再扰你了。”


 菀昭淡淡地说:“快走吧,好聚好散。”


 “你当朕是无情无义的人吗?”


 “是啊,您就是无情无义的君上啊。您不是常常说自己是孤家寡人吗?时不时在夜里惊醒,还唤着那些被你坑害过的人的名字。那些我都记着呢。”


 “我的心声只对你一人吐露过。我以为只有你懂我。”


 “妾是很懂您,您想的东西、记挂的人、喜好的、爱吃的,我都清楚记着。甚至包括你爱的萧贵妃,她一切的一切我都知道。太后说我庸碌无能,可哪件事能瞒得了我,我心如明镜似的,只是不想说罢了。”


 赵睿脸色变了许多,“贤妻美妾,我分的清楚。”


 “您是清楚,清楚只有家世显赫的女子才衬的上您,所以才挑中了有个高贵娘家的我。而我又是什么呢?一个可有可无、需要依附丈夫才能活的女人罢了。”


 赵睿这时候还争辩道:“若你不是呢?这么多年下来,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呢。你这么不管不顾的抛下我去了,把你的家人放哪了?”


 “家人?我早就没了家人了。我的亲人都去了,随他们而去就是了。”菀昭猛咳了几声。


 “你别动气,都是我的不是,你要怨,就怨我一个吧。”


 “五六年了,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我还记得你刚进宫时,是个娇俏的丫头。喜欢跟我在书院里画画,我教你笔法,一笔一笔下来,画就成了。你天分好,一年半载的就出挑了。我看着你在午后画画,那个景象多祥和啊。那时我想有日也能在那样的情景下,看着儿女读书画画。终究是我不惜当年的情分。”


 “从我当年头一眼看见萧氏时,就知道我们早晚会各过各的。等上一夜再一夜,是意料之中的事她有那样的容貌,有那样的才德,又比我会疼人,莫说我,周氏也不及她半分。”


 他蹲下,说:“不瞒你说,我正是恋上她的容颜和娇媚,但是个男人不都爱这个吗?你又何苦为这个痛心?成日里偷潸,不是哭就是等,整夜整夜的不吝惜自己个的身体。”


 “我等了你一日又一日,我等累了。”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甚至一点点表情都没有。


 赵睿急了,“我在这,我在这,不用你等。”


 “你想什么?你左不过是心疼我快死了。我用不着你心疼,你快走吧。再待在洛阳,太后保不齐会责罚你的贵妃。”


 “嗯?”


 赵睿和母亲王太后不甚亲密,不过是皮毛上的母子情分。


 菀昭脸上浮现微笑,“她不待见你的六宫,若她照顾不周了,太后会责骂她的。”


 “侍奉太后是她的本分,照顾不周是她的罪过。”


 “那她待你的皇后可不如对皇帝你殷勤,侍奉主母也是她的本分,你怎么不去说呢?你就是被她的百媚千娇迷了心智。至于我这,你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无论我的孩子怎么样,都不如你那贵妃的子嗣。所以他们去了也好,与其跟我受着你的白眼,还不如死了干净。”菀昭又哽噎地说:“只有死了你才知道疼。”


 菀昭的眼泪滴落下了,他却不敢再为她拭泪了。


 “难怪起初你爱笑、爱闹,后来甚至连个脸面也不给我。你哪怕申辩一句,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说了又能怎么样?我不知一次和你说过孩子如何,但你满心扑在萧氏身上。为了讨你好,我只好强拖着这副身子,去照顾好她的孩子。那时候,您可不记得我才刚出了月子,刚生下你的嫡子。”


 他心灰意冷,“我,不是个好父亲,不是个好丈夫,除了会做个稳坐朝堂的天子,我也什么都没有。”


 “很快就又有新人进来了。美人如花簇拥着你,这些事都会忘得无影无踪。别说是我,就是萧氏,她的年华逝去后,也会被你遗忘。”


 “不会。”他还存着点念头。“我们回京,一切都会好的。”


 菀昭恨道:“哼,你拿什么和我保证啊,若不是我没几天就死了,你左拥右抱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我们真的没有那一天吗?”


 “没有,也不会有。从你一次也没看过孩子的时候,从你害死我家人的时候,我和你就不是一条道的人了。”菀昭又咳了几口血。


 “朕知道了。”


 赵睿也知道自己只是口舌的徒劳罢了,就恢复往日的气魄了。


 “我对不起你。你的家人,我会抚慰他们的。至于孩子们,我不配做他们的父亲,但他们是我的孩子,该有的我一样也不会少他们的。”他深沉地叹息了,“皇后就在合璧宫安居吧,静心养病,朕会派最好的太医去为你医治。”


 “陛下天恩,妾身不胜感激。”菀昭微微一笑,扑腾跪在地上。“妾照顾您多年,临别只愿您龙体康健。”


 “皇后的话,朕心领了。在洛阳养病吧,朕回京了。”


 他还似带留恋的停留了片刻,终是一声不吭的走了。


 等他走了,菀昭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魏羽着人把她送回殿里去了。


 画黛急切地说:“殿下,殿下,您怎么就让圣人走了?您以后可怎么办啊?”


 “恩断义绝了,我和陛下老死不相往来。再也,再也不会见了。”


 “什么?您快去认罪吧。说不定,陛下他心软就,就原谅您了呢。”


 菀昭沉声道:“他的心,谁能跪软啊?就算软了,那也不是对我。他不过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心罢了。为的是看到我死时,心里能好受点。更为的是,让他那百般怜爱的萧贵妃能顺顺利利的登上这皇后大位啊。”


 画黛心凉了半截,“您说什么啊?”


 “哼,我说什么?我今天在他心里插了根刺,日子越长,那根刺扎得越深。直到戳穿他的心,流出殷红的血。他就知道我是如何痛心的了。”菀昭冷笑着。


 “您别说了,快回寝殿吧,我去叫太医来给您看看。”


 “我还没说完,你这是变着法把我心底事刨出来啊。‘迦南’的原料是圣人特赐给上真公主的奇楠香,而上真公主的身边碰巧有位制香的高手,这位高手,就是前日一直与我有书信之交的谭若昀。赵江雪,你是何居心啊?”


 “没良心的畜生,是人家谭姑娘把你请来的。”赵江雪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屏风隐约透着个身影,裴绪霎时明白了什么。


 “你呀,该想想怎么见她吧。”


 心里已经倾慕许久,不免躁动不安,情之所钟者,必得倾心对待。他大步走进去,里面的香扑到他脸上。便知里面的人是她了。


 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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