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惊变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于苏明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开头会问自己一个这样的问题，更没有想到，刚才面对着所有人的她，居然能够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自己的举动。
“不要奇怪，我的注意力和记忆力一直都很不错，在台上说话的时候，你们每个人的反应我都看着呢。”高洁还是笑容不变，只是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自己的桌面，让苏明回过神来。“好了，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
这个问题暗藏杀机，苏明当然是不可能回答“我确实没有兴趣”的。
“我……我只是觉得，既然有那么多人提问了，把我想问的都问完了，所以我也没必要插嘴了，只要听着你们的回答就行了，免得添乱……”快速地思考了一下之后，苏明总算给出了一个回答。
“也就是说，缺乏主动参与和沟通的欲望吗？”高洁笑着追问。
虽然她的笑容是如此动人，不过苏明一下子心里就更加紧张了起来。
这个问题又是暗藏杀机，这时候他才发现，对方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和蔼的角色。
也对啊，能够在这种大企业里面混得这么好，肯定不会是一个好惹的角色吧……苏明的心里暗自抽痛。
“不是这样的，我很喜欢和同学们沟通，也有主动参与过很多事情……”他连忙给自己辩解，不过怎么听都有些底气不足。
“主管，时间不够了，我们快点吧。”这时候，耳尖的他，听到了坐在高洁旁边的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也许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也许是为了帮这个可怜的学生一把，总之他给苏明帮了个忙，高洁那种暗藏的咄咄逼人的态度慢慢消退了，又恢复了那种春日般的和煦。
“好了不要紧张，没什么的。对营销人员来说，见缝插针的亲和力和表现欲十分重要，但是既然你应聘的是技术类的职位，其实这些倒也不是那么重要，当然，最基本的团队协作精神还是需要的……”
那你刚才这么挤兑我做什么啊！苏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当然表面上他是不会做出什么表示的，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好了，刚才试卷上的只是基础类的问题，现在我们需要更加严苛一点的了。”高洁转开了话题，“接下来回答我们的几个问题吧。”
还没有等苏明反应过来，面前几个人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就直接甩了过来。
什么匿名内部类与外部类变量的交互，数据库的升级，软引用，第三方加载库等等问题连珠炮一样地扔了过来，这些问题并不算非常难，但是纷至沓来的时候仍然让人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让苏明疲于招架。
好在苏明毕竟算是学习成绩不错，因此总算才一个个地勉强地回答了问题，到了最后，他的脑子有些昏沉，迷迷糊糊地看着本能回答，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模糊迟钝了起来。
再次出乎他意料的是，高洁也参与了提问，而且问的问题也相当专业，看来她并不是他刚开始所判断的人事部门的职员而已，而是本身就是技术部门的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珠炮一眼的问题终于结束了，几位考官沉默了片刻，最后对视了一下眼神，然后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是代表着什么意思。
“好了，苏同学，非常感谢你的配合。”这时候，高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友好地向苏明伸出了手来，“你可以先回去了，我们在明天会给你留下的手机号码发信息的，如果是录取的话，那么请你准备一下接下来的第二轮面试，我们会通知你地点；如果没有通过，也请你不要气馁，我们衷心祝福你能够找到合适自己的企业。”
“好的，谢谢……”苏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点头，然后伸出了手来握住了对方的手。
这只手十分柔软光滑，触感极好，让苏明心头微微荡漾，不过他当然不敢多握，只是象征性地摇晃了几下，就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手。
也许是这种年轻人特有的留恋眼神被捕捉到了，高洁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苏同学，我能够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苏明有些惊诧。
面试还没结束吗？
“这只是我个人的问题而已，不在招聘会的范围里面。”对着他惊愕的视线，高洁摇了摇头，“你的回答跟这次的录取无关。”
啊，难道她想问我什么私人生活问题？
年轻人的心头顿时一热，这么说我也挺帅的嘛？
“嗯！请问吧！”他连忙重重点头。
“你对所谓的人工智能怎么看？”然而，高洁再度抛出了一个让他有些惊愕的问题。“作为这个行业的人，我想你应该也关注类似的信息吧？”
怎么看？还能怎么看……
“我认为，人工智能是最近行业热点的发展方向，未来将会得到许多投资，也是一个就业热点……”苏明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回答。这也是一个学生最关注的问题。
“那你认为，真正的人工智能可以实现吗？如果可以我们应该怎么对待它？”高洁再问。
“我……我认为可以实现，不过应该是在久远的未来吧。目前虽然已经有了不少技术突破，但是我觉得离真正具有思辨逻辑的人工智能还有很远。”苏明笑了笑，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么高深的问题，但是还是只能认真回答，“至于怎么对待它……我觉得我一个人是很难得出结论的，这应该需要到时候的社会一起辩论，才能得出一个结果，不过我认为，至少它会成为一个犀利的工具，帮社会解决问题。”
“作为一个年轻人，未来是在你们手中的，你们应该多去想想问题，不然等事到临头再去想就晚了吧……”高洁微微地笑着，让人如沐春风，“另外，在你眼里，只是工具而已吗？”
“嗯？”苏明有些诧异，“对啊，它们就是工具啊？”
“如果它思考像个人，说话像个人，行为方式和逻辑也像一个人，那么它为什么只能是工具而已呢？”高洁反问，“人是会追求权利和自由的，为什么像人的‘人’不会呢？”
“那只是一种刻意的表演而已。”苏明已经沉入到这个问题当中了，一下子也忘记了自己在和谁交谈。
“有区别吗？”高洁再度反问，“如果它能够模仿得惟妙惟肖，以至于人们根本无法分辨真伪，那么还有区别吗？”
这个反问，一下子让苏明感觉有些理屈词穷，毕竟他之前从未考虑过类似的问题，所以也没办法现场准备答案，阵脚有些乱。
不过有一点他是肯定的，对方并不是在和他找茬，真的是在探讨问题而已。
“对我来说，区别还是很大的。”最后，苏明抬起头来，看着高洁，“工具就是工具，它不应该是别的东西，你可能觉得我这样有些傲慢自大……但是我就是这么想的。至于到底怎么对待它，暂时我也没有什么想法……毕竟这时候还早吧，我也只是个学生而已……”
“看不出来，你还是这么固执的人啊……”这位高主管，微微露出了笑容，玩味地看着苏明，“年轻人，不应该是多点想法才好吗？”
她的笑容，十分温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是正因为如此，苏明才蓦然打了个激灵。
这个意气风发的大学生，现在意识到了，他和这位主管进行的并不是什么闲谈，这不是闲谈，他们的地位是完全不对等的！
虽然不知道她担任的职位，但是从那些集团的其他职员们对她颇为客气的态度来看，她的地位绝对不会太低，至少可以决定他这次应聘的成败。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要赢得这次难得的机会的话，那么按理来说，他就必须要迎合对方的想法，而不是自顾自地说自己的看法，只有这样，才能够让自己接近心仪的职位。在这种情况下，和她进行无谓的争执是自杀行为！
没办法，恒正集团的金字招牌太耀眼了，想要闷着头挤进去的人太多，他甚至似乎能够感受到身后那些挤在一起的同学们不耐烦的眼神，在这块金字招牌之下，选他还是选别人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而且，从对方这看似不经意的话来看，她似乎已经对自己有些意见了，毕竟“固执”这种词可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不行，必须转换立场了，得讨好她一下才行。
虽然十分自信，但是苏明倒也不是一个榆木疙瘩，在临近毕业的这一刻，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成为社会人的觉悟了——也就是说，他并不介意为了未来去向某个人低头。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低头呢？
他发现在人情世故这一块他真的有所欠缺，以至于真想要讨好某个人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讨好的话来。
“请您别放在心上，我只是随口说的而已……这个问题我没有深入考虑过，所以说不出什么意见来，以后我会考虑的，到时候我们再谈谈吧！”他只能这么说。
看到他这么窘迫的样子，高洁的笑容越发深了，然后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同学，好了，不要这么紧张。我说了，这只是个人的问题而已，不会影响到你的招聘的，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说过。事实上我还要谢谢你呢，至少你在我面前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个人意见，这是一个优点，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坦率表达自己意见是团队协作的基础，你已经做到这点了。”
在她的安抚之下，苏明总算缓过劲来了，原本的局促不安也渐渐地消失。
不得不说，对方确实是十分漂亮，被她拍肩膀的时候也非常舒服，当紧张感消失后，那种心猿意马的感觉又回来了，鼻子里闻到的淡淡香味更加让他倍觉舒适。
联想到刚才还被对方怀疑过团队精神，现在被这么夸奖之后，他顿时开心了不少。
“谢谢您，高主管。”他脑子里终于灵光一现，马上向对方道谢，“我十分期待能够和您共事！如果能够得到您的鼓励和指点的话，我一定可以有更大的进步。”
“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高洁笑出了声来，然后挥手示意他离开。
在她的示意之下，苏明快步走出了隔间，然后沿着布置奢华的大堂走出了这家酒店。
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空已经变成了淡紫色，在日落的地方则有红橙色的霞光闪耀。放眼望去，面前的各处高楼大厦都已经是华灯高放，这座大都市似乎正在从白天苏醒，迎来自己灯火辉煌的夜晚。
城市的壮丽天际线似乎在牵引着苏明的视线，他的目光流连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面，心里则在想着刚才的招聘。
他对自己的专业知识有点自信，但是从招聘人员的态度来看，他又不觉得一切很稳，毕竟恒正这样的大集团是从来不缺乏想要加入其中的精英的，苏明可没自大到认为自己不可替代。
年轻人的患得患失，让他决定暂时不会宿舍，先在附近的街道上逛一逛当做消遣。
沿着狭长的街道，他漫步在明亮的街灯之下，清寒的春风吹拂着他的面庞，带走了刚才积累的燥热，让他渐渐地冷静下来。
在视线之内，是一栋又一栋的高楼，一直绵延到地平线的那一端。
不过因为气温较低的关系，街上看不到多少行人，即使经过也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有苏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其中。
他是一个学生，但是毕竟不是与世隔绝的存在，在这里读书的四年当中，也经常在校园外逛一逛。当然，大都市里面的娱乐消费，大部分是跟他沾不上边的，他顶多也只是跟着同学们聚一下而已。
可是，囊中羞涩的现实，并不妨碍他的雄心，他希望在这座繁华得令人目眩神迷的城市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每个年轻人都有自己出人头地的梦，而他就决心在这里找到自己出人头地的路。只要能够进入恒正，那么无疑这条路就会好走了很多。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赶到了一丝疲惫，而寒风也让他完全冷静了下来。
是时候回宿舍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旁边的街道，准备确定自己回去的路线。
然而，就在这抬头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昏花了。
在视线的顶端，似乎有一团黑色的斑块。
那是什么？
还没有等他思考，视线就自动捕捉了起来。
就在他视线的尽头，有一道黑影，正从一栋楼的楼顶上窜了下来。
速度很快，宛如是自由落体运动。
就在他的视线下，这团黑影慢慢地张开了，渐渐地它不再是黑色，借助着落日最后的余晖，苏明看到一团棕色和粉色的衣物在寒风当中张开，犹如是展开的旗帜一样。
衣物！
苏明张开了嘴。
他反应到了什么，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向那边走了过去。
然而，还没有等他走出几步路，沉闷的响声就传递到了他的耳朵当中。
苏明的心脏猛地一震颤抖，他隐隐约约地想到自己遇到了什么，但是脑子又是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想到，只是脚步在往那边迈动。
接着，一张少女的面孔落到了他的视线当中。
仰躺在地上的少女，五官十分精致，长长的秀发散乱地铺在地上，微微睁开的眼睛，似乎在无声地诉说自己对世界的留恋。
而她的背后，有一大团红色的痕迹，赤红色的红斑在地板砖上越来越大，犹如是黑夜当中绽放开的血色莲花一样。
苏明几乎是无意识地走到了少女的旁边，然后，他发现自己迈不动脚步了。
无疑她曾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少女，也许曾经被呵护被宠爱，但是现在，她……已经死了。
毫无疑问的死了。
一股寒气从苏明的脚底下窜了出来，锁住了他的脚他的身体，让他身体僵直动弹不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睁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碰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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