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协助
草草地洗漱之后，他直接赶出了门，按照导航的提示找了公交车，前往本区的警察局。
警察局是一座占地颇大的建筑，门口挂着牌子，一大群穿着制服或者平常普通人打扮的人们，在大门口进进出出，一派繁忙的景象。
高海市是一座大城市，因此即使是区公安分局也规模不小，管理着辖区内大量的人口，每次要处理的事情可谓是数不胜数，里面的工作人员自然也相当多，如果没有人带路擅自就跑过去乱闯的话，搞不好会当做可疑分子当场抓起来吧。
他一来到这里，就直接打了那位警官留下的电话，然后就留在了一楼的综合服务大厅。
很快，一位身材高大、穿着制服的警官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是苏明先生吗？”他十分客气地问了一句，然后打量起了苏明。
他没有戴帽子，所以能看到头上梳着一丝不苟的分发，面孔白皙，棱角分明，看上去既沉稳，又不乏干练，只是那种打量人的眼神实在过于犀利，所以苏明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嗯，我就是！”苏明慌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点了点头。“很高兴见到你，刘警官。”
刘警官笑了笑，然后轻轻抬起了手来，“真的麻烦你了，辛苦过来一趟，请跟我过来吧，我们尽快把事情解决，让你早点回去。”
说完，他直接带着苏明走出了大厅，沿着旁边的楼梯走到了二楼，然后领着苏明来到了一个小房间里面。
这间房间并不宽敞，似乎是个放文件档案的地方，墙壁两边都是文件柜，只有在中间的一个小小的过道里面摆着一张桌子，旁边放着几个椅子，有些局促。
出乎苏明意料的是，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身材比较胖的中年人，皮肤有些黝黑，脸上带着笑容，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好像十分开心似的。
不过，他的身上穿着的一身警服，透露出了自己的身份。
“苏明，你好。”看到苏明之后，他笑呵呵地站了起来，然后伸手指了一下自己对面的一个座位。“请坐，请坐！我这一把年纪了，叫你小苏可以吗？”
他的态度十分温和，一点也没有身为警察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仿佛就是一个家里的长辈在闲话家常一样，让苏明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就平复了不少。
“当然可以了，谢谢。”他低声道谢，然后顺从地走到了桌子旁边坐了下来，而那位年轻的刘启明警官则直接站到了他的旁边。
苏明感觉自己被背后那个高大的人投下的阴影所覆盖，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小刘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就是问下情况而已，搞得这么如临大敌做什么？你也坐下！”这个中年警官不满地呵斥了刘启明一下，然后又满面笑容地看着苏明，“小苏，你也别紧张，今天请你过来就只是为了了解情况而已，没别的意思。对了，我姓鲁，粗鲁的鲁，你叫我鲁警官就行了。”
虽然自称粗鲁，但是他的表现倒是跟粗鲁没有半点联系，和颜悦色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一个生意人一样和和气气。
“好的。”苏明再度点了点头。
“那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长话短说吧。”鲁警官渐渐收敛起了笑容，终于展现出了专业上的一面。“小刘，你先去给我们倒两杯茶过来。”
“好的。”刘启明应声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一下子，整个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两个人，突然变得异样地寂静了。
鲁警官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和蔼地看着苏明，而苏明也不明所以，只好同样干坐着，但是表情却十分平静，等待着对方的问话。
“小伙子，你心理素质不错啊，一般人来到我们这儿，就算没犯事也会紧张，心里发憷，你倒是挺镇定的。”对视了片刻之后，鲁警官突然笑了出来，“年轻人，有前途！”
随口夸了一句之后，他马上进入了正题，“想必你也知道，今天请你过来，就是为了昨天那个坠楼事件。我们之所以知道你，也就是因为接到你的报警电话，才查出来的。经过对现场的勘察，可以说你就是最初的目击者了，我们需要从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原来如此。”苏明点了点头，“请问吧。”
苏明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走运还是不走运。
“我话说在前头啊，苏明，今天把你叫过来，只是为了问问你当时所见所闻而已，这不是审问，你是我们协助者，不是犯罪嫌疑人。”鲁警官又笑了起来，这温和的笑容，让人提不起半点提防心来，“所以你也不用多想，把你看到的知道的情况告诉我一下就好了，觉得不合适的事情可以不说。”
“好的，我一定配合你们。”苏明也笑了起来，“不过……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昨天我只是散散步而已，谁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在那个小姑娘坠楼之前，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情况？”鲁警官的眼神骤然犀利了起来。
“也没有什么很异常的情况……”苏明微微皱起了眉头，陷入到了回忆当中，“当时天色比较黑，能见度比较差，而且周边的环境老实说也挺嘈杂的，所以我真的没能注意到太多。”
“没关系，你尽量回忆吧，不要漏过什么细节，有些东西可能当时过了你的脑子，只是你没有注意而已，毕竟是突然情况。”鲁警官小声催促。
在鲁警官的引导下，苏明微微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里面浮现出了那天晚上，在模糊的灯光之下，他所看到的一切。
各式炫彩的灯光，高耸的大楼，如同迷雾一样的黑影，还有……还有那突然坠落的女孩儿……
“事情发生得太意外了，真的没有看清太多。”苏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鲁警官敏锐地问。
“那个女孩坠楼的时候，我……我好像看到，在她的背后有反光，但是我也不能确定，也许是什么错觉……”苏明一字一顿地说，“但是，确实有点像是有人站在她的面前。”
“有反光吗……”鲁警官重复了一遍，然后也皱眉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还有没有其他的情况？”
“其他的？”苏明又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了。”
“就这些啊……”鲁警官原本紧绷起来的表情骤然松懈下来了，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但是，仅仅片刻之后，他又重新振作起了精神，“那你能确定一下她坠楼的具体时间吗？”
“我用手机报警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当时的时间，是19点41分，考虑到在碰到坠楼的时候，我发了一两分钟的呆，所以具体时间应该是19点40分左右，不会有太多的误差。”苏明想了想之后，十分确定地回答，“您放心吧，这一点我印象很深刻，不会记错。”
“确实没错，你的报警电话是那个时间。”鲁警官点了点头，看来他采信了苏明的意见。
正当这个时候，门又重新打开了，刚刚离开的刘启明警官拿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盘子上面放着两杯茶，正腾腾地冒着热气。
“好了，谢谢你的配合，小苏。”鲁警官马上又回复了一开始那种生意人一般的和蔼表情，笑眯眯地看着苏明，“说了这么久了，你一定渴了吧？来，喝杯茶。现在该了解的情况我们也差不多了解了，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随着他的话，刘警官把茶杯放到了苏明的面前，茶杯上热气腾腾，瞬间升腾到了苏明的面前，遮蔽了他的视线，让他面前似乎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迷雾。
很明显，鲁警官是对自己下了逐客令了。
按理来说，既然对方已经这么说了，最好就应该顺势就走，让自己可以从中脱身，可是就像是鬼使神差一般，苏明又开口了。
“鲁警官，那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鲁警官和刘警官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啊，请问。”
“这个女孩儿……到底是什么人？”苏明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是案件有关的信息，我不太方便透露，抱歉。”鲁警官马上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好说话。
“抱歉。”苏明眨了眨眼睛，“那我换个问题，她……她不是自杀，对吧？是不是被人推下去的？”
“嗯？为什么这么说？”鲁警官的眼睛骤然一亮，然后炯炯的视线集中到了苏明的身上。“你还看到什么了吗？”
“我……我猜的而已。既然你们这么郑重其事地把我叫过来，那肯定不会是因为普通的自杀事件吧……”苏明连忙微微笑了起来，希望缓解两个人之间的紧张感，“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如果自杀的话，一般情况下，人是不会仰面朝天倒下去的，除非……是有人直接推了一把。”
两位警官没有说话，似乎是等苏明讲完。
被他们这么看着，苏明有些老大不自在，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了，他也只能说完，“另外，她坠落的现场是有人的，按理说来，最快报警的人应该就是那个人吧，可是你们却把我找了过来了解情况，所以我猜那个人应该不仅没有报告，反而销声匿迹了……所以，从这些情况来看，我觉得那个女孩的坠楼不是自杀，而且跟在场的人肯定大有关系。”
最初苏明的话还有些迟疑，但是后面他看到警察没有打断他，所以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推论是事实。
听完了他的话之后，两位警官还是没有说话，又对视了一眼。
片刻之后，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鲁警官长叹了口气。
“小苏，你的头脑真的是挺灵光的，难得的是还这么冷静，不愧是名牌大学生，真的挺厉害的。”
他这话一出口，苏明就知道了，在查到自己的电话之后，鲁警官肯定顺便把自己的大致情况都给查了一遍。
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他也更加明白了，这件事对这位警官来说肯定是非同小可。
“没错，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女孩儿确实不是自杀的，她是被人强行推下楼的，法医在验尸的时候，在她身上找到了推搡挣扎的痕迹。”正当苏明还在思索的时候，鲁警官突然就开口，“至于你刚才问的第一个问题，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还不知道，目前没有线索来证明女孩儿的身份，现在我们正在四处追查。”
“哦……”苏明长出了口气。
他没想到鲁警官突然会跟他说这么详细的案情，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合适知道这些内情。
“所以，你也看到了，这是一起恶劣的杀人案件，是严重威胁了本市治安的刑事案件。”鲁警官继续说了下去，“为了保护本市市民的安全，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凶手——而你，也许能够在里面起到一些帮助。”
“我……帮助你们？”苏明有些惊愕，“我能帮什么呢？”
“你是现场的第一见证人，在指证凶手的时候，肯定需要你的证言的。”鲁警官微微笑了起来，“再说了，你的头脑这么灵光，说不定之后也能给我们一些线索和启发，作为一个老警察，有的时候我们就缺少这种局外人的视角嘛……”
“谢谢夸奖。”苏明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只好讪讪地点了点头。“但是，我真的帮不上太多忙，而且平常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小苏，我们只是请你以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协助一下调查而已，绝对不会妨碍你的正常生活的。”鲁警官笑容可掬地看着苏明，让人如沐春风，“你就当为了保护本市的安定，支持一下我们的工作，”
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苏明当然也没办法再推辞了，只好点了点头。
“您说的我当然明白，如果有什么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当然会协助你们。”
“谢谢！”鲁警官笑着站了起来，然后向苏明伸出了手来，“来，把茶喝完吧。时候不早了，你等下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的。”苏明顺从地喝完了茶，然后在刘警官的带领下走出了这间房间，然后离开了警察局。
在苏明走后，鲁警官一直留在原地，坐着喝茶。
片刻之后，送走苏明的刘启明警官也回来了，不过他倒没有心思，而是直接大喇喇地坐到了鲁警官的对面。平静的表面下似乎藏着些焦灼。
“那个小孩儿的身份查清了吗？”
“没查清，指纹跟库里面的都不吻合。”刘警官摇了摇头，“仿佛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一样。”
“傻话！石头里能蹦出来的只有猴子。”鲁警官摇了摇头，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那姑娘又不是猴子，肯定是有个来历。”
“这我当然知道，但现在是一头雾水。”刘警官叹了口气，“还有，这栋楼是有特殊设置的，楼梯不通，电梯到15楼以上必须验证指纹，可是那姑娘却是从顶楼摔下来的。她要么是飞上去的，要么就是有人带她上去的——然后说不定就是带她上去的那个人把她给扔下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怎么看这都是透着邪门——怎么别的地方不发生这种事，偏偏恒正集团名下的这栋楼就出事了呢？”
“年轻人，急躁什么？”鲁警官呵斥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不过你说得没错，这个恒正集团果然透着一股邪门，各种稀奇事情太多了。”
“所以才要花费这么多心思来查嘛。”刘警官没好气地回答。
不过很快，他又抬起头来，看着鲁警官，“老鲁，我觉得刚才你跟他说得太多了，这些事情有什么必要跟他说呢？”
“这是看碟下菜！”鲁警官拿起茶杯来，又喝了一口茶。“再说了，该猜到的他都猜到了，为什么不干脆多说点。”
“能指望他什么呢？”刘警官似乎有些好笑，但是又不敢笑出来，“他就是个大学生而已……”
“现在上面压得这么紧，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们还能讲究那么多吗？”鲁警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十分犀利地看着年轻的下属。“你小子，还没到可以顶老大的时候，乖乖听着！”
“是，是，我没说不行，你是老大。”刘启明连忙低下了头来，，“我当时也没出声阻止你啊。”
“其实，我也没指望他能做到什么，但是毕竟多个人多份线索，总比我们这么被迫坐着一筹莫展要好，上面现在什么都不准做，不准动，难道我们还真能干看着吗？”看到下属终于低头了，鲁警官也重新平复了下来，然后缓缓地说，“现在多撒网，说不定就能捞到什么鱼，只要有鱼跳出来了，上面应该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推进下去。”
“希望是条大鲤鱼吧，带着我们跃龙门。”刘警官耸了耸肩膀，身材高大的他，一点也没有在苏明面前时的严肃样子。“哎，上面神仙打架，可苦了我们这些人了，怎么做都不是，到时候受埋怨背锅的还是我们。”
“还真别小看这条鲤鱼啊，他说不定能进恒正呢。”鲁警官却没有在意下属的调侃，反而顺着说了下去，“我问过了，他是J大的高材生，正在应聘去恒正……你说，既然是J大的，进去的希望挺大的吧？”
一听到鲁警官这么说，原本戏谑的刘警官也微微睁大了眼睛，认真了许多。
“那还真是挺大的……”片刻后，他点了点头，然后，满怀佩服地又打量了自己的上司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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